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奥普拉诅咒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五十二章:狄城往事(21)
保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列表
假如身披斗篷的狩猎者能用他漆黑一片的头颅表达任何情绪,那此时此刻,他的脸一定被无与伦比的震惊和错愕所占据。爪子和尾巴上的肌肉蓄势待发,现在却都归于松懈,这份情感之深远,横跨时空纽带的距离偏转至此。 “猎人”收起獠牙,分节的骨刺状长尾巴甩了两下,变为光滑的椎体,缩回了斗篷里。几秒之内,他便从可怖的、野性的战斗姿态里平静下来,恢复了缄默。 判断敌人有放下武器投降的意图,骑士团的军士这才围拢上来,长枪和刀剑绕着圈,把狩猎者身边堵了个水泄不通,达成初步控制,伺机拘捕。雨已经停了下来,倾倒的树木在泥水坑里滚了个遍,空气中弥漫着闷热潮湿的植物汁液的气味,清香,但掩盖不住血腥。 草草交谈两句,巴别尔与伊兰利拉的连队互通了消息,外乡人受先知之托、搜寻某种磁场,而圣哉骑士团则是为追踪战犯的屠杀者至此。 这时,敏锐的感官使巴别尔察觉,对面这个无头的危险生物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且浑身发颤,不知是由于失血过多而感到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巴别尔第一次见到一个完全没有五官的类人生命体,恩别拉赫至少还戴着顶头盔,有近似气态生命体的概念进行定义,可这名所谓的“猎人”身上充满不协调性,难以轻易下定论。他的兜帽里除了黑还是黑,一截从斗篷上扯下来的黑线飘荡在半空。 “来吧,教授,用上你的血,给我们的逃犯上一课。” 旁边,恩别拉赫倚着长太刀独腿站立,浑身上下千疮百孔,黑雾到处逸散,他却好像半点都不在意。 “有这个必要吗?”他上下打量骑士的惨状,几缕黑烟飘了过来。 “当然有了,否则谁也抓不住他。” 巴别尔扇走逐渐贴近他的黑色薄雾,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意思是,按理来说,我没有这个必要帮你的忙,我不为王廷、更不为骑士团工作,会出现在这里纯属巧合。” 的确,外乡人如今已经不再隶属于医学研究院,仅跟先知存在部分私人合作,与王廷的法律纠纷(偷渡罪)也早就两清,更不算个狄露威姆的公民(只有临时居住证等),于理于情,都没有协助骑士团抓捕要犯的立场,甚至现在拔腿就走也没人有理由阻拦他——除非伊兰利拉也把他列为屠杀送葬班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可如果再考虑另一层面,则没那么轻易在“是否提供帮助”中得出一个是或否的结论,因此,他还没有就此退场的打算,而是话锋一转: “但对于我个人而言,我会非常乐意能帮上圣哉骑士团的忙,只是目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你可是有能腐蚀一切的血液武器呢?”骑士边说边张开手掌,黑雾逸出,像团粘稠液体似地绕着他的胳膊流动。 “这是一种异变,不是武器、不能腐蚀一切、也不完全受我所控。”他解释道,“在人群如此密集的环境中,无法确保不会波及无辜。” 稍早些时候,巴别尔一直藏匿在这片空地的上风处,只有恩别拉赫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一眼,其余人都全然没有觉察;也因此,他得以见识到了超越人体极限的搏斗场面,但那只能算得上额外收获。就如先前所说,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受到月之骨的指引,这块石头在他的手掌心里产生极大的拖拽力,力的终点则正指向两个人、指向纠缠在一块的恩别拉赫与那名长尾巴的猎杀者。于是,他才决定蹲下蛰伏,静观其变。 现在,他们二人已经被分隔开,站到了对立面,而奇怪的是,巴别尔手中的月之骨也停了下来,他摊开手掌,那块光滑、温暖的石头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路边随处可见的鹅卵石。磁场似乎消失了,或者说,失去了对这块未知矿物的吸引力。 外乡人陷入沉思。 ——为什么磁场会在这附近,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和刚才的缠斗有联系吗?吸引力消失的时间大概是骑士团赶到至我走出草丛这区间之内。这段时间内周围环境有什么变化?大批动物(人类)的移动、月光的照射——雨停了。 ——按照地球的概念推算,地月相对位置致使潮汐变化,潮汐变化则会影响地磁场。且先不说这套理论能否直接应用到这颗沙漏星球上,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月光照射的强弱也能达到影响地磁场的效果。 ——况且,目前尚不能判断所谓的“吸引力场”究竟是不是磁场,只因为这是理论上最可能的情况,才在此假设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假设。如果放在地球上,我或许还能采取更精密的研究,但这是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更加险恶的宇宙之内,存在各式各样的物质组成基础结构差异与新奇科技(将符纹秘法归类为外星科技),其运行模式我并不了解,不确定因素多之又多。 ——无论如何,既要考虑生物体磁场(理论上不会产生这么强的吸引力,但地球理论在奥普拉不完全适用),又要考虑附近地下埋藏强磁场的可能性,情况比预想的更加复杂,准备并不充足。线索已经断了,下结论为时尚早,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先知汇报目前的进展,听取她的建议,并索要专业探测仪器,再重新回到这里进行勘测。 巴别尔摩挲着手里温暖的矿石,抱臂沉思,暗中扫视四周。 ——至于这些在场人员,圣哉骑士团的行动轨迹与月之骨的受力方向不符,可以暂时排除在外,恩别拉赫与那个类人生物,则需要密切关注。 “停下!不许动!” “别再靠近了!” 倏忽,沉默的僵局被接二连三的呵斥打破。 “啊、啊……” 对面,较远处,被控制的怪物嘴里突然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他空洞黝黑的兜帽正对着巴别尔,不顾士兵的呵责和武器威胁,魂不守舍地往前踏出半步,胸膛顶上了骑士剑的剑尖。这一系列贸然举动,让外乡人得出肯定的结论,这个生物的确一直望向自己(虽然看不见任何感光器官),试图传递某种信息,急不可耐,且充满犹疑。 ——不杀无罪之人。 一个声音从狩猎者的颅骨内响起。回忆如同落日余晖照射在瀑布之上,岩浆滚落,痛击他疲惫的、伤痕累累的心与肺。 ——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作为为人的支柱,那么你的使命就是:替奥普拉人铲除暗物质之灾。这颗沙漏星球不能毁灭,我还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能做到吗? 他的旅伴在他面前、在他脑海中低语,犹如温水逐渐滚沸,披头浇下,他浑身都湿透了。 ——我赋予你生命,但那并非我的意图,我终有一天将会离去。不必等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必追求永生,不要等到追悔莫及的那一天才幡然醒悟。 这一切压抑了千年之久,比受什么伤都似乎更令“猎人”动容,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熵骑士头顶上重新钻出了红色的弯角,他在牵引他脑内电信号的流向,促使他陷入幻听、陷入回忆,进行错误的判断,露出破绽。 “哧”! “猎人”脚下一顿,一截长枪的枪头戳进他的后背,鲜血滴下来,疼痛感打破了幻觉,牵引失效。人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同样十分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为敌人制造反击的机会。 不出两秒,怪物便重新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战斗姿态,军士自知他们大难临头。狩猎者扭过脑袋,张开獠牙冲持枪的士兵嘶吼,在人类的僵硬和瑟缩中,一把抓住了刺中后脊的枪杆,用力一拽,士兵就被连人带武器抛飞,撞倒了一排组成包围圈的队友。 更多骑士挺进过来,企图堵住漏洞,“猎人”却先一步闪身,窜进了东北方的草丛,伴随一系列埋伏士兵的惨叫,彻底逃匿进夜色当中,不见了踪影。 阵型垮了,但士兵们却还没丧失战斗能力,他们迅速爬起身来,提着武器正欲冲进森林去追—— “停!穷寇勿迫!我们本就是在进行原计划以外的行动,继续损兵折将难向艾弗利亚汇报。”伊兰利拉高声号令,把残损的大剑背回背后,侧过身,一招手,“医疗组,检查伤亡情况,准备撤回狄露威姆。” 接到指令,周围的军士很快行动起来。他们分工明确,有人点亮环光灯,有人为队友施加夜视秘法,清点人数、移除障碍、开辟道路、组装担架;轻伤者原地疗愈,进行简单包扎,骨折失血的则被抬上担架,先一步运回城内。 巴别尔站在不远处,观望着这一幕。 他低下头,看向手掌,一段时间过去,月之骨始终维持接近三十度的温暖状态,但再也没挪动过位置。他特地绕着整片空旷的林地走了几圈,石头也仍然纹丝未动。 再次绕到西南角的时候,外乡人注意到了掉在空地下坡处的一截断尾,便逆着搀扶伤员的队伍,走过去,将其拾起。他一手捧着月之骨矿石,一手拎着尾巴尖,两手靠近——无事发生。 “你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听见声音,外乡人麻利地将月之骨塞进口袋。回过头,恩别拉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两条臂甲悠闲地顶住长太刀的刀柄,支撑残缺不全的肢体,看上去相当怪异。 巴别尔侧过脑袋瞥了他一眼:“在挖苦别人之前最好先修好你自己,你的腿甲掉在废墟后面。” “就让那条腿成为森林的养料吧,我不再需要它了。” “……”他沉默不语,但手里依旧提着那截尾巴。 “你想用这条尾巴做什么?炖汤?” “……”他继续沉默不语,皱起了眉头,逐渐开始不耐烦了。 恩别拉赫疑惑地歪了歪头:“认真的?这可是条被诅咒寄生的大蜥蜴的尾巴,说不定有毒哦。” “他看起来认识我。” “哇哦,是吗?”他故作惊讶,“真稀奇啊,食蛇者(serpens),你就是因此才想尝尝他是什么味道吗?说不定这样一来,你的血液病就治好了呢?” 巴别尔转过来面对他,口吻严肃:“你最好是在说笑。” “不用最好也是。”骑士竖着戳起一只手,托住了头盔下颌,维持令人称奇的平衡,“无论如何,多谢,教授,帮了个大忙,你来得可比骑士团的老头及时多了。” “不必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怎么会呢?刚才可是你吓走了他、那只穿斗篷的蜥蜴人。”他用两根手指掐住护耳底下的耳饰,拧干了布片中的水分,“好久没见,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知道了不少东西。” “是吗,有什么有趣的,说来听听?” “没什么有趣的。我找到了那些被雇佣兵卷走的、关于我自己的肉知论实验资料,万幸的是,它们不受卢拓黑市的青睐,完好无损。” “噢,那的确没什么有趣……”骑士心不在焉地杵着脑袋,突然,一个词引起了注意,“卢拓?你到卢拓镇去了?那个城中镇?” 巴别尔点点头,往自己的斜后方走了几步:“卢拓和顶沼各地的黑市联系紧密,且紧邻狄露威姆,这是非法实验数据报告最可能的去处。” “嗯?记得我们在赫胶山脉附近拦截的那群雇佣兵吗?照你的说法,实验报告被他们、或西北矿区的佣兵带走,不是更可能往南方或北方移动?对方怎么会舍近求远,来到狄城附近自投罗网呢?” “很简单,因为我知道,盗走资料的并不是那些人,对方的始发点不在维也纳斯的西北或正南,而在东边,当时游骑兵三队驻扎的营地里。他多半是考虑到灯下黑,料定混乱的、临近布拉泽首府的卢拓镇最难被搜索到吧。” “……”骑士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放弃通过你引以为傲的推导猜想指认我吗,教授?我可不是你画在黑板上的数学难题,无论留堂到多晚都有人上赶着破解。” “单就结果而言,没什么差别。”巴别尔与骑士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全身,“我已经初步掌握了被你放跑的雇佣兵的下落,并在刚回到狄露威姆时,就将所有已知信息和证人证言上报了执法厅,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了。” 乌黑的骑士一甩湿漉漉的手甲:“哈!那又如何呢?即便这是真的,也只不过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不小心放走了一个通缉犯而已,最多被定性成态度不端而挨顿骂,谁又能因此治我的罪?” “看来你还不知道,那的确要算倒霉了。”巴别尔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凭我所掌握到的信息,这名雇佣兵通缉犯的真正雇主并非肉知论学派,而是安息骑士团,政变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今早西南监狱骚乱,正是他们合谋在游骑兵三队的队员身体里投放果雷并使之爆炸,所导致的结果。” 骑士把手甲拍得钉铛作响:“哇哦,我很好奇典狱长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建议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对方油盐不进,外乡人思考片刻,决定换个角度,“这么说吧,假如我是受理这起案件的审判长,那么在阅读卷宗后,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你放走这样一个潜在的人肉炸弹,却给不出合理的理由,甚至隐瞒事实真相半年之久,有与安息骑士里应外合、间接参与“税务法草案政变事件”的重大嫌疑。最好的情况是能够事后脱罪,而骑士团恐怕就容不下你了。” “原来如此,很有道理,看来我得在出庭前先拟好发言稿,避免临场发挥导致审判长先治我藐视法庭之罪。”恩别拉赫诚恳地点头,语气却相当轻浮,“不过,教授,你近几个月就是一直在干这件事?” “确实。” 他听了,忽然咯咯笑起来:“啊呀,你就这么想判我有罪吗?如此大费周章,看来你对我用情很深呢?无妨,你侧面正印证了我那句话的真实性,“奥斯威尔相当痛恨背叛”。” “……布拉泽人崇尚“物尽其用、有仇必报”,我只是入乡随俗而已。更何况,如果你不先来妨碍我,伤及对我有利之人的生命,我根本不会花这么多功夫追究到底。”话说到一半,巴别尔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对话的这个黑暗角落,“得知有人想要阻挠我并不可怕,真正构成威胁的,是我不知道他试图阻挠我的动机、更不知道他今后会不会蹈其覆辙。” 倏忽,一串不寻常的电流被他的大脑释放出来,形成某种微弱的情绪起伏——骑士察觉到了异常,稍加揣摩,便顿时了然于心: “你并没有把你所知道的任何事禀报执法厅,只是想看看我的反应,对吧?” 回应他的是冷硬一瞥。 “啊哈,看来我猜中了,”他边说边回头望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诸多环光灯组成的强光,以及其他人急匆匆的背影,“他们还有得忙呢,我们时间充足。来吧,说说看吧,我的前副官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没什么,只是经过一番思考和衡量,判断出还不到和你鱼死网破的时候而已。” 说到底,他在卢拓镇的所见所闻都不过是那名药商的一面之词,即便对方不具备说谎的动机,也不一定会在真正开庭审判时起到作用,简而言之,证据不足。他作为一个刚刚摆脱通缉犯身份的外来者,在法律条款、审判程序都不甚明朗的异国他乡,就此对恩别拉赫、最高权利机关的左膀右臂之一进行指控,从长远角度看,无疑是多害少利的。 他并非不能冒这个风险,继续踏上旅途,寻找被放跑的雇佣兵的下落,使他出庭作证,就能成为一项最为有力的证据,彻底驳倒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骑士只是时间问题。但眼下,分心在展开追踪上毫无必要,试图揭露这一起微不足道的小案件的真相,并间接替一个绵延千年的国家的未来操心,远不是他真正的追求,也对达成目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相反,如果把这一系列存储进脑子里的信息当做筹码,为自己谋得圣哉骑士团这么一个坚实的后盾作为基础,他今后在奥普拉、至少是在布拉泽内部的行动,都将更加顺利。起码,肯定不会再为了获取信息而强灌烈酒导致呕吐和宿醉了。大脑混乱麻痹的滋味可不好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十分重要,那便是他手里这块矿石——月之骨。它身上的谜团、它的特殊性,意味着单靠巴别尔自己进行研究将会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先知的知识和技术是毫无疑问的必需品;总体来看,与王廷交好,一劳永逸。 “所以,你是为了那个矮个的矿学家,叫什么来着?啊、狄奥尼,你是为了他才穷追不舍的?” “一部分原因,他在当时对我很重要,而我也不希望忘恩负义。”外乡人望了一眼仍在进行善后工作的骑士团部队,而后又聚焦回骑士布满刮痕的头盔,“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知情者均不是利益相关者,我已经替你撇清了关系,不会节外生枝。你想怎么做随你,只要今后不妨碍到我。” “哈哈哈哈哈!”恩别拉赫听了,顿爆发出一阵大笑,引来部分士兵和伤员的注意。他仰着脑袋,拍打自己的臂甲,周围黑雾缠身,笑得差点没栽倒在泥地里,“有意思、你还是这么有意思,奥西(Osy)!” 巴别尔为这个称呼剜了他一眼。 骑士笑够了,又伸出手指着外乡人,乐呵呵地说道:“好吧、哈哈哈、好吧,无论是真是假,你的好意我接受了,就当——我欠你一个巨大的人情吧?遇到困难或是感到寂寞无聊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骑士团对你敞开怀抱,提前预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恩别拉赫单手扶住长刀,朝巴别尔伸出一只手来。后者看了他两眼,刚要抬胳膊,一团黑雾突然从骑士的手腕里钻出来,又变成了一只黑色的手,延伸过去,探到他身边,提前跟还没伸出来的那只手握在一起、严丝合缝。黑雾的触感冰冷、湿滑、黏腻而柔软,巴别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抽出手来。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嫌恶情绪。 “合作愉快(Niceorkingithyou),奥斯威尔。”骑士幸灾乐祸。 “……”外乡人甩掉手边的黑色烟雾,“合作不愉快(Viceorkingithyou),恩别拉赫。” 随后,他拎着那截断尾,在又一阵愉悦的低笑中头也不回地朝返城之路走去。 另一边,副团长正与副手低声讨论。后者向长官汇报,多数试图拦住那头怪物的路的士兵都受了伤,但所幸伤势最重也不过骨折挫伤,无人死亡。随后,副手便重新钻进树丛,前去帮忙搀扶伤员,伊兰利拉则向恩别拉赫走来。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老团长怪声怪气地质询道。 骑士没有急着回答,向下指了指自己的断腿:“伤员有拒绝接受问话的权利。” “你算伤员?” “你会接腿吗?” 于是伊兰利拉妥协了:“……总之,你得先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便走上前来,想要搀扶只剩一条腿的伤员。然而刚走几步,就迈不动腿了。刚开始,他们还试图把腿从重力场里拔出来,在受到更强的重力压制后,便不再轻举妄动。 恩别拉赫仍然扶着他的长刀:“拜托,这间特制牢房都已经塌成渣了,你知道的,普通的监狱对我来说形同虚设——尽管我并不是不愿意去做做客。” 其中一个士兵接话道:“得了吧,队长,大伙都知道把您和正常犯人关一起有什么后果……哎呦!” 压在他身上的重力场忽然变得不平衡,直接迫使他摔了一跤。 副团长看着这一幕闹剧,摇了摇头:“快把他们放了,不是要接着关你,你是重要证据,需要先跟我们去做个痕迹鉴定。” 紧接着,多余的重力便消失了。两名驻城远征军士兵站起身来。 “痕迹?”骑士问。 “你身上这些爪痕,如果可以确定和贝瑟姆冶铁厂锅炉房墙上的一致,那骑士团就将立刻对今天逃走的嫌犯发布通缉令。” “哈,想不到我被打一顿还有点用。”他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罪名是什么?把骑士团副团长的武器当零食,扰乱狄露威姆城的市场秩序?” “啧,你的那条烂腿甲也是他的零食,是吧?”伊兰利拉嫌弃地咂舌,又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讲述道,“罪名是,“妨碍骑士团秉公办案、放出并袭击受罚骑士、损坏王廷财产以及在布拉泽境内连环杀人百余名”。罪大恶极之徒。”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