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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普拉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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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狄城往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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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我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才终于获得解脱……” 连绵的雨夜即将过去,世界之外、世界之上,彷徨的、永不停歇的混沌一角,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漆黑的意识洪流中徘徊。 “十年……人的一生、即便是长生种、能有几个十年? “啊……你欺骗了我……谢瓦利埃、加布列利……你们骗了我……” 哀嚎声逐渐远去,灵魂受灵魂的冲击而千疮百孔,被湍流撕扯成碎片,个人的意志最终在磅礴的时空之内烟消云散,为塑造注定走向毁灭之物而奠基。 雨早就停了下来,仲夏的潮湿闷热浮出水面,整个夜晚,骑士团的总部始终灯火通明。 不久前,侦测部队针对恩别拉赫盔甲上的、冶铁厂厂房和尸体上的抓痕进行了痕迹比对,正式确认,那名长着尾巴和爪子的所谓“猎人”,杀死了安息骑士送葬班初步清点一百二十四人,通缉令与赏金金额将在五月初陆续登向全国。 完成了一项任务,骑士团的工作却远不算结束。大厅内人来人往,却只有脚步声与极轻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文职人员各司其职,骑士们则卸下武器充当助力;由于先前刚接替被炸毁的西南监狱暂时拘留犯人,骑士团的地上监狱早已满员,将俘虏转移到更远的监狱岛上夜长梦多、并非上策,于是他们临时启用了地下监牢,腾出更多空间,用以关押先兆教会的教徒,并依照国王的命令,连夜展开审讯。 幸好,王廷内部亲自负责对于伊坦格雷特战俘后代的盘问,减轻了一部分工作压力。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应国王的指示,为避免计划出错、伤及无辜,昨日下午,王廷、医学研究院以及骑士团临时休假,囤积的事务也正在等待处理。伤者如何安顿、死者的家属如何通知,贝瑟姆冶铁厂已经封锁,西南监狱废墟的清理工作也还留有大半,大小事务堆积起来,即便各部门分工合作处置,也依旧十分繁重。这一晚,多数人都选择睡在自己的工位上,或留守在总部大厅内,随叫随走。 “你想上哪去?” 伊兰利拉叫住了扒着门框往外走的熵骑士。 “出城玩玩。”恩别拉赫背对他说道。 老团长挤眉弄眼:“这么洒脱?伙计,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禁闭还没结束呢。” “拜托,老古板,看看我,我只剩下一条腿了!” 骑士不满地拱起肩膀,双手用力向下指去,那条断腿如今已经长出了一截,看起来好似被截断了的残肢,残存的一小段腿甲滑稽地晃来晃去。 “不要喧哗,轮班的骑士就在休息室睡觉。” 这时,一个庄重又略带疲惫的声音插入。 总团长艾弗利亚身着轻甲,从与大厅相连的办公区域转了出来,一名副手跟在身后,路过的骑士纷纷向他行礼致敬。他横穿过正厅,目不斜视地走进另一侧的办公区,将一沓文件递交给参谋,又嘱托了几句,后者便立即起身,擦着恩别拉赫的肩甲,手持文件快步走出了门去。 片刻后,军团长再次返回到大厅,望向门口的长椅,年过五旬的老头四肢张开,正靠坐、或者说瘫坐在椅子上待命休息,墙角里摆着他的大剑。可伸缩变形的剑刃上有个明显的缺口,边缘粗糙,细小的零件断的断、碎的碎,和被一口扯下的两块铁合金一起堆放在旁边,底下垫着湿透的披风。 骑士团长指了指那把大剑:“我的交接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明早要到克拉法琳宫去一趟,顺路把你的武器带去修修?” 伊兰利拉闻言,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爽朗一笑:“好意心领了,团长,宫廷的维修师可修不好这精巧的东西,砂楼工厂的手笔。” 清楚不需要自己操心,他便略一颔首:“制定计划,让你手下的骑士轮流休整,他们跟着我们,已经从昨天清晨跑到现在了,保持精力充沛很重要,这段时间还有得忙。” “了解。”老团长用两根手指敬了个礼,把头扭向左侧,紧盯着随时准备溜走的狡猾骑士,问道,“他呢?” 恩别拉赫贴墙而立,不紧不慢地俯身,也向艾弗利亚行了个礼。金属碎屑随他的动作从身上脱落。 骑士团长上下打量他一番,表情严肃:“我记着你不需要睡觉,是吗?” “当然。”他点点头,耳饰晃了晃。 “你现在到骑士团的地牢去,参与针对邪教徒的审讯,探知秘法的适用范围有限,供训官人手不足。”他从善如流地指挥道。 “啊,这个任务我喜欢。”骑士高兴的一拍手,更多沾水的金属碎片掉了下来,“所以,我带伤还要帮你们分忧,能得到什么奖赏?” 伊兰利拉几乎为他的厚脸皮而大吃一惊,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戳起来,厉声训斥:“嘿、小子,说什么呢?你本就因为犯错受罚,怎么敢跟你的长官谈条件?服从命令是你作为一名军人该遵守的最基本准则!” “小声。”艾弗利亚皱起眉毛,伸出手掌,往下压了两下。 于是副团长抿紧嘴唇,抱着胳膊,重新靠回了椅子里。 这时,副手替总团长端来一杯水,他低下头沾着杯沿,继续向恩别拉赫问道:“你想要什么奖赏?” “嗯——”骑士敲了两下面甲,认真思索,“让我坐几天你的位子?” 他喝水的动作停了。霎时间,骑士团大厅里所有听得到他说话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朝他们三人投来目光。 “你**……”副团长刚骂出个开头,瞟了一眼艾弗利亚,就亲自噤了声。 “你胜任不了,换一个。”他继续喝水,“大家都很忙,注意时间。”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骑士立刻丧失了兴趣。 “是吗?”他用相当柔和的声音说,“那就退而求其次,提前还我自由?” 军团长听了,便看向伊兰利拉副团长:“他目前由你负责监管,他的禁闭惩罚还剩多久?” 老骑士搓着下巴想了想:“三天,刚好一个月。” “……”艾弗利亚双手攥拳,搓了几下,思忖片刻,“考虑到你伤势严重,且审讯工作短期内处理不完,无异于延长禁闭……对你的惩罚可以一笔勾销,但原定一年的无薪劳动将再增加一个月。” “足够了,成交!”他不假思索地答应,“所以,这是你具有效力的一句“口述”命令吗,长官?” 闻言,艾弗利亚与伊兰利拉对视,用力一点头,以表应允。随后,老团长就当着他的面,不情不愿地从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违反军规纪律处罚单”,亲手将盖了章的禁闭处罚撕成两半。 “你这条腿要多久才能长出来?”骑士团长担心审讯会出问题。 “取决于我的想法。” “……取决于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又一团黑雾从骑士的盔甲缝里扩散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如同针线,迅速将破损和翻卷的盔甲边缘缝补完整。片刻后,他全身上下的甲片都已经恢复如初,闪着乌黑的光泽,仿佛容光焕发。骑士双腿站立在众目睽睽之下,拧了两下手腕。 “啊哈、不错、挺好的,”艾弗利亚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一指门口,“你最好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 “遵命。” 话音刚落,恩别拉赫隔着手甲打了个响指,“啪”,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麻烦制造者走了,总部大厅里便只留下了宜人的秩序。就连工作区只知道埋头办公的文职人员也松了一口气。 “你总是这么由着他来,让其他军士怎么想?”伊兰利拉仍然斜靠在长椅上,神色平静而惬意,语气里却带有责备。 “……”骑士团长睡眠不足,头疼地捏住鼻根,叹了口气,““比起这半个世纪内他所带来的价值,这些日常琐事都无关紧要,烦请你多加包容”,“恩别拉赫很有用,但正因为具备超越奥普拉人掌控范畴的能力,若他在未来阻碍到布拉泽的发展前景,我便会亲自将其处理掉,以绝后患”。” 听到这里,伊兰利拉却连忙改口道:“啊?不不,我也没说要直接把他干掉,还没那么严重,他战功确实多,但……” “我理解你的顾虑,”他看起来语重心长,“我复述的是迪斯特什王的原话,君主的意图已不必多说,还有什么问题?” 噢,真是尤徳在上,问题可不小。副团长这么想,咂了咂嘴,但没这么说。 “好吧,就一个问题,艾弗利亚,”他站起身,凑到艾弗利亚旁边,背对大厅,悄声询问,“你刚才说交接工作,还派参谋现在出门送文件,你不会是真想跟审判庭下属的那群人合作吧?” 他默认道:“大部队都奔赴南北方战场的情况下,不和他们合作,我们根本忙不过来。毕竟接下来就是……” “真要跟执法厅共事?”老头打断他,扯着嗓子低声感慨,像极了打鸣的老公鸡。 尽管执法厅和骑士团均是隶属于王廷麾下的执法机关,且理应各司其责,共同维护社会秩序,但近些年来,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并不算好,平时几乎没有往来。理由众说纷纭,一说理念不合,一说利益冲突,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种背景下,冰释前嫌、协同工作,困难重重。 “你不是不知道,那群懈怠惯了的执法官就是一堆饭桶!除了伪造高结案率邀功请赏,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伊兰利拉跟着艾弗利亚走出了骑士团,一路上,他仍在据理力争,“他们连自己手里的冤假错案都数不清,骑士团好心申请替他们善后,前后被冷嘲热讽了多少次?现在我们却要靠他们协助?凭什么!” 艾弗利亚一脚踩进水坑,停下了脚步,在黑夜的路灯底下转过头来面向他:“对于你的养女,我也非常惋惜。” “……”听到“养女”一词,他顿时就好像被噎住了似的,再说不出话。 “可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务等着我们处理。”于是对方接过了话头,“听我说,就在一个小时前,国王绕过听议政院(审判庭执掌官已死),直接罢免了执法厅的执掌官与三名执掌副官。现在,执法官们群龙无首,选择和他们合作,既是帮我们,也是帮他们。” 伊兰利拉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认真聆听。 “老前辈,执法厅、赋税厅、筑建厅、审判庭……王廷内部的腐败和懈怠即将成为过去,“大洗牌”迫在眉睫。” (四月二十七日-周三-清晨) 天光微明,现在还远不到王廷的工作时间,正广场上空无一人,水潭将巨大的装饰柱倒映在天穹里,倾倒的公示板无人清理,被雨水泡湿,与湿纸片堆在一起,依稀能辨别出用油墨印上去的几个粗体字:新税务法。 广场下方,各城区的集市已经陆续开张,阿维斯族的运货工站在街头抖动翅膀,发出标志性的鸣叫,随时准备接应(空运)新鲜的货物到相应摊位上;餐厅与烘焙坊中谷物飘香,服务生走出店面,抽出毛巾,开始擦拭室外淋了雨的桌椅,并将倒下的指示牌扶起,旋转一圈,使写着“开张营业”的那一面朝向大街。与以往的每个日子都类似,到处是一派生活的气息。 而另一侧,克拉法琳宫深处,通常空旷幽静的侧殿,此时此刻却被里里外外围堵了三层。 经过连夜突击审讯,伊坦格雷特旧贵族、帕奇普蒂拉氏族的罪行彻底浮出水面,并被事无巨细地记录在案。如今,这批战俘的后裔刚出了审讯室,便被立即押送到宫殿之内,听候发落。罗戈斯的禁卫军有额外的工作,无法到场,监察长的秘密部队便代为执行,围住整个侧殿,对其严加看管。 战俘的后代被五花大绑,列队跪倒在王座的阶梯之下,狼狈、憔悴,疲倦,清晨的暖光铺陈在他们面前,离膝盖和头颅仅有一步之遥,却终究无法助力他们逃脱黑暗的笼罩。年轻的妇人怀抱婴儿,脖子上还打着领结的少爷在低声啜泣,为首的中年人把脑袋往右一偏,“呸”,吐出一口血沫,倔强地撇着嘴角,半声不吭。 “咯哒、咯哒、咯哒” 不知多久以后,宫殿内响起一阵顿挫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哭红眼的小少爷好奇地抬头看去,两名身披黑软甲的士兵率先从石柱后出现,拨开厚重的丝绒窗帘,分立两侧,为真正的尊贵者开道。殿内士兵同时手扶武器,躬身行礼,紧接着,一抹纯净的白色侵入男孩放大的瞳孔当中,几乎一瞬间就使他空洞无神的眼睛重新焕发出光彩。 迪斯特什王俯身进入侧殿。他少见地卸下了沉重繁复的礼服、金属盔甲与王冠,长发散落肩头,丝质披肩与内侧的服饰同样轻便贴身,似乎刚从寝宫赶来。政变事件虽已尘埃落定,随之牵连而出的问题却千头万绪,君王无暇休憩,彻夜未眠,然而,在他身上却看不出半点疲态,反而步伐稳健,从容不迫。 在混乱、颤抖的呼吸声中,在二十多双眼睛恶毒的注视下,迪斯特什一步一步登上阶梯,旋身拂袖,端坐于王位之上。 “你们可还有同谋?” 即便衣着简单随性,君王声音中的威严肃穆仍不减分毫。 “……” 静默。 帕奇普蒂拉各个紧抿嘴唇,守口如瓶。但在已经结束招供之后,这种执着便显得尤为讽刺。 转眼间,憧憬与向往便被惶恐所吞没,打领结的小少爷绝望地意识到,他刚才看见的,并非前来拯救自己的天庭使者,而是即将为他和他的家人降下责罚的半神,了结他短暂人生的审判长、断头台与行刑官的三位一体。 “譬如,别利亚耶夫侧宫。” 国王起身,背着手,开始在高台之上不紧不慢地踱步。 “马歇尔侧宫。 “以及,伊芙琳夏宫。” 他逐句筛选,仿佛念诵短诗:“四座宫殿,四处幽禁之地,究竟还有谁耐不住孤苦与寂寥,身陷局中?” “别浪费时间了,死就死!” 倔强的中年人发出怒吼,唾沫四溅。 “就算是死、我们也绝不背叛同胞!” 怀抱婴儿的妇人把自己缩成一团,语气却毅然决然,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迪斯特什仍然在来回散步。他俯视殿下穷途末路的庞大家族,忽然抬高了声音响度,唤道:“卫兵。” 话音刚落,更多穿黑软甲的守卫推开大门,进入侧殿,分两排整齐列队,单手环在胸前,向国王恭敬行礼。 “你既然说背叛,那就是确有其事了。帕奇普蒂拉老勋爵及其家属,在法朗克斯侧宫里……居住了半个多世纪,其本人早已沉眠于六尺之下。”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帕氏扬起的头颅,“至于你,勋爵的后代,你如今叫什么名字,我无心知晓;你是否与伊城的其他旧臣沆瀣一气、此次行动都有谁参与、谁没有参与,我亦无心知晓。” 精美的烛台式吊顶灯下,光线昏暗,半神耸立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竖立的银针,顺着视线,狠狠扎进落败之族心中。他们如芒在背,似乎终于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他们早该醒悟的陈年往事:昔日的伊坦格雷特、神圣福音大教皇、鹰薪骑士团,气数已尽。 接着,迪斯特什薄而宽的上嘴唇轻启,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肃杀气息: “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反思自己,可现在看来,似乎这都成了徒劳。 “但你们不会被公开处刑,我会以伊坦格雷特的贵族传统,厚葬你和你的家族。恭喜你,勋爵的后继者,也恭喜所有幽禁侧宫中的伊坦格雷特旧家族,他们等来了翘首以盼的好消息,将要获得自由。灵魂的自由。” “……你、你说什么?!” 倔强的中年人勃然大怒。 “不、不!” 鼻子流血的青年人头摇得像暴风雨中的独木。 “你怎么敢!” 妇人声嘶力竭。 “不赶尽杀绝是你对陛下亲口定下的承诺!是陛下的遗愿、你竟背信弃义!” 咒骂与指责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的哪个人口中传出。 但无论如何,任何诅咒和怒号都不能撼动既成的事实,成王败寇,祈祷与哀求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国王面不改色,朗声吩咐: “传我的命令,今日太阳落山时,打开各个侧宫的大门,寻找到所有曾属于伊坦格雷特的血脉,就地处死、格杀勿论。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悲悯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就算是襁褓里的婴儿。” 不出所料,妇人声嘶力竭的哭吼传入他的耳朵,两名守卫及时上前拉住了她。 “你……你这个畜生!混蛋!你愧对祖先愧对尤徳!不得好死!不得好……” 噼啪——! 一道雷电由王座之上疾驰而去,刹那间击穿破口大骂的俘虏的嘴唇,烤焦了他的整个口腔。 “当心你的舌头,罪民。” 上位者的腔调高傲而冷峻。他的双手始终背在身后,屹立原地,睫毛末端的黄金电流快速隐去。 咚、咚、咚—— 妇人的额头猛烈地撞击在大理石地板上,鲜血横流。 “我今日饶你家族的性命,是为了在行刑日留你一具体面的尸首下葬,而非推入焚化炉烧成一捧灰,那不合伊坦格雷特的习俗规矩。” 他义正言辞,慷慨,却冰冷。 “故此,你理应对王廷感激涕零,我将赐予尔等祈盼已久的超脱,不容置疑。” 更多士兵连忙跑上前来,将抱作一团的帕奇普蒂拉家族逐个拖了下去,吵嚷之声渐远。 日光逐渐升起,照亮了方才战俘的后代们跪拜的大理石表面,也照亮了那一摊血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因听议政院下属审判庭的执掌官被敲定犯下谋反罪,应您的意思,整个机构都已暂缓运作,等待查办,骑士团这才斗胆直接向您禀报此事。” 艾弗利亚站在殿内,毕恭毕敬地向迪斯特什递上一份申请报告,内容是:骑士团长请国王应允圣哉骑士团与执法厅进行协作办公,并对执掌官缺位的执法厅暂时行使管辖权,以便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他交给他们的各项重要工作。 “远征军抽调走了骑士团内大批兵力,人手不足,情有可原。”国王斜倚在王座之上,翻阅手边的资料,很快说道,“我批准了。在新的执掌官上任前,执法厅暂且由你全权负责。” 于是艾弗利亚再三感激陛下恩泽,上前去接回他手里的申请文书便急匆匆小跑下来,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迪斯特什察觉到了异常,便将视线投向骑士团长,瞳孔舒张成细长的果核大小:“你今日格外拘谨,可是因为我所安排之事项操之过急?或是对于这出好戏你另有高见?” 他马上连连摇头:“不敢。内鬼被连根拔起,旧贵族也即将全部被处死,安息骑士士气大损,只有您和布拉泽的威望与日俱增,这出戏无疑是一步好棋。” 军团长忙着搜罗脑中关于夸赞的词汇时,国王已经猜出了问题所在——艾弗利亚的亲弟弟,受他赏识而进入财务厅,却在今年年初主动辞去职务,如今,似乎在狄露威姆的某家餐馆或酒厂工作。他多半是心中有愧,怕触怒君主,牵连家人,才会如此谨小慎微。 “想解决社会性问题还远远不够,我仍需要你的协助。别忘了,艾弗利亚,你是我钦定的骑士团长,这一点毋庸置疑。”对方紧绷的面部肌肉有所缓和,他便话锋一转,“秘密寻访兆沙的监察员派去了吗?” “是,监察长已经遣人去了,过段时间就会有结果。” “嗯,蒙恩者与失恩者的矛盾不会被如此轻易地抹除,想激化革神与反革神派之间的冲突却这般轻而易举……”他轻笑道,“可惜,到底还是人类,到底还是诸神的造物。” “您的意思是?”他迟疑地抬头问道。 “你不该妄加揣度。尽早拟出一个行刑日,就是骑士团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国王立起身来,长袍垂落,“日光正好,回寝宫去了。” 他嘴角噙笑,信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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