云缨随着大部队出函谷,过渑池,于郏县歇息一日后,终于来到了潼关之下。望着那巍峨的城墙,云缨不由感叹着潼关之雄,比之前日所过函谷更甚。
公孙弘瞧着云缨秀口微张的模样,笑呵呵道:“妮子,这潼关可是本朝最为重要的一处关隘,历经修缮、扩建,方有今日规模,你觉着如何?”
云缨闻言,复又仔细打量着前方高达十丈的墨色城墙,片刻后方才说道:“师公,云缨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城墙哩……师公可能与云缨讲讲,这潼关为何是本朝最为重要的关隘哩?”
公孙弘闻言,沉吟片刻,望着关城说道:“过了潼关,即入了关中,其后便无像样的险要了。关中之地乃是本朝京师重地,潼关险要正是东面门户所在。此地南枕高原,北卧黄河,前有年头塬居高临下,后凤凰山嵯峨耸峻,正是“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也。”
说到此处,公孙弘又指向左前方高原之上,那处隐隐约约有着一些旌旗,继续说道:“这处高原乃是秦岭余脉,其上沟渠纵横,险要处处,乃是汉潼关故址所在。本朝将之修缮,复又设立十二小关,号“十二连城”,每处三五百兵丁便足可抵挡上万之众。如此,南北夹峙,真真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云缨闻言,略一思索,旋即眸子一亮,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师公说此地最为重要哩!”
见公孙弘看着自己,继续说道:“照师公所言,只消潼关在手,朝廷便可安稳,任他山东再是变乱,朝廷亦可从容应对,可对?”
公孙弘未想到这妮子于军事倒也有些敏锐嗅觉,不由颔首赞道:“正是如此!你这妮子心思倒是敏锐,不错!不错!”
云缨闻言面上微红,却是脑袋一昂,娇声道:“那可不,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徒弟~”末了,还偷偷瞥了眼身侧的公孙玉瑶。
公孙玉瑶只当没听到,剜了云缨一眼,并未答话,公孙弘却是抚须大笑不止。
此时张鹤年自前方纵马来到跟前,抱拳道:“禀燕国公!潼关文牒均已妥当,大队可以入关了!”
公孙弘闻言,略一颔首,当先催马望潼关而去,公孙玉瑶与云缨师徒紧随其后,张鹤年也赶忙招呼兵卒们跟上,一行人这便浩浩荡荡入了潼关。
潼关守将秦松本是公孙弘旧部,在关城之下接着公孙弘,抱拳道:“末将秦松拜见燕国公!”
公孙弘面带笑意,说道:“秦松呀,有几年未见了,还是这般精神!今次老夫身负皇命,便不多留了,日后得暇你我再叙故话罢!”
秦松闻言,再是一礼,沉声道:“不敢耽误国公大事,末将已令人通知城西驻军,国公尽可随时出关西行!”
公孙弘道了声好,拍拍秦松肩头,当先向西城而去。
云缨却是好奇地打量了下这位让师公面露愉悦的将军,只见他三十余岁年纪,膀大腰圆,面容方正,目光锐利凶狠,左侧眉下有一道伤疤直至唇角,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秦松敏锐地察觉到云缨的打量看了过来,见是个小姑娘,不由扯了扯唇角,努力作出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只是因着脸上那道伤疤,反倒更显得凶恶来。
云缨瞧着有趣,微微一笑,冲着秦松抱拳一礼,匆匆赶上已走远了的公孙弘去。
-----------------
出的潼关不过两个时辰,云缨一行便抵达了华阴县,此处作为潼关后方保障所在,亦是城高池深。
入城之后,张鹤年安排众人在驿馆歇息,随即奉命赶赴长安通报。
云缨随着师父、师公入了院子,甫一坐定,便问道:“师公,这天色还早哩,我们怎的就住下了,不急着去长安吗?”
公孙弘笑道:“此去长安,快马加鞭也需三日功夫,何况我们还押解着人犯,天黑之前我们可到不了下座城池。不若在此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出发,走快些,日落之前便可到的渭南了。”
说到此处,公孙弘抚了抚云缨发顶,接着道:“再者,这华阴县城便在华山脚下,你还可去华山瞧瞧景致,算是全了你这妮子的心思罢!”
云缨闻言,眸子一亮,便要欢呼出声,又猛的想到师父在侧,忙偷偷瞄去。
公孙玉瑶却是说道:“行走江湖,露宿野外本是常有之事,父亲偏就宠着这妮子罢。”随即,轻叹一声,又对云缨说道:“用过午食方可,日落之前必须回来。”
云缨闻言,连连点头应是,复又挽着公孙弘好一阵撒娇,惹得公孙弘不住抚须大笑。
云缨耐着性子,三两口吃过午食,与公孙弘父女道了一声,便急匆匆牵着马儿出了驿馆,直奔城门而去。出了城门,想着日落之前还得回返,云缨当下便翻身上马,一声吆喝,纵马直奔华山方向而去。
行不多远,云缨隐隐听见吵闹之声,赶忙寻声过去,只见两帮人马正在林间厮杀得火热。一方只得六七人,却是个个虎背熊腰,身手了得,一身劲装,手持长刀,将两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护在垓心;另一方却有二十余人,衣着破烂,手中兵器更是什么样式的都有,领头那人倒是颇为精壮,独眼虬髯,声如洪钟,手持一柄九环刀指挥着众人围攻。
云缨瞧见如此,便知这是遭了山贼了。
恰在此时,那被围的公子哥中的一人也瞧见了云缨,见云缨背负长剑,一身英气,想来应是江湖侠客,当下便高声呼道:“还请姑娘援手,事后必有重报!”
云缨本就欲上前帮忙,不过这公子哥的声音尖细刺耳,令得云缨秀眉微蹙。不过眼下云缨也顾不得那许多,提起一口真气,小蛮靴一蹬,人已自马背上跃起,凌空抽出长剑便向那独眼壮汉杀去。
独眼壮汉听得呼喊,回头看去,正瞧见云缨跃空而至,暗道:好个俊俏娘子!旋即操着九环刀便迎了上去。
二人兵刃交击,云缨居高临下,一剑直刺独眼壮汉面门。独眼壮汉将个九环刀往上一撩,正磕住长剑,猛然间一股凌冽真气自长剑之长汹涌而来,直冲独眼壮汉经脉。
独眼壮汉未想到云缨小小年纪,内力修为已是不俗,竟是比之自己还要高上不少,顿时心下一骇,赶忙抽身欲退。云缨岂会这般放过,独眼壮汉刚欲抽刀而退,云缨已是乘势收剑翻身,一脚踹向独眼壮汉胸腹。
独眼壮汉暗暗叫苦,只得横刀格挡,一股凌冽真气再次袭来,独眼壮汉不敌,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被这一脚踹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一时间竟起不得身来。
云缨翻身落地,不待众人反应,脚下一蹬,早已欺身上前,长剑挽出朵朵剑花,罩向当面的两名山贼。这些山贼本就身手平平,全仗着人数方才围住对手。如今云缨斜刺里杀来,三两招便制服了他们首领,山贼们正心骇不止,哪里是云缨的敌手。只见云缨剑芒所过之处,一众山贼尽皆扑倒在地,哀嚎一片。片刻功夫,便再无山贼能够站起身来。
这一幕看得那两个公子哥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当如何言语。云缨却是不理,转身来到独眼壮汉跟前,剑尖指着其咽喉要害,沉声说道:“瞧你们这帮人哩,有手有脚,干点什么营生不好,偏生在此劫道!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独眼壮汉瞧着近在咫尺的长剑,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姑奶奶手且稳一些,小的们乃是华山连云寨的。姑奶奶饶命!小的们素来只劫大户,从未害人性命呀,姑奶奶明鉴!”
“连云寨?”云缨闻言嘟囔一声,复又沉声喝道:“我辈江湖儿女,扶危济困本属应当,但这杀人越货之事却是做不得哩!”说着,云缨看向公子哥一行,问道:“你们快些将他们绑了,本姑娘要带他们去见官哩!”
独眼壮汉犹在辩解道:“姑奶奶啊,小的们未曾杀人啊,至多只是劫些财物罢了!还请姑奶奶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们这一回罢!”
云缨却是不理会,揪着独眼壮汉的衣领子便将人拖到了另一行人跟前,看着那两个公子哥说道:“搞快些罢,本姑娘还要去华山游玩赏景哩!”
公子哥中的另一人看了身侧那公子哥一眼,后者见了忙躬身一礼,招呼着手下之人料理起一众山贼来。
云缨瞧了,知这人便是这一行领头的了,不由打量了两眼。只见这人二十出头年纪,俊眉朗目,鼻挺唇红,一双眼中不时闪过精芒,显是有武艺傍身的,一袭华贵的月白长衫之上绣有花鸟虫鱼,腰间还悬有一枚质地尚好的玉佩。
此时,这公子哥拱手一礼,说道:“在下符方,多谢姑娘仗义援手,这枚玉佩随在下多年,品相尚可,全当谢礼,还请姑娘莫要嫌弃!”说着,便取下了腰间所悬玉佩递来。
云缨听着面前之人音色温润低沉,全不似之前那人尖细,心下不由有些愉悦,摆手笑道:“我辈江湖儿女,自当扶危济困,公子不必如此!”便是不肯收那玉佩。
符方闻言亦不强求,只微微一笑,又道:“方才听闻姑娘欲往华山游玩,正巧在下亦是如此。相逢便是有缘,不若我等同行,亦可有个照应?”
云缨瞧着满地的山贼,迟疑道:“那这些人等……”
符方笑道:“无妨,在下家人自会将他们去见官。”
说着便将另一公子哥招到跟前吩咐一番,不顾他的欲言又止的模样,领着两个壮汉护卫翻身上马,再次邀着云缨同行。
云缨见此,自是满意的,当下便也欢喜地翻身上马与符方说笑着一道往华山而去。
-----------------
约莫半个时辰,云缨与符方一行来到华山脚下。
望着高耸如云、奇峰迭起的华山,云缨不由感叹出声:“果真奇险哩……”
符方见此,嘴角一扬,笑道:“云缨姑娘,山上景观更见别致,我们这便登山吧。”
云缨闻言连连点头,一行人遂将马匹栓在原地,留下一人看守,这便徒步向山中行去。一路奇峰异石、险山云海,看得云缨不住啧啧称奇。符方瞧着这满身活力的少女,面上笑意不减,一时抛去满心烦恼,只愿此番游览华山之行能够尽兴。
似是天公不肯作美,就在符方放下烦恼专心陪着云缨四处游览华山奇景之时,云缨却是一把将符方及其护卫拉入草丛之中,示意二人禁声。
符方不解,顺着云缨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有两男一女从另一方向正向着山中匆匆走去。当先那人符方却是认得,正是淮安王世子傅敬廷。
云缨此时悄声说道:“莫要出声,那边领头的乃是朝廷重犯,未曾想竟潜逃至此……”
少女轻柔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香甜的气息熏得符方有些失神。
说话间,傅敬廷一行已经走远,云缨将一枚玉符塞到符方手中,说道:“那三人功夫不弱哩,你且持我玉符到华阴县驿馆寻我师公燕国公公孙弘,便说发现了傅敬廷行踪。我去跟着他们,看他们来此作甚。”
说着,不待符方答话,云缨已是猫着身子悄悄摸了上去。
符方本欲叫住云缨莫要犯险,怎奈云缨身形太快,未及说出口便已没了人影。无奈,符方只得领着护卫匆匆下山,寻得马匹疾驰赶往华阴县报讯。
淮安王谋逆被捕一事,符方在京中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未曾想世子傅敬廷竟是逃脱了,还来到了华山之中,不知有何图谋。
更令符方没想到的是,那个武艺高强又颇为有趣的少女,竟是燕国公的徒孙。他这趟去报讯,怕是少不得要挨燕国公一顿训斥了。转念想到那少女活泼的身影,符方又觉得训斥便训斥罢,总归以前也没少挨过……
此时,云缨正屏息凝神,远远地缀在傅敬廷一行身后,沿途不时留下玉瑶楼记号以便师父等人跟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瀑布旁,云缨隐于树上,远远望见傅敬廷三人各展轻功跃入瀑布之中失了身影。半柱香功夫也未见他三人出现,云缨按耐不住,飞身落地,谨慎地摸到水潭边仔细打量起来,半晌却是也未察觉异样。
只是傅敬廷三人分明是跃入瀑布之中不见的,云缨眸子一转,片刻后神情一凝,提起一口真气,小蛮靴一蹬,便向那瀑布之中窜去。
临近瀑布之时,云缨隐隐瞧见瀑布之后似有火光,不由暗自得意,心道:果是这瀑布之后别有洞天!
念及此,云缨不由强提一口真气,身形猛然提速,“噗通”一声便已扎入瀑布之中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