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旦落入他们之手,一定会凶多吉少,我们两个脑袋的真相,也一定会露馅儿。
危急之间,我头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孤注一掷。我忽地摘下头上的竹笼,大喊道:”山神在此,你们还不快快下跪!”
这一下突如其来,不但那些围捕我们的人呆住了,就连那些路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山神显灵了!”不知谁大喊。
呼啦啦的一众人等跪了一大片,就连那些围捕我们的人也不自觉的跪了下来。
那个执鞭的凶汉有些将信将疑,定定地瞧了我们半刻钟,确信我们那两个脑袋都是真的后,也不由不信,抖抖索索地跪了下来,不敢再抬头仰视。
那个被称作巡抚的木箱子里的胖子素来是别人向他下跪惯了的,又惯使威风摆架子,虽然有些胆怯,却勉力镇定,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们道:“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山神降临?必是妖孽!休要被他蒙骗,给我拿下!”一语未了,一枚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落入他口中,门牙也被打飞了半颗。
当然,这又是我的杰作。
众人见胖子刚说了一句不敬的话,立刻噎在当场,喉咽气堵,差点岔过气去,更加相信他是受了神灵的惩罚。一个仆人忙过去帮他捶了半天背,好不容易吐出石块儿,口角流血,良久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不过,石子飞来的蹊跷,胖子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着了道儿,他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难道真的是神灵?不是每个人都有缘能碰上神灵的,神灵一定能保佑我升官发财!胖子不怒反喜,忽地仆倒在地,冲我们磕头如捣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山神莫怪。山神爷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原谅我等愚钝无知吧。”
我环顾四周,此时脱身必无人能阻拦我们,但我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说:“我们只是小小的山神,受大大的山神委派,来你们人间查看你们人类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你们有做坏事的一定要如实禀报。“
胖子仆伏在地道:“在下是这一方土地的父母官,这儿百姓老实善良,民风淳朴,并无人做恶。当然,小的恪尽职守日夜操劳勤勉持政,方有今日太平富足光景,山神老爷尽可放心。山神老爷连日劳顿一定累了,不如到我府上歇息几日吧,小的也好向老爷汇报政绩。”未等我允诺,那巡抚老爷已连声呵斥那些手下仆从:“尔等还不快快扶山神爷爷上轿!”
那些仆从们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簇拥我们到了那个大木箱跟前。
“上轿?”我心存疑惑,但也知道这是那巡抚所乘的坐具,倒不是什么箱子或笼子。
雨已经不止一次在我耳边低声的劝我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我置若罔闻,让他不要担心,我自有处置。
做缩头乌龟的日子,我实在过够了。
那轿子装设华丽,坐起来十分舒适。
一众仆役抬了轿子回府。巡抚老爷换乘了马匹在后跟随,一行人毕恭毕敬,全没了方才的嚣张跋扈。
轿子内虽然十分舒适,雨却非常不安,“这些人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他们会怎样处置我们?哥,你又撒谎了,这种谎言迟早会被他们戳穿的,到那时我们岂不又会落入危险的境地?”
”你难道想永远带着笼子生活?雨,听我的,不要担心。我们不但要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人类之间,还要生活得快乐幸福。他们会接纳我们的,这需要一个过程。”虽然勉力安慰他,我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
走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到了巡抚的府邸。
是一处很大的富丽堂皇的院落,仆役成群,园子里种满了美丽的花木,房间里陈设奢华。
巡抚命仆役专门清理出一个院落来供我们居住,一应用具都极其豪奢,又命十余名仆役供我们使唤。所有人都对巡抚老爷毕恭毕敬,巡抚老爷只对我们俩毕恭毕敬,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像一只驯服的山羊。
这样居住下来,每日巡抚老爷都要早晚来问安,嘘寒问暖,却并不向我们提什么要求。
我留心那些服侍我们的仆役,发现他们一个个贼头贼脑的,心里明白,这些仆役与其说是来服侍我们,倒不如说是在监视和观察我们。巡抚老爷对我们的底细还是心存疑惑。
我也在观察他们,那些仆从、巡抚、巡抚老爷的亲眷…观察着人类社会中的一切一切…
我发现人类社会中是极不平等的,既各司其事,又分上下尊卑,有人辛苦劳作,有人无所事事,无所事事的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辛勤工作的人反而十分卑贱,食不果腹,还要常受责骂。
这点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人类都象我们大森林中的鸟兽一样的自由自在,其实不然。
在人类的思想意识里,人和神也是不能平起平坐的。神灵高高在上,而人类只能卑贱地仆伏在神灵的脚下,虔诚地供奉香火和祭品。
巡抚也不例外。巡抚老爷从来不敢跨进我们的房间。他每次来都虔诚地跪伏在门口,向我们祷告,唱颂歌,说些拍马屁的话,问我们所需,捎带着把他想升官发财的话说给我们听。
我只能含糊其辞,小心应对。因为我对人类的社会还太缺乏了解,我怕说漏了嘴。但这样更显得我们莫测高深。
虽然吃穿用度都极富足,可是我们却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跟被关进笼子里也没有多大区别。这让人十分憋闷。再者,巡抚老爷每天都要来在我们耳边说那些祈求升官发财的话,更令人烦恶欲呕。
我们如果想逃走的话,也没人能够阻拦得住。
可既使逃岀去,我们两个人都抛头露面的话,还是会被人当做怪物。而如今天这样受奉人们的香火,倒令我们如泥塑木胎一般,全无生人乐趣。何去何从?
更令人讨厌的是,这几天巡抚老爷的那帮妻妾们上下左右的亲眷们也都争先恐后的纷纷跑来祈求祷告,供奉香火。那烟火味儿,一股股地飘进屋内,令人喘不过气来。那一声声祷告不绝于耳,令人头痛欲裂。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正当我坐立不安,郁怒烦闷的时候,我隐隐感觉房间的后窗有些异常的响动。斜眼看去,见那纸糊的窗纸上破了一个小洞,似乎有人在向内观瞧。
一定是那个巡抚指使人暗中监视我们。
我本来心情烦闷,正没出气处,暗中转过头去,装作不知,右手擎了一杯热茶,陡然泼了过去。
我想不到的是,那个在室外偷窥的居然是个年老的瘸子。热茶没有伤到他,他只是摇着头,不住的叹气,一瘸一拐地走开了。我推开窗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这个人衣着粗陋,象是府中的仆役,必是受巡抚老爷指使来暗中观察我们的。”这些时日,我已能从一个人的衣着装扮来分辨一个人的地位高低。做官的有钱人大都衣着华丽,皮肤也细腻白净,而一般的仆役平民多衣着粗鄙,因常年劳作的关系,皮肤多黝黑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