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四人即将葬身沙漠,化为尘沙,与风霜作伴,黄沙共舞,哎,悲兮!恨兮!江淹《恨赋》云: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俺西门风虽不惧死,亦有同感呀,英雄末路,可叹,可涕!就不作诗了。
“大哥叱,远处好像有座城哩!”来福没精打采地。
“你饿糊涂了吧,昏头昏脑地,闭上眼睛歇一会,兴许能多坚持半个时辰。”西门风没理他。
“噢呜!”老虎忽然站了起来,目视前方,抖一抖身上尘沙,蓦然咆哮一声,精神振奋发足奔去。西门风大奇,但见远方影影绰绰地似有城堡晃动,烟笼雾罩地并不十分清楚。
“兽之天性,远过于人,难道真有市镇城池?不会是海市蜃楼吧?”西门风将信将疑,还是背起妙一,紧随老虎而去。
行出数十里,瞧得清楚了些,居然是平地而起一片大山。
有山自有树有林有水……或许还有人家。西门风大喜,精力大增,奔那片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但见山上都光秃秃地,甭说树木,寸草未生。西门风还是抱了点希望,与老虎、来福沿一道大峡谷深入山中。
处处是干涸的河床、沙砾、满目灰黄的几近风化的岩石,没有一丝绿色。西门风大失所望。
这大山这沙漠,像死一样沉寂,也不知荒凉了几千几万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西门风忽然觉得自己不知置身何处亦不知身在何时,是亘古以前还是万载之后,是在人世,还是世外?或许,这就是天涯!
天涯也没有这般孤寂。
铁一样冷峭的山峰,死一样沉寂的岩石,峡谷里甚至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声音……
西门风、来福、老虎竟然都被这沉寂震慑住了,没有人说一句话,每一句话说出来也都是空洞的苍白的无力的,生命则渺小微不足道,不及一粒细沙……
偶而会有些许风化的沙土不期然从某一块石壁上洒落……这就是峡谷里唯一能动的东西。甚至这种动都是没有声音的。
天涯有明月,明月照天涯。西门风想起了这句诗,可是也没有明月。
空洞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吧,兴许前面就是天地的尽头,会骤然走到天地的边缘,而前方是无边无际的虚空……
不知走了多久……
“呀,好叱!……”是谁?正低头赶路的西门风吓了一跳,跟着背上一轻,妙一一挣跳到了地上,大叫大笑着向前狂奔而去。
“妙一?疯了?!”西门风目瞪口呆。不远的前方倏然现出一片绿绿的树林,绿的灌木丛,绿的草地,连一大片一大片清澈的湖水都倒映成绿色的了。天上悠然而过的白云似乎忽然有了生气,四周连绵的群山也似活了起来,风景如画,画不及风景。还有白的山羊,灰的兔子,黄的野牛,花的鹿……一切一切都那么纯净,美好,不带一点尘污的美丽…..
西门风没有往前再踏一步,竟被这纯净美丽惊呆了!
西门风过了半晌才觉魂魄归身,慢慢醒悟过来,忽然想:“妙一什么时候醒转的,这个妙一……原来他根本就没成植物人,这一路上他都是骗我的。暧呀,害我背了他跋涉了这么多的路,这个老头子!”心里却一点气不起来,恨不起来,因为他己被喜悦征服了,被那片山水绿洲征服了感动了……
来福、老虎急奔到湖边,俯首水中痛饮……
啊,这绿洲真如世外桃源,所有的虫鱼鸟兽都悠闲自在,与世无争地生活着,而且浑不惧人,当然也不惧虎,惧狗,亲昵地在西门风身周徜徉来去。西门风站在湖水边,直想作一首诗或唱首歌来,抒抒胸臆,却又觉得任何句子都似玷了这水这树这儿的一切……
喂,老虎你要干什么?西门风忽见老虎朝一头梅花鹿扑去,急叫。
老虎收足转身,喃喃道:“俺饿呀……”
叱,这可是个难题!大家都饿肚子了,总不能不弄点东西吃吧!嗯到树林里看看。西门风唤过老虎与来福,漫步走进树林。
妙一紧跟过来,急叫:“喂,等等我,把俺老年人扔一边不管了吗?不知尊老爱幼,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这林子里不会有虎豹狼虫吧,千万别落俺一个人。”
树林里真的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瓜果,甘甜无比。四人饱餐了一顿,舒爽惬意已极。
天渐渐黑了,月亮升起来了,绿洲沐浴在祥和的月光下,如浸在牛乳中一样。这儿四季如春,昼夜温暖适宜,倒不必搭帐蓬盖被子,四人便在那湖边沙滩上或坐或卧,赏明月,听蛙鸣,身心放松,其乐融融。
当然要作首诗了,啊,对景赏月,各人感受不同就一人一句吧。
西门风:洗去尘灰沐清风/走入天然画图中/明月亦多情/情景交融/还行!
来福:昨天一身臭汗/今日竟然没死/西门少女老虎/不如一个来福/来一福!
妙一:别再又酸又臭又涩,乘早吃饱喝足/不定能活几天/抓紧时间睡觉/睡觉!
老虎:睡觉也得念诗?/妙一拽俺袍子哩/晚上得看紧点/眼皮睁不开了/随他吧/呼噜!
(空格)
艳阳高照,哇,多美的天!能让西门风赞美的天一定是好天。
这样好的天,一定要到处逛逛吧,哎,如果能与燕云携手在这湖边漫步,在林中徜徉该多好!燕云呀,燕云你过得好吗?开心吗?冷吗?热吗?想我吗?……
哇,心好痛,心怎么又痛?!嗳,该去看看大夫了。
这绿洲好大呀,一片密林连一片密林,一个湖泊挨一个湖泊,大片大片的绿草地,清新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花香,鸟儿婉转的啼鸣,马鹿们悠闲地散步……
大哥呀,咱要是能在这儿住一辈子该多好呀。来福
反正俺是不走了,这儿比昆仑山还好,妙一能在此安享晚年,足矣。妙一已经在盘算盖房子了。
西门风不语,四下观赏浏览,凝眉沉思。走到中午,四人在一大片湖水边坐了下来,略事休憩。来福:“大哥,你咋一上午都不说话哩,又考虑了一首啥好诗呀?”
西门风默默不语,摆手制止示意他:“不要打扰我。”低头沉思。
妙一:“西门兄弟,早晚你那脑袋瓜子也得跟俺一样一聪明绝顶!”
这样又行到傍晚,已经到了绿洲的边缘,面前山峰峭拔,如铁壁般挡住去路。四人又折返了回来,依旧在一大片湖水边安歇。
西门风坐在洁白纯净的沙滩上,目视渐渐朦胧的湖水,依旧沉思。
来福担心地:“大哥,你不舒服?还有啥想不开的?咋失魂落魄的哩?……”
西门风想了一想,忽然喜笑颜开,一下蹦起来,大笑着在沙滩上又扭又唱。
疯了,疯了?!来福、妙一、老虎目瞪口呆,充满疑问担心害怕困惑地望着他。
“来福叱,俺想出那既化兽为人又不使他们行邪作恶的方子啦!”西门风笑成了一朵花。
“啥?”齐问,伸长了脑袋。
“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