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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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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六月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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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暗喑的夜里,我瑟缩在这大户人家的大门楼子屋檐下,脑子里胡思乱想,内心里不住叹息。 那赶山鼠和钻地狼捏个诀,已潜进院去。 不一会,摄了些酒肉来,我们仨在门前石阶上大嚼。 我边吃边道:“两位兄弟,这府内没有察觉吧?” 赶山鼠道:“十三爷爷放心,俺俩略施了点法术,不但这些守夜的奴仆,便是狗都昏睡过去了。只今夜这府内的主家似乎招待几个做官的客人,内厅内灯火通明,仆役往来不绝伺候。俺们从厨房里摄了些酒菜,他们倒无人发觉,好歹咱也胡乱填填肚子。“ 钻地狼道:“那主家是个胖员外,吩咐仆人抬了几个箱子进去,我隔窗缝里一看,见打开来满满的都是珠宝,想来是向那些官员行贿的。如今这人世间官官相护官商勾结,渔肉百姓,民不聊生,那上天,可不是瞎了眼了嘛!" 连妖怪都多有不忿。 我叹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等又能奈何!” 那赶山鼠气愤愤地道:“当年十三爷爷也是一时心慈手软,放过了上天执掌大权的那帮大员,若是那时赶那帮恶神下马,肃清人间的贪官污吏,如今的天地间风清气正,大家都快快活活地生活,可该有多好!” “是啊是啊,便是我们这些妖怪,也沾十三爷的光,不用再东躲西藏。“钻地狼随声附和道, 我摇头叹息,“往事休提!往日枉害了许多兄弟性命,至今想来,十三愧悔无以复加。” 正在闲话,听府内一阵聒噪。 又有喝斥之声,“这帮子奴才,不好好守夜,居然偷懒睡死了过去,给我掌嘴!” 二妖忙带挟我躲到一处隐秘墙角,留心察看。 但听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抬出四乘官轿,又有数名仆役抬了四个大木箱出来。 四个喝得东歪西倒的官员走出来,那醉意歪斜的胖员外恭送出来,与他们拱手作别。 官轿起身,除了轿夫和抬木箱的仆役,还有十余名带刀持枪的官兵一路相护。一行人乘着夜色,出镇而去。 官员与地方富户士绅沆瀣一气,自古如此,处处如是,不足为怪。 交易,或于暗处,或行事极为隐秘,放肆时,便直接光明正大。 小民们看在眼里,也徒叹奈何,一筹莫展。 我瞧得钢牙欲碎。 钻山鼠轻声道:“十三爷,要不咱们做他一票?” “这钱财咱们可不能私吞,就去接济贫民吧,本来也是从百姓们手中搜刮盘剥来的。至于那几个恶吏,一定要好好惩治一番!”钻地狼嫉恶如仇,咬牙切齿地道。就等我一声令下了。 我了解他们的手段,对付几十个凡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摇摇头。 上路吧,兄弟们。 这世间的赃官恶吏多如牛毛,我们即使惩治了这几人,又济得何事?! 赶山鼠钻地狼见我不同意,也只得悻悻地强忍了脾气,垂头丧气地与我离开市镇,继续赶路。 正行走间,忽觉暑热骤去,微风乍凉,又行间,竟有些寒冷浸骨。 仰首望天,见一大团一大团的浓云如墨一般。 乌云遮天,天庭监控不到,正好赶路。 又行出数里,那天上忽呼压压飘下鹅毛大雪来。 雪骤风狂,来势迅猛,没有消停的意思。 六月飞雪? 即使有冤屈,也得顾忌凡间百姓们的庄稼收成不是?这颠倒节气,那些抱铁饭碗的高官,家财巨万的富商巨贾们不在乎,可种地打粮靠天吃饭的百姓们谁受得了?! 这天庭上谁值班? 风伯雨师还是…?下雪归滕六管啊,难到他们串通到一起了,还是睡迷糊了,抑或酒后乱作为? 这天庭管理混乱我是知道,但你们的不严谨,一个小疏忽,对下界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相传唐代中书令萧至忠准备进山打猎。山神玄冥使者就提前召集群兽,通知他们明天将会被猎杀。群兽非常恐慌,于是就去请教智者皇冠。皇冠指点群兽,告诉他们祈祷滕六降雪,巽二起风。只有这样,萧至忠才会因为天气恶劣,大雪封山而放弃打猎。 那这个时候,正好滕六丧妻。皇冠就想了一个办法,找来一个美女,把她献给了滕六做妻子。滕六非常高兴,马上就降雪了。看看这故事倒是与祭拜河伯类似。这里面的滕六不仅能娶妻,而且还可以毫无原则地降雪! 即有前科,今日之乱作为也就不足为怪了。 眼见那大雪不止,天寒地冻,转瞬间已积雪逾尺。 钻地狼道:“十三爷,这种天气,若明天雪不止,乌云遮掩,咱们白天倒也可大胆到市镇上走一遭。” 我怔怔不语,心下全无释然和喜悦之感。 良久,惟有叹息。 天气恶劣,天庭会暂时监控不到我,可这种节气,正是农人们的庄稼提穗拔节生长最旺盛之时,大雪剧寒,必然会令庄稼绝收,他们的生活可何以为继?! 第二日,果然大雪依旧纷纷不止。 二妖幻化为人形,我们仨走到市镇上。 沿路见无数农人小民涕绝于路边,或摆了香案置了祭品,仰天哀告。或父子夫妻携手相拥无奈哭泣。 而那些富户们门口掌起了红灯笼,有的在鸣爆竹欢庆。 酒楼里坐满了饮酒赏雪的官员巨贾。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仅粮价会飞涨,其它货品因运输不便,也会跟着涨到离谱。 屯积居奇,本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可以预见,这极少数人赚得盆满钵满的背后,必定是无数人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我们沿路走来,打探寻访我老娘的下落。 杳无音讯。 大雪下了三日方止。 天气转晴,气温回暖。 正如我所料,放眼千里,稼禾倒毙,树木干枯,再无一丝绿色。 又过数日,路上已见连绵不绝扶老携幼逃荒的难民。 虽然我们多在夜间行走,往常冷清的路上却热闹了起来,说热闹,是说断断续续会遇上一拨一拨面黄肌瘦的饥民,但他们更形同僵尸,除了老弱的呻吟和饥儿的啼哭,听不到别的声音,他们大多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路而行,倒毙的饿殍更是不绝于途。 我那日放过了那几个贪官,赶山鼠与钻地狼在内心底对我未免便有了些轻蔑,嘿,这还是大闹天庭与玉帝誓死对抗到底的尤十三吗?与传说大相径庭大不相符啊,畏首畏尾,胆小懦弱,瞧来令人憋气。 日常扶持照料上便有些懒散怠慢,言语上也少了恭敬。我也不以为意。 这天地茫茫,不但老娘音讯全无,便马小二的踪迹也没觅到一点。 哎,愁也! 这日白天彤云满天,晦暗阴沉。 我大了胆子,与二妖大白天走进就近的一座大城:黑风城。 此城距蜈蚣岭不足百里,当日官兵清剿蜈蚣岭,马小二及手下兄弟四散,城中居民多有知内情者,正可细细访察。 入得城来,见市肆惨淡,店铺冷清,全无一丝繁华气象,倒是乞丐难民遍布街巷,哀哭呻吟不绝于耳,望之令人垂泪,万分凄惨。 一人二妖,问过多人,竟未得一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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