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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传:凤凰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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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皇城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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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长安有别于白日,此刻尚未到宵禁之时,街头巷尾仍是万家灯火,不时有孩童在行人之间嬉笑穿行。 长安城北便是皇城,东北太液池畔麟德殿中人声鼎沸,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殿内,天佑帝高居主位,面色微醺,以手扶额,一双虎目微眯,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殿中的文武群臣。 公孙弘坐于武将之列首位,最靠近主位所在,此刻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的歌舞,手上摩挲着酒樽,不时饮上一口,心中却是想着开宴前天佑帝与他说的话。 彼时公孙弘父子按照事先计划,赶着时辰进到宫中,面对天佑帝时一边请罪,一边说着搜查傅敬廷的情况。天佑帝对此却表现得不甚在意,只道能擒则擒,不能亦无妨。 旋即,天佑帝面带笑意地说道:“燕国公忠勤为国,朕心甚慰!然则,有些事燕国公还是要多多担待为好。譬如后宫无主,朕深以为忧,岂非正是燕国公为朕分忧之时?” 公孙弘闻言,心知是叫女儿料中了,只得回道:“后宫之事,乃是陛下家事,老臣唯谨遵圣意而已,不敢作他想。” 天佑帝呵呵一笑,说道:“朕之家事岂非国事乎?卿宜勉之……” 说着,天佑帝便径自往宴会之所行去。公孙弘与公孙安世相视一眼,俱是面色凝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赶忙跟上天佑帝脚步一道往麟德殿而去。 公孙弘身在宴席之中,心下想着天佑帝的话语,直觉委实难办。 此时一段歌舞正好结束,天佑帝满饮杯中之酒,大声喝彩,群臣自是一一应和。末了,天佑帝长身而起,虎目扫视群臣,直至群臣静默方才开口说道:“今夜之宴,丝竹管弦悦耳,诸卿行酒方酣,朕观阶下群贤毕集,正应我大虞盛世气象!诸卿饮胜,为大虞贺!” 说罢,天佑帝端起新斟之酒,目视群臣。群臣见此,赶忙各举酒樽,齐呼“为大虞贺”,君臣同饮杯中酒! 饮罢,天佑帝放下酒樽,望向群臣幽幽一叹,说道:“可惜,朕的皇后英年而逝,不曾见此盛况……” 语落,天佑帝复又微微一叹,片刻后方才说道:“自皇后去后,六宫无主,朕亦是许久未得与诸卿饮宴了。” 群臣闻言,一时面面相觑,却是不明皇帝为何突然说到已逝的先皇后。 此时安坐文臣首位的宰相元振眼中闪过喜色,正欲起身说话之时,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只以眼神微撇其下首的御使大夫侯恂。 侯恂察觉到目光,略一沉吟,当即便有了眉目,起身快步出列立到场中,躬身一拜,高声奏道:“陛下,先皇后薨逝已五年有余,陛下情深未曾另立新后,臣等俱是膺服不敢妄言!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后,君后相携方可安万民之心!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后,以正六宫!” 说罢,侯恂便是跪伏于地,深深一拜。群臣闻言俱都一默,各自心中皆有了计较。 天佑帝目视群臣,见诸臣无有附和者,目光一凝,复又看向公孙弘处。 公孙弘自是察觉到天佑帝的目光,顿感如坐针毡,片刻后方才起身拱手一礼,奏道:“陛下,老臣以为御使大夫之言不无道理,六宫无主则人心不安,宜当早立贤良!”说罢,便又坐回原位,作闭目养神之状。 天佑帝闻言,面露笑意,对群臣问道:“朕虽心念皇后,却也知天家无私事,民间俗语曰“娶妻娶贤”,这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更当选贤立德,方可为天下表率!诸卿以为何人可立?” 群臣闻言,各自交头接耳一番,却是无人起身应答。 天佑帝见此,面带不悦,沉声道:“朕后宫之内,竟无人可入诸卿之眼耶?” 见天佑帝不虞,群臣俱是禁声,半晌,礼部尚书余同华出列奏道:“陛下,宫中诸妃贤良淑德俱是一时之选,然臣以为德妃娘娘随驾最早,又出自山东书香世家,才德兼备,可堪为后!谨请陛下察之!” 余同华此言一出,不少山东大臣竟都出声附和,直言德妃可立。 元振见此,心中一急,忙与侯恂递去眼色,侯恂心中暗暗叫苦,委实不愿由自己去提那个人选。然而侯恂受元振提携之恩,早已是元振心腹党羽,此时此刻却是由不得他的,无奈之下侯恂只得高声奏道:“陛下,选贤立德岂因早晚可定!臣以为元贵人自入宫以来,深得帝心,更兼温婉贤良,多年来不争不忿,正和“无为”之道,可立为后!” 侯恂言罢,元振一党自是齐齐出声附和,声势竟是直接盖过言立德妃者。元振见此,面上亦显出得色。 天佑帝原本对余同华提起德妃心下颇为不悦,如今见侯恂终于提出他心仪之选,面上不由露出笑意。 眼见群臣争论不休,天佑帝略一拂袖坐回上位,沉声道:“好了,不过是趁着话头提一提,又非朝会议政之时,争论作甚!” 群臣闻言,齐齐告罪一声,却是暂熄争论之心,静待天佑帝话语。 天佑帝略一沉吟,看向兀自闭目养神的公孙弘笑道:“燕国公,诸卿各有人选一时难定,不知卿何以教朕?” 公孙弘闻言,心下微微一叹,终是躲不过这一遭来,只得起身拱手回道:“陛下,老臣以为德妃、元贵人俱是一时之选,如何决断全在陛下!然则,老臣遍览史册,独知强汉以外戚宦官而亡,唯请陛下察之!” 天佑帝闻言,目光一凝,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元振。元振则是目露冷厉,定定地瞪着公孙弘,却是强自忍耐下来,不发一言。 片刻,天佑帝呵呵一笑,说道:“燕国公所言确是中肯之意,朕会细细思量的。” 说罢,天佑帝复又长身而起,笑道:“此事今日便议到这罢,莫要负了这良辰吉日!接着奏乐接着舞,今日此处无有君臣父子之别,唯有美酒佳肴而已!哈哈……” 一时间,麟德殿内又恢复先前丝竹管弦不绝、觥筹交错不止之象,天佑帝则是以手支头,目光在元振与公孙弘之间游移不定。 ----------------- 宫中的热闹自在宫中,宫外自有别样的故事。 便在宫中夜宴正酣之时,大理寺监牢迎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只见傅敬廷三人隐于暗处,留心观察着巡逻兵卒的排布。待一队兵卒走近之时,傅敬廷略一颔首,三人俱是猛的窜出,各自施展手段,顷刻之间便将这队兵卒放倒,随即拖入暗处隐蔽妥当,堂而皇之的便进入了监牢之中。 内里看守疑惑他三人身份,正欲问话,却见寒光一闪,琴儿已然一剑抹过这看守脖颈。陈平安见机上前捂住看守口鼻,轻轻将其发软的身子放回座位,摆出酣睡之状。 傅敬廷吩咐二人守在此间,兀自向监牢深处行去,不多时便见着了淮安王夫妇。 此刻淮安王夫妇正相拥一处浅眠,傅敬廷的脚步声正将他二人惊醒。 见到来人,王妃眼中已是满含泪花,以手掩嘴,唯恐惊呼出声惊动了守卫。淮安王相比之下却是淡然许多,只一瞥来人,淡淡地说道:“你不该来此。” 傅敬廷与父王母妃隔栏相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轻呼:“孩儿拜见父王!母妃!” 王妃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双手紧紧握住傅敬廷大手,泣声道:“我儿怎的来了此处,还是快些走罢,若惊动了守卫便走脱不得了。” 傅敬廷轻声应道:“母妃放心,孩儿都已安排妥当,无碍的。” 王妃还待说什么,淮安王却是来到跟前轻拍其肩,轻声说道:“我儿冒险来此,定然是有事交待,爱妃莫要作小儿女姿态,误了大事。” 王妃闻言,只得略一点头,定定地看着傅敬廷,不再言语。 淮安王看向傅敬廷,眼中尽是询问之意,傅敬廷也不耽搁,轻声说道:“孩儿那日险些未能走脱,幸得高人相助方才无虞。那高人似与云阳公主有旧,言道云阳公主洞府便在华山。” 淮安王闻言,目光一凝,心知其间怕是出了变故,否则他的儿子理当正在参悟“皇极玺”才是,故而只静静看着傅敬廷以待下文。 傅敬廷亦不拖沓,紧接着说道:“孩儿星夜兼程赶往华山寻访,当真找到一处隐秘洞府。只是,孩儿一时不得要领未能进去。期间更是为燕国公徒孙撞见,只得暂时隐匿起来。见过父王母妃后,明日孩儿再往华山一行,定然要将“皇极玺”寻到。” 淮安王略一颔首,心知事情只怕不如傅敬廷所言这般简单,只是他如今亦是深陷囵圄,无能为力,便也不多问,只说道:“知晓地方便好!万莫忘记本王为你准备的资财,那正是你东山再起之所在,完事之后定要去寻到。” 傅敬廷将头重重一点,待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陈平安匆匆而来,与淮安王夫妇见礼之后,复又对傅敬廷说道:“世子,琴儿察知外间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过来,咱们还须快些撤了!” 淮安王闻言,将手一挥,低声喝道:“莫作迟疑,快些离去!万要记住本王的交待,淮安一脉便交托与你了!” 傅敬廷再是深深一拜,便在淮安王夫妇不舍的目光中随陈平安匆匆离去,在监牢外与琴儿会合之后,三人各自施展轻功向远处掠去,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燕国公府,已然回府的公孙弘在书房之内见了匆匆而来的张鹤年,只见张鹤年抱拳一礼,说道:“大帅,末将按大帅吩咐晚去了半刻,正与傅敬廷一行错过!想来傅敬廷眼下已在设法潜出长安了!” 公孙弘闻言,略一颔首,抚须道:“华阴方面可安排妥当了?” 张鹤年应道:“末将按大帅所说,已察知那处瀑布。按大帅吩咐,方圆左近都伏有人手,傅敬廷若是去了,断然走不脱的!” 公孙弘面带满意之色,笑道:“如此便好!明日你随老夫一道赶往华阴,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张鹤年应喏一声,旋即便离了燕国公府兀自准备去了。 公孙弘于书房之中坐了片刻,远远地便听到一声娇俏的呼喊声,言道:“师公~你在哪儿哩?云缨找您来了~” 公孙弘眼带笑意,应了一声,表明了方位。不多时,书房门被推开,换了一身常服的云缨探着个脑袋向里望来。公孙弘见此抚须一笑,说道:“你这妮子,老远便听着你咋呼了,还不快些进来!” 云缨闻言,嘿嘿一笑,小跑着来到公孙弘身前,娇声道:“师公啊,您怎么一回来便自己个儿待在这里,害云缨好找哩?” 公孙弘抚上云缨发顶,笑道:“都是些朝廷之事,无聊得紧,你真想知道?” 云缨闻言,忙摇摇头,直言还是算了。公孙弘笑意不减,看着这娇俏中又带一股英气的小徒孙,心中一动,忽而问道:“小云缨,今日可是见过那元贵人了?” 云缨闻言连连点头,公孙弘却是又问道:“那你觉得元贵人如何?” 云缨心下不解,却仍是答道:“娘娘天人之姿,世间少有哩!我原以为师父便是人间绝色了,未曾想今日竟能见着个与师父不相上下的女子,端地是吃了一惊哩!” 公孙弘闻言,抚须笑道:“哪里是让你说其容貌了,师公是问你元贵人人品气度如何?” 云缨闻言,秀眉微蹙,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初见之时只觉惊艳,交谈一二后又觉有趣……” 此时却是轮到公孙弘不解,忙问起如何有趣,云缨略一沉吟,复又说道:“初时娘娘独自观鱼,只觉甚为恬静,见着我们之后却是显得颇为健谈。她心中似有无数话语要说,却又不知与谁人述说,今日见了师父仿若见着贴心之人,恨不得将心中千言万语一一道尽才好。” 说到此处,云缨略一停顿,好似觉得这般说着也不太准确,又补充道:“那感觉就很怪,云缨只觉着娘娘好似不喜宫里的生活,反而更向往江湖。是了,今日娘娘还问了我们好些江湖见闻哩,神情间颇是向往来着!云缨觉着这位娘娘挺好的,说话温言细语,有如春风拂面,教人舒适的紧。” 公孙弘闻言却是抚须沉吟,并未立刻接话,云缨见了不由疑惑道:“师公怎的问起这个来?” 公孙弘却是未打算将立后之争说与云缨听,左右皆是朝廷之事,与云缨倒也无甚关系,闻言只是搪塞一番,随即问起云缨今日夜宴感受如何。 云缨见状也未多问,眉眼间颇为意兴阑珊地说道:“夜宴无聊得紧,那些名门闺秀只自顾自的说着些伤春悲秋的话来,云缨也不怎么插得上话哩……” 公孙弘见状忙安慰道:“诶,大家闺秀嘛,平素便鲜少在外走动,所见不过四四方方一片天地,自是只能说些个伤春悲秋之语,哪里如你这妮子般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聊不到一块儿也属平常。咱无须在意这些,左右以后也未见得有多少交集,权当皇宫一日游便是。” 云缨闻言,直觉师公知我哩。云缨原也没太在意这些,只是师公问起方才多说了几句,当下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待公孙弘问及寻他何事时,云缨一拍脑门儿,娇声道:“哎呀,险些忘记了,师父令我来寻师公,说有要事相商哩!” 公孙弘瞧着云缨微微泛红的脑门,哈哈一笑,旋即起身便出了书房。 云缨见了,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爷孙俩这便一道有说有笑地往公孙玉瑶居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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