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哑面色惨白,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从微微颤抖的衣衫上,能看得出他内心里那一丝恐惧和犹疑。
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属下的眼神都望向了他。
城下一时寂无声息。
只有黑子吧叽吧叽欢快的进食声。
两个菜,也还可以吧?
第三个菜还在城头上犹豫呢。
一个身背布囊的小子探头探脑地从一丛灌木丛后跳出来。
先是冲我谄媚地一笑。
我默然不理他,顾自斜靠在厨案上看夕阳。
他一下跳到血魔身边,探手在其鼻间一拭,沮丧地摇摇头。
又一歪一扭地走到力霸身前。
力霸在地上抽搐着,似是刚刚醒转过来。
小子面上一喜,跳过去细细察看他伤口,又张开他瞳孔瞅瞅,口中咕哝着,“我滴个乖乖,真扛揍!你没死吧?”
力霸呻吟着,目露惊惧之色,“你…你意欲何为?!别杀我别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呢?实话告诉你,我是个大夫,是来救你的!”
“好…好,快些给我敷上伤药,痛死我了。”
“嗳,这位兄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先付费,再治疗,咱龙国各大医馆的规矩,看你也是国家公职人员,不会不知道吧?”
力霸无奈,四下一看,见城内更无一人敢出城施以援手,只得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道:“这位小兄弟,快些为吾救治吧,再迟得片刻,血流不止,回天乏术了。”
小子把银子抓在手里,掂了掂,收入囊中,道:“兄台,放心,在下师承铜驼镇牛二,江湖人称赛华佗,药到病除,保你满意。”
自布囊中取出一包粉末,洒在力霸的伤口上。
药粉有奇效,血立刻止住了。
然后是麻利地缝合伤口。
力霸忍不住呻吟。
小子:“肋骨少两根,要换吗。”
“换换…”
“换肋骨要另外收费。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有…区别吗?”
“国产的一两一根,进口的一百两一根。”
“又不是心脏搭桥,这么贵?我…我堂堂一城镇守司,换国产的会不会被人笑话?那…进口的吧。”
"先付费!"
“城上的听好了,给爷扔两百两银子下来!”!
…
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司空见惯,熟视无睹。
我只掂记城上那个人。
那道菜,怎么还不下来?
天哑还在犹豫。所有守城兵丁的目光都盯向了他。
看得他直发怵。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我拿铲子敲了敲铁锅,有点烦。
这食材咋这么磨叽!
堂堂龙国一品武者,武学造诣已至化境,位列全国屈指可数的几十人中之一。就这么点尿性?要怂?
黑子吃完了两盘菜,意犹未尽,也舔着嘴巴,摇着尾巴,望向城头,眼神里满是垂涎之色。
小子缝完力霸胸口上最后一针,直起腰,拍拍手。
收工!
力霸勉力挣扎,爬向城门。
好像还有件活没做…
他的目光也投向了城头。
我又敲了敲锅沿,挑衅地。
天哑有些面红耳赤。
平生第一次地,有些胆怯。
“喂,这位身形伟岸面如冠玉气势磅礴俨俨然有出尘之态的定然是万人敬仰无人能及其之万一的淮阳城一品守城使,号称傲视龙国所有一品武者没一人能入您老人家法眼,自诩打遍寰宇无敌手的天哑天大人吧?!但我猜,您现在小腿肚子在抖,您今天不敢下场挑战,您一会一定会找个借口溜!我猜的没错吧?“小子叉了腰,嘻皮笑脸地。
被他说中了心事,天哑面皮成了猪肝色。
“您现在一定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呢?回家做饭?帮老婆看孩子…还是尿急,早上吃撑了要跑厕拉稀…”
天哑内心翻江倒海。
我的实力他看在眼里,下场实无必胜的把握。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鶡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小子执一板,引吭而歌。
“好!”城上一卒忍不住击节赞叹。
“这一个好字,足见兄台文学修养之深厚,非十年之功不能做出如此撼天地泣鬼神之点评,语法凝炼言简而意赅,东坡在世不过如此,太白闻之捶胸,放翁见之顿足,乐天思之汗颜,而稼轩见之必退避三舍。小生佩服啊佩服,如此大才,却屈居这天生胆小之下,为兄台扼腕,为兄台不平!…”小子摇头晃脑,出言讥讽。
“够了!”天哑再也难以忍耐,双臂一张,如大鹏飞旋而下。
菜来了!
我悠然地切着洋葱头,洋葱头切片,青椒切丝,葱姜蒜末剁好备用。
天哑恼那小子出言无状,人甫至冲他发出一枚暗镖,跟着一掌拍向我。
这一招间分攻两人,我若接招便无暇照护小子,不接,小子恐顷刻间便死于非命。
我正眼也没瞧对手,埋首切菜,右脚略一抬,踢出一枚石子。同时左手挥出挡了这一击。
石子击落飞镖。
好玄!小子惊得跳起,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武林宗师,偷施暗算,好不要脸!何况我还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嗳,对了,待会央我给他治伤,要加钱!”
天哑师承崆峒药师佛,一身好内力,双掌击出若排山倒海。
我发出这一掌回击,必须挡住他的内力,不然会把我案子给掀喽。
这力道又要恰到好处,不能把他打残打跑,就像对已上钩的大鱼,要慢慢遛,消耗他的力道。
好整以暇,拆了十几招。
好了,配菜整理好了。
我抬起头,目光如刀,凛然一扫。
寒气四射。
天哑打个冷颤,还是鼓起勇气,双掌积聚了十成功力拍来。
在此一举!这是拼了命的打法。
此时中气最为充沛,也是腰子最鲜活旺盛之时。
时机稍纵即逝,间不容发!
我侧身而过,竟没接他这一招。
而此一瞬间,一个腰子已在手。
刀快,手法更快!
连见惯我出手的小子都瞠目结舌。
天哑木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