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出事了。”
距离科西切公爵领不到五公里的边境关卡哨站。
一身戎装，亨利在结束一天的巡视后正打算回房休息，却从信使手中收到了三封急信。
一封，是有关卡加德领的。一封，是有关自己妹妹缇莉的。还有一封，则是属下掌管的孤儿院。
亨利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也没有先关注卡加德的信件。而是当着其他手下的面，先将孤儿院那儿的信拆开。
“...哈。枯萎病逐渐从科西切公爵领所在的位置蔓延，已经快到孤儿院所在的位置了？”
并不是培养死士的场所，只是单纯的，用来接收并代替死亡的战士照养他们的亲属与孩子。
亨利所运营孤儿院只有较低限度的武装以及伤残老兵守护，理所当然的虽然能在突发事件中坚持一段时间，但要是灾难等级过高的话，依旧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枯萎病就是其一。
被感染的单位就算是不死魔兽，也会在重生时连带着感染枝杈一起长出来。
感染者会因病痛陷入狂暴，连带着身上长出的枝杈一起，让他们看起来宛若枯萎的树木。
被感染者攻击的生者也会接连传染，直到最后形成巨型的移动树人集合体为祸四方。
传染性只是枯萎病的威胁之一。
真正要命的，是它会在传染的过程中破坏土地。据说不死荒原连草都不长的荒漠，就是拜其所赐。
亨利不可能放任这种东西侵染母国的国土。
但因为枯萎病的源头就在科西切公爵领的遗迹中...
所以他一时半会也难以处理。
...明明只要将感染者尽数处决就能最大程度避免被害扩大。
为什么公爵不这么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治被感染的贫民窟与感染区？
亨利摇摇头，示意自己的侍从过来后，他说道：
“让孤儿院的院长立刻向王都预留的地块撤离——保护好孩子和遗属，路上的花费，就先用我的财产担保。”
“可是殿下，这么做会触怒王都的贵族，可能会让您在王选时...”
“贵族们怎么想与我无关。一群只知道浪费资源的虫豸，迟早也需要清理。而且在那之前，我要保护我的人民。”
“...是！”
侍从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又会有一批液态黄金成为空中的尘土，用来为昂贵的远程通讯魔具供能。
那剩下的，就只有这两封信件了吗？
回到自己的屋中，无视了桌上摆着的四皇子寄来的书信。
亨利将两封急信拆看，不由得眉头紧皱。
科西切公爵领那边的急信，大抵跟枯萎病差不多。
额外的内容，是与魔女相关的内容——【幻境】似乎在科西切公爵的庇护下活动。
而现任科西切公爵，似乎也准备进行属于她们一族的继承仪式了。
“...古怪的继承仪式。只有在继承仪式结束后，继承者才会苏醒。前任则会直接死去不说，继承者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前任的工作...
别说收买了，甚至连认识谈判都做不到...比起正常的活人或贵族，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老怪物正不断用【继承人】的耳目延续下去...
是我的错觉吗？
但比起这个...【
幻境】的魔女才是一个问题。”
【幻境】，是白之教会的机密名单中危险度极高的魔女。
拥有无自觉将其他人拖入自己幻觉中的能力，也能将他人记忆中的道具从幻境中拖出。
当然，怪物也是一样。
不仅可以从里面被拖出来，甚至它们自己就能跑出来。
【幻境】自身就是一个移动的遗迹。
为了避免这个遗迹爆炸，白之教会与亨利都想着先将她杀死或控制住再说。
但现在，这个怪物竟然跟科西切公爵一起行动...
这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
亨利叹息了一声，正好将头转向卡加德那边的信件。
“...失败了？”
看了一眼标红的题目，他就下意识发出惊诧的声音。
亨利继续往下看，本就疲倦的面庞更是染上了一层黑色：
西卡加德暗杀行动失败了。
四位杀手携带着大量一次性遗物不仅没能斩获敌首、救出俘虏，甚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当地的联络员已经陷入了混乱。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总人口最多不超过千人的西卡加德到底是怎么拦住这支小队潜入的。
毕竟光是杀伤性遗物的数量，就够将这一千人杀掉一半了。
是路上遇上不死魔兽出现损耗了？还是说，这城堡内部就有不死魔兽？
又或者说...魔女，甚至是复数的就在那儿？
如果是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携带【朗基努斯】的情况下暗杀小队还会迎来失败的结局。
缺乏情报，哪怕亨利再怎么想一探究竟，他也没法自己长双翅膀飞过去。
眼下与威尔.卡加德相关的资料也没搜集送过来，亨利能做的选择，无非就是是否要将自己的军队直接派遣过去，在事情变得更加大条之前直接处理掉。
但这么做的话，科西切公爵领的封锁就会遭到解除，公爵本人将会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搞不好会借此机会与自己的妹妹联络结成同盟...
“还真给我出了个难题。不过算了。”
放任两个威胁茁壮成长？
那不如索性让其一逐渐壮大，然后抓紧时间斩断另一个还显孱弱的树苗。
伤其十指与断其一指，亨利选择了后者。
............
与此同时，玛雷斯帝国的皇都，宫殿区，属于五皇女的宅邸内。
身材矮小的五皇女缇莉端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前方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黑发少女。
“...清扫服务会社的联络人格林小姐？”
她试探性的发出了询问。面对她的问候，黑发的少女只是老态的点了点头：
“缇莉殿下，您可以称呼我为格林。您只需知道，现在我被科西切公爵委托，代表公爵大人愿意与您合作就是了。。”
“原来如此...从四兄长那儿收到消息时我还以为他疯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科西切公爵竟然与我不管世事的兄长有合作关系。”
“毕竟有共同的利益。更何况，四皇子殿下也只是一个错误出生在皇家的好孩子罢了——总而言之，缇莉殿下，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黑发少女——又或者说，格林摇了摇头，从连衣裙中取出了一封信件，将信中物件抽出。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比指甲盖稍微大上一些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个骰子的某一个面。
“...这是？”
“——控制崩溃街区遗迹终端的钥匙。但问题在于，我们找不到名为【蒂塔】的魔女或古代人。”
格林将物件放在桌面上，让缇莉能清楚看到凹凸不平的表面上，不断闪烁的各个数字，以及红色的钥匙锁的形状。
“已经探查出不死魔兽较少的，前往控制塔的路线了。也已经想办法在路线各个节点安置了补给与临时哨站了。
但不管我们做多少前期准备都好，如果找不到【蒂塔】的话，我们永远无法穿过控制塔的大门——哪怕用武器摧毁也不行。
那玩意儿一旦遭到攻击就会让周边数万只不死魔兽陷入狂乱。如果武器魔狼和魔鹿一类的魔兽，公爵大人的军队还能勉强处理的话...
那些金属构成，动不动几米高，能他妈快速机动还能释放光枪的古代卫兵就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对象了。”
已经束手无策了呢。
黑发少女无可奈何的摊开手，缇莉见状，心中燃起的一丝希望又扑灭了。
不甘心的她只能绞尽脑汁寻觅着科西切公爵已经构思过无数次的想法：
“...借用魔女的力量也不行吗？”
“科西切公爵的原话：亚奎那个孩子并不是战斗向的魔女。而且停尸间那边也离不开她帮助，那些濒死的病人就靠她服用麻醉药物来安乐死呢。”
“...伦敦塔那边也不行吗？他们研究了那么久遗物，应该有成果了吧？”
“很遗憾的是，上一个手持遗物雄心壮志的魔法师，我离开那天早上好像已经被同化成不死魔兽了哦。”
“前面遗迹在不断冲击，我大哥还在后面警惕着随时可能落井下石...那我们岂不是已经被将死了？”
“某种意义上，的确。”
科西切公爵领因为遗迹问题，一直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虽然深处内地，但领地超过六成区域与遗迹接壤，每天光是应对魔兽的冲击就足以令城防军精疲力竭，更别说还得防备后方的人类军队了。
更不要说，难民一直是公爵领的内患。
虽说只要抛弃没有被城墙保护的，大概三成的民众就能保全自己——但科西切公爵却执拗的想要尽量保住每一个人。
免费的医疗与接二连三的药物试验。
想尽一切办法将外部没被城墙包裹的贫民窟也纳入城墙的保护范围。
时不时，还得进入不断向外扩张的遗迹中，在不断增值扩大的金属废墟建筑群寻觅被卷入其中的难民踪迹。
军队与装备的损失暂且不提，救下的难民本身也是需要消耗资源才能生存下去的...累赘。
既没办法在对抗魔兽时提供帮助，也难以在臃肿的公爵领安全区中作为劳动力使用，甚至绝大多数都染上了枯萎病，成为了移动的感染源。
或许科西切公爵下达这项救人政策时，她内心肯定是问心无愧的吧。
但也因此，放在大哥亨利眼里，科西切的所作所为是彻头彻尾的浪费。
想到这里，缇莉在心中叹息着。
两人都是一样的爱民如子，但不同的是，科西切不像是亨利那样，会为了保护大多数选择献祭极少数。
——也正因如此，缇莉才会想与科西切公爵联手。
她不是不理解大哥冷酷消极的逃避。
但，被不明不白抛弃的人也有挣扎活下去的权利。
为了大多数一直放弃少数的话...迟早有一天，大哥会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选择都无济于事。
必须怀着拯救所有人的信念主动对抗整个灾厄才行。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这个国家。
缇莉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黑发少女见状，只是转移话题：
“而且...最近有个传言。”
“传言？”
“乔恩斯王国的...就是那个已经陷入不死内乱的国家——他们的王女，似乎在我们玛雷斯帝国这里安定下来了。”
“...死之魔女吗？我听说，她似乎被白之教会与伦敦塔一同通缉了...”
“屠杀了伦敦塔的一处试验区，逃跑的时候，似乎还将白之教会某个主教的管辖区也破坏成了死域呢。能在玛雷斯帝国这边安定下来，或许她终于找到能安然休息的归宿了。”
“...如果你希望我凭借只言片语对她作出评价的话，恕我不从。而且，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坏就坏在，她的归宿，在卡加德。似乎，就在你的婚约者身边。”
“...哈？！”
缇莉脸上的困惑，一时间被猝不及防的惊愕代替了。
她有一个他人认为未曾谋面，同时也还未正式用书信交流过的婚约者——但那也只是官方这么记录着。
威尔.卡加德。卡加德伯爵的继承人，同时，也是缇莉目前最后的救命稻草。
...或许他本人已经忘了。
但对曾有段时间伪装身份在边境生活的缇莉来说，他的确是自己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青梅竹马一般的角色。
也是现如今玛雷斯帝国贵族群体中，少有的与科西切公爵一般，会为手下民众考虑，而非单纯当做钱包看待的人。
...比起跟没有见过面只懂得压榨民脂民膏的混账联姻，缇莉更愿意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喜结连理。
然后现在你告诉我...
他身边，竟然已经有另一个王女了？！
缇莉瞪大眼睛看着格林，她脸上的高雅端庄已经消失殆尽。
而对面无表情的格林来说，她也觉得有些扯...
但谁让同会社的克洛伊今天给她送来这么一条【好消息】呢？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克洛伊被那位领主永久雇佣了。
克洛伊到底发生什么了，格林不在乎——比起无关紧要的克洛伊，魔女才他妈是问题。
一个地区出现一个魔女，就已经是能让白之教会派遣重兵的大事。
那领主身边竟然还他妈养了两个魔女...
如果只是两个记录在案的危险魔女也就算了。
结果这两个魔女，一个是最近遗迹出身的，压根就不记录在案的，危险度未知的魔女。
另一个是他妈确实毁掉了伦敦塔一处试验场地的，继承乔恩斯王室血脉的【死亡】魔女...
这换谁收到这消息都绷不住啊。
这领主到底是怎么把她们留下来的？总不可能是捡来的吧？
而且当地教会呢？
那他妈是两个魔女啊！
你们的眼睛是瞎了？
死雪时期消息传播困难，但也不意味着你们真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啊...
难不成你们也背叛白之教会了？带我一个啊！
而且话又说回来...
这边的皇女又该怎么办？那位领主大人？至少你要记得自己有一份婚约吧...
黑发少女嘴角抽搐着。
缇莉还没从晕眩中反应过来，也只是呆愣着。
与此同时，狼牙城堡。
好不容易跟特蕾莎解释清楚了自己的种种想法。
口干舌燥的威尔，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谁给惦记着，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好像被谁惦记了...”
“...小心点，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一旁的魔女大人皱了皱眉头。
死雪时期，夜晚来临的很早，加上外面时不时变大的降雪，哪怕有壁炉，卧室的温度也算不上多高。
看着靠在威尔身上呼呼大睡的，也时不时在打喷嚏的托娜。
又看了看因为复活卷轴的事情满脸高兴甚至自愿担当女仆工作的，似乎是恨不得连进食都代威尔执行的新魔女克洛伊。
感觉不管是谁都不靠谱呢。而且，都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特蕾莎心中嘀咕了几声。
驾轻就熟的在威尔卧室的一角找到衣柜后，她从里面将厚实的熊皮毛毯拿出来。
一份盖在托娜身上，另一份，则自己与威尔一同用。
还有一份较小的...看女仆小姐似乎有固化温度的余韵，特蕾莎就省去了她的那一份。就当做是节省资源吧。
她缩了缩脖子，眯起了眼睛。
在窗外传来的寒风呼啸中，克洛伊看着魔女们的身影，歪着头，感觉这块领地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