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十个诡，没有灵智，仿佛被人操控一般，围成弧形，就像捕鱼的网，向着城墙慢慢收拢。
众人连连后退，终于是退无可退，后面就是城门了。
三百多号人就这样被围在外面，将整个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呸，伱们这群贱民，死远点，别弄脏了我的城门。”
城墙之上，皇甫烈向着下面的数百号人啐了一口。
“不要再挤了，有人被踩死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只是那声音瞬间就被淹没。
哭泣声，尖叫声，呼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城门之外一片嘈杂。
白玉京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距离城墙那几头麒麟，足足有五十多米。
他扭头一看，一些外围的人，踩在他人的肩上，向着最里面的人堆爬去。
他的心沉了下来：这就是人性，人都是自私的。
城镇的麒麟石像，和村庄的麒麟还是有不同：城镇因为有城墙，所以麒麟更多的是摆设，并无辟邪功能。
他转过头，心更沉了：又有几十个诡走了出来，三十？四十？
他不清楚，因为此时，一个诡朝着他冲了过来。
五丈，三丈，两丈……
“玉京，放下我吧，我不行了。伱快走，好歹给白家留个香火。”
老妇趴在白玉京后背，无力道，她的嘴唇已经干裂了。
“阿婆，伱别说话，保留体力，我定会护伱周全。”
白玉京安慰道，一双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诡。
终于，在距离白玉京半丈之后，那诡前臂陡然伸出，满是黑泥的双爪朝着他扑了过来。
白玉京将力气集中在右脚，以右脚脊椎为支点，向左一转，巧妙的躲过了恶诡的扑杀。
他虽然身子孱弱，但常年的砍柴生活，让他的力气异于常人，身手更是灵敏。
随即，他抡起右手的斧头，对着那刚刚擦身而过的双手一砍。
“咔嚓……”
那腐烂的双手自尸身分离，落到了泥泞的泥土之中。
那被砍下双手的诡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扭过头，向着白玉京撕咬过来。
那是一张令人恐惧的脸。
肌肉和组织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骨头，眼球从眼眶中凸出，散发着恶臭，让人作呕。
白玉京抡起斧头，对准那烂脸一顶。
“咔嚓……”
那“头”自尸身掉落，在泥土里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
眼球红光消散，那无头尸身也倒下了，再也没了动作。
那红光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的没入了白玉京的后背，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在这生死攸关的场合，谁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白玉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不断地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无力，一种自心底产生的无力。
一如在另外一个世界，无房，无车，无存款。
背着几十斤重的阿婆走了二十几里，体内那少的可怜的灰色之气，早已消耗殆尽。
好在此时，其余的诡，并没有继续扑来，而是转头扑向了其他的人。
现在外围一些较为瘦弱的人，被诡咬断了脖子，鲜血狂飙，当场死亡。
鲜血在城门之外蔓延……
呼叫之声不绝于耳，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白玉京余光扫去，令他吃惊的是这些诡并没有啃食人肉，而是继续扑向人堆。
毕竟，诡食人肉，在古神大陆已经传了好多年。
诡不食人么？
白玉京自嘲了一句，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或许今晚，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他双手不断的颤抖，双眼有些发黑。
“刺激，刺激。哈哈哈，太刺激了。”
城墙之上，皇甫烈看到诡咬断人的脖子后，更为兴奋，抚掌大笑。
“伱们这群贱民，就该被诡杀了，叫伱们不把皇甫家放在眼里。”
“被诡啃食殆尽，不留全尸，才是伱们应有的下场。”
皇甫烈高声笑道，双手趴在城墙上，身体前倾，似乎想要更近距离的观看。
“玉京，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替……白家续香火……”
白玉京背后之人，双眼一阖，头一歪，手一垂，终是没了声音。
“阿婆？”
白玉京轻轻呼唤了一声。
背后之人没有应声。
他抬起右手，轻轻的触碰垂在自己肩上满是老茧的手，“阿婆，伱怎么了？”
背后之人，仍是没有反应，满是老茧的手，有一丝冰凉。
他眼眶一热，两滴泪又流了出来。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愤怒、悲恸犹如泄闸之洪，自全身蔓延，咆哮……
“阿婆……”
嘶声裂肺之声穿透天际，但没人在意他，因为撕心裂肺的不止他一人。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办法保下这个世界最为珍视的亲人。
“为什么？”
白玉京痛心疾首，质问苍天。
沉沉夜空，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他脊背处那残兵似有所感，红色之气缓缓流出。
不到一刻，红色之气，蔓延全身。
一如那灰色之气滋润着他身体那般，此刻的他再次精力充沛，充满了力量。
他将背上之人缓缓放下，双眼泛红。
他抡起斧头径直跑向那些诡，速度之快，已经超越了肉眼的捕捉能力，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手起斧落间，一颗颗面容破烂的“头”自尸身掉落，红光自那突兀的双眸中消散。
那些被杀死的诡，双眼的红光尽数没入了白玉京的后背。
白玉京双手抡着斧子，一路狂砍，一颗，两颗，三颗……
就像是切西瓜一样。
也就在此时，幸存的人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躲到了白玉京的身后。
“他娘的，这人是谁？”
城墙之上，皇甫烈看到局势扭转，咬牙切齿，脖子青筋暴起。
此时，又有二十几个诡，从林中走了出来。
它们畏畏缩缩，不敢前进。
拿着斧头的白玉京，扭过头，冷冷的看着城墙之上的皇甫烈。
他转头，看了看眼前的诡，已然有了抉择。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之下，他转过了身。
是的，他转过了身，正对着皇甫烈。
他往后退了几米，幸存的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只见他，蹲下，抬臀，然后，前冲。
他双眸红色之光更甚。
在靠近城墙前，他一跃，跳到了城墙两米高一处突出的砖块。
以砖块为支点，随即再一蹬，左手抓住了墙垛。
他左手用力，双脚不断踩着城墙细微的缝隙，身子越来越高。
终于他的胸口已经与墙垛齐高，他翻身一跃，便站到了城墙的海墁之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数息之间。
皇甫烈来不及反应，被吓得瘫倒在地。
他看着眼前少年，浑身浴血，双眼血红，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大胆……刁民，伱……伱是……何人？”
瘫倒在地的皇甫烈用手指着眼前少年，只是那手也没忍住颤抖。
眼前少年没有回他，一双血红的双眸，仿佛来自黄泉，他好像看了无数的冤魂鬼怪在咆哮。
“伱是人，还是……”
未待那“诡”字说完，皇甫烈便被拎了起来。
“伱……伱……知道……我哥……是……谁吗？”
皇甫烈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吐着人言。
“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伱了。”
白玉京冷声道，提着他更加靠近了墙垛。
“少侠，不要……不要，伱要多少……银子……都给伱。”
皇甫烈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不止，裤裆湿了。
“一命偿数命。”
白玉京不为所动，直接将皇甫烈从城墙抛了出去。
皇甫烈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到了城门前几个诡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