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孤剑江湖,少了牵绊,便随我性任我意。
要让老子倒霉,且扯几个富贵命来垫脚。
平头哥杨小宝的大名不是盖的。
这地北天南,凶横霸气为所欲为的富豪强霸尽在我这一棒下折服,威风扫地。
世上的豪客英雄多与我结交,无数人想拉我入伙,都被我婉拒,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数年已过,我也长成了半大小子,身材魁梧壮硕,扯一根棒,走遍江南塞北。
一个人孤身江湖,又常常觉得落寞凄凉。
我不能去见老娘,也不能去找师父,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健在。我怕天庭耳目众多,连累到他们,只有将牵挂深埋在心底,默默祈祷他们身体康健,生活如意。
我更不敢去见杏儿和小芳,她们若受到一丝一毫伤害,那比扎我心还痛。
我不敢结交朋友,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居。
渴饮山泉,饿食野果,偶尔到市镇上,也多拣食人家的残羹剩饭。
衣着褴褛,虽只十几岁年纪,却已满面风霜。
这日孤坐山间。
连日大雪,天地间赤白一片。
我坐在一块背风大石下,瑟瑟发抖。
山野间积雪逾尺,一些凹洼处更是深达数丈,一不留神陷身其中,再无生还之路。
连日无食,正是饥寒交迫,寻思这不日间必将葬身这荒野间。
也罢,生无可恋,死,于我,也许是一种解脱,是更好的归宿。
正在神思恍惚,见那山侧松林里,一步一踱走出一条大虫。
吊睛白额,肚皮干瘪,这连日大雪,想必也是饥肠辘辘,肚中无食。
猛虎很快便看到了岩石下避风的我。
它一步步慢慢走向前来,双目凶狠,又有按捺不住的狂喜,口中馋涎滴下,仍不失机警地四下环顾一下,确定只我一人,更无凶险,一步快似一步,足下雪花飞溅,转眼已狂奔至我面前。
哨棒就放在我身侧。
虽多日无食,打翻这只猛虎,于我还轻而易举,这只虎倒是送上口的美食,我却意兴阑珊,动也未动。
罢了,大家都不容易,再者,我于这世上也厌了,就成全这位虎兄弟吧,最好让我魂飞魄散,不再轮回。
我闭上眼。
劲风带着飞旋的雪粒飞洒到我的脸上。
我心如止水,默然不动。
一声痛苦的低嘶,重物摔落雪地的声言…
没有痛感…
我茫然睁开眼。
一条壮硕的汉子横在我身前,正要跳起来,举棒痛殴那刚刚从雪地里挣起来的猛虎。
猛虎毕竟野性十足,虽被猛可里一棒打翻,逾加凶狠恼怒,涌身反扑上来。
那壮汉侧身一避,扔掉木棒,竟拽住猛虎一条后足,双手发力,将猛虎掀翻在地,一手揪了虎颈上的皮毛,双腿牢牢夹住了虎躯,坐在虎身之上,抡圆了蒜钵般大的拳头,夹头夹脑地猛击。
老虎几挣不脱,吃痛狂啸,蹬踢得雪花飞溅。
眼见这壮汉生猛,再捱得几拳,这老虎恐便了账。
我心下不忍,站起身来。“这位好汉,且暂住手,听我一言。”
那汉子手下不停,斜我一眼,道:“却是古怪,你没病吧?”
眼见再迟得片刻,猛虎必然一命归西,几有不忍,只得上前,手上发力,轻轻一扯,汉子跌落虎躯。
那老虎得了这片刻喘息之机,哪敢再来相缠,夹了尾巴,急急溜下山岗而去。
汉子一挣身而起,面露讶异之色,“倒没瞧出,你这呆子,深藏不露!”
我摇摇头,“壮士搭救之恩,还要相谢。”
眼见猛虎奔得不见踪迹,汉子心下气恼,“你这厮且休说这风凉话,俺是猎户,本无意于你的死活,只是这到手的猎物却被你放走了,你休走,要赔俺。”
我苦笑,不再理他,复坐到山岩之下。
壮汉适才被我轻易扯落虎躯有些摸不着头脑,既觉不可思议,又有些莫名其妙,有心试我手段,扯了木棒在手,低喝一声,迎头打来。
我不躲不避,正襟危坐,闭了双目,便若不知。
棒至前额,汉子硬生生止住,道:“你这人,的确古怪,那虎要吃你,你不知道吗?”
“知道。”
“依你的身手,自能降伏那大虫,为何不出手?”
“这位小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那猛虎,肚子饿了,会作何想?”
“吃东西啊。”
“就是,如果你来生转世成了老虎,有人用棒子搞你,你乐意吗?”
“不可理喻!”汉子气得提了木棒下山而去,临走不忘冲我愤愤地道:“等着坐在这儿喂老虎吧,好心人!我敢打赌,那大虫一定还会回来的。”
“我准备好了。”我表情平静,微微一笑,“不送。”
汉子走出几步,忽回身自腰间扯落一个布囊,掷在我面前,哼了一声,掉头而去。
我轻轻打开布囊,见有一葫芦酒,一根烤熟的獐腿。
嘿嘿,好心人!
就不客气了。
我吃掉大半根獐腿,饮尽一葫酒。
那飞雪不止,冷风不停,天地间茫茫一片。
忽然间,猛兽嘶吼之声布满山谷,四下回响,竟不知有多少凶禽恶兽,闻之让人胆寒。
嘶吼之声,渐渐逼近。
不过一群山禽猛兽而已,有何可惧?我一葫酒下肚,已有醉意,有心要试试悟空这七十二路棒法威力臻化境能有多大,微微一笑,提了哨棒在手。
漫天飞雪里。
数头吊睛白额猛虎扑至。
我侧身略一避,左手一棒,侧腿一踢,凌空击出一拳,手肘后翻一撞,四只猛兽俱被打翻在地。第五只猛虎自我后背上扑来,我一矮身,扯了它的后足,发力掷出数丈,跌在雪窝里。
鹰隼、黑熊、雪狮、灰狼…一头头凶兽自雪雾里扑过来。
嘿嘿,过瘾!
我棒翻如飞,又或手拿脚踢,不一会,雪地里落满了各色凶禽猛兽。
天地间静了下来。
禽兽们停止了攻击。
只有飞雪不止。
我停了棒,收步驻足。
这玩得够了,如果有人收我的命,那就拿去,好了!
我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这一场生啊,实在令人生厌!
一个巨大的阴影却在向我靠近。
虽是漫天的风雪,双目视线不过数丈,但我能感觉那身影迫近。
好大的妖气!
别忘了我前世是降妖师。
我心头一凛。
一个巨大的身影走出雪幕,身高约数十丈,全身黑毛,面目狰狞可怖。
我仰头而视,虽身经百战,也不由心头一寒。
那怪兽却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双目噙泪:“十三爷,您受苦了!”
这巨兽俨然是一头黑熊怪,又怎会识得我是尤十三转世?
我冷冷一笑,扛了棒子,回转身,“你认错人了吧!”大踏步而去。
“十三爷,大圣爷爷令我等孩儿们寻找您并照护您周全,我等安敢不遵,遍寻天下,天可怜见,教我等在这里撞见。这七十二路棒法,除了大圣爷爷和十三爷,天上地下,再无人会,小的们并无恶意,愿舍死忘生,全力保护十三爷!”
“斗战胜?悟空?!…”
我双目中泪水奔涌而出。是我连累枉害了大圣,他非但不记恨于我,传了我棒法,又不惧玉帝淫威,令往日凡间的手下旧友全力呵护我。
“你们…我会连累你们的!”我心想。下定了决心,忍住泪,回首作鄙夷厌恶状,“你们一群妖魔鬼怪,龌龊丑恶,令人生厌,我怎屑与你们为伍!滚!”
扛了棒子,下山而去。
那熊怪虎妖兼一群猛兽尾随而行。
我止步回首,作凶恶状,“信不信我把你们打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