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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普拉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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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浸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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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玛纳”?”托德感到十分意外。 这本明显出自拉铎人之手的笔记里,完全没有提到神主尤徳或矿神卡坎的名字,有的只是一个他在奥尔梅克和布拉泽都闻所未闻的新神。 “玛纳是谁?”他看向先知。 “拉铎王朝所信仰的主神,”先知从背包里抽出她的圣徒之书,摊开在笔记本旁边,“在他们的神话故事里,尤徳与玛纳是一对孪生双胞胎,但双生子象征灵魂的破碎与残缺,会引发堕落,必须有其中之一要回归宇宙的怀抱。” 蛇人动了动干燥的犁鼻器:“普拉俄科斯诸神的主已经是尤徳,那这么说……” “玛纳一生下来就死了。拉铎的祖先认为是祂牺牲了自己,才换取世界和平,便主动从尤徳的臂弯里离开,开始信仰玛纳,以告慰祂安息。” “下面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他带吸盘的手指指着打开的古籍,““血液……灵魂……驱逐”?” ““灵魂不可见,是因为被贮藏在血液当中,一些人身体里流淌着腐败之血,被外部世界驱逐、残杀,在拉铎,却被视为神性的象征”。”先知翻译道,““腐败之血”……几年前不觉得,现在听起来可真耳熟。” 读到这里,根据拉铎本地人留下的日记,她已基本理解了事情的真正走向,一切问题的答案仿佛呼之欲出。然而,遗憾的是,再往后,就都是目前无法破译的部分了。 “圣徒之书记录的历史是假的。”她忽然说,而且语气笃定,“这本笔记里记述的才是真实的拉铎王朝,恐怕进入这座地下城市之前,那五百人都还没有死,教廷仍然存在,而我们面前的“八角笼”就是日记的主人的杰作。” “那我有一个问题,”托德又指着日记的其中一行,““他(He)”?教宗海莉耶塔·拉铎(LuminaryHenriettaLador)不该是个女性的名字吗?” “某种宗教传统吧,为了迎合神。”安德娜拽下手套,露出手背,揉了两下干涩的眼睛,地下城镇低到可怜的湿度让他们都很不适应,“我们在广场上看到的神主尤徳的女神像,为什么祂身上的“尤徳之眼”是竖起来的?雕错了吗?根据已知信息,我猜,其实那雕的根本就不是尤徳或者矿神卡坎,而是玛纳。拉铎人认为玛纳也是位以女身示人的旧神。” “原来是这样啊。”蛇人不停地往嘴里灌水,“把“尤徳之眼”竖过来就成了“玛纳之眼”,祂们又是双胞胎,听起来倒是说得通。” “而记述者说,海莉耶塔与“大主玛纳”一起降生,可能类似于降灵会,由神选择附身于谁,只不过玛纳选中的这代教宗是个男人。”先知接着推测,“正神不附身,按照“圣徒之书”的记载,玛纳是神主尤徳的阴面,类似于顶沼和莎蒂德的关系,本就不在天庭的神座里列位,所以并不冲突。” “但玛纳已经死了,他们不知道吗?”他把水壶放回原位,“就算这样也还想把祂召唤出来?” “旧神的死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祂们都会回到梦里,在其中陷入沉睡。”先知注视着巨大石桌上的八角笼子,“所以从拉铎人到先兆教会的邪教徒,无不希望通过幻觉入梦,进入这个诸神酣眠的梦境,获得超越人间的知识与力量。” 托德努力想了想,举起双手,摇着脑袋笑道:“我投降了,这我可不知道。对于一个多半辈子都生活在布拉泽的人来说,这些东西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他边说边走到墙边,放松地往后一靠—— “咔嚓” 突然,蛇人胳膊倚靠的那块墙砖凹了进去,他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这似乎又是一道机关,两人头戴矿灯,开始四处查看,随后,在暗室的北边,他们发现一扇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在“八角笼”密室的深处,竟还藏着第二间密室。 向导立刻调整状态,把尾巴上的斧头固定好,又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把登山镐,握在手里。 “真够能挖洞的,也许诅咒他们的不是兔子,而是老鼠。”他忍不住挖苦道。 和笼子所在的暗室一样,更深处的密室也是个纯粹的神秘学和天文学研究场所,没有危险的陷阱(在地上发现了几个褪色的防御法阵),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布设十分古怪。 物品的摆放杂乱无章,烛台底座被拆下来装食物,托德凑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团灰紫色的枯叶子是个什么蔬菜。 角落里有一张床,棉被里塞满了烧到一半的蜡烛头,六块长方形石板两两排列,竖着躺在床上,第七块枕着枕头,上面没有写字。 简单在床上翻了一通,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们便继续往里走。经过单人床旁边的时候,先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回过头往地下看去,一具人体骨架趴在床架底下,只有一只骷髅手伸在外面,几乎把地毯撕扯成两半。不知是凸起的地毯还是那只手绊到了她。 “第二具骸骨?”托德感到脊背发凉,便往背后瞧了一眼,“在这种地方?” 但安德娜并没有在骷髅身边停留,她的头灯打亮了矩形房间尽头的一面墙,不同于其他由石砖和石板堆砌找平而成墙壁,二重密室里的这面墙是一整块完整的岩石,粗糙、凹凸不平,看起来没有经过任何人工雕琢。 这时,她有了一个有趣的猜测:或许整座教堂都是围绕着这块岩石建造的。 而在岩石墙壁的正中央,又有一块被镶嵌进去的方形石板,整体向外凸出,明显是人为开凿的结果,上面只刻着一句旧通用语: 【“不要”杀死天外来客。】 其中“不要”一词更新,与后面的文字磨损程度不同,显然是一段时间过后才添加上去的。 她伸出手,用手指末端在石板的边缘摸索,尝试把它拔下来仔细研究。忽然——在石板背面与石壁的中间,她隔着手套摸到了一条裂缝,很细,但十分深入,手指触不到底。 “这后面还有东西。” 托德手持登山镐上前,在安德娜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尖锐的镐头嵌进了石板的缝隙里,往前一推,“咔”,仿佛撬开蚌的硬壳,石板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先知赶忙托住底部,把它背面朝上,慢慢放在了地面上。 借助矿灯照射向内看去,刚才镶嵌石板的位置里侧有一个空腔,夹着什么东西。托德放下铁镐,戴着防滑手套,双手将藏在那空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这是一块略小一点的石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均无法被解读。 小型石板重量较轻,考虑过后,两人找了块滤水用的纱布,将其包裹起来,塞进了背包,准备带回地上仔细研究。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在这间狭窄拥挤、尘土飞扬的卧室的墙角,更多与此前的笔记字迹相同的日记便被翻了出来: 【教宗历286年-阴月110日 奥尔梅克之森里有剧毒的烟雾在扩散,森林之主卡坎(TheLasLordKulcan)在拒绝任何人进入森林朝拜。安茹的女儿看见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森林,那精神敏感的铁匠一家肯定会再下到地底来,劝说我们离开。不行,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跟他们纠缠,我要想个办法。】 【教宗历286年-阴月111日 素材到手,今天真是幸运,明天终于可以展开实践。这历史性的一刻,我一定要把海莉耶塔也叫来见证。 教宗赏识我,我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的引荐与暗中支持,我根本没机会来到庙殿小教堂,更没机会发现其中的秘密,接触“讥命”的遗产。他们留下的这些石板和壁画,看似疯癫,实则正好验证了祭坛的可用性。】 【教宗历286年-阴月112日 怎么会这样?祭坛毫无反应。石板上所写的“骨头”,指的不是“月之骨”吗?那么那些“讥命”的猎人是用什么才完成仪式的?自己的肋骨?祭坛显然已经被使用过。 “不该被打捞上来”,我认为这句话就是关键,“讥命”所用的祭品来自水下,这座城镇的最高处就有一座废弃水宫,我明天就到那儿去看看。】 【教宗历286年-阴月113日 一无所获。】 【教宗历286年-阴月120日 年末最后一天,毫无进展。】 【教宗历287年-1月8日 海莉耶塔又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用自己的方法和神成功取得了联系,并做出了一系列预言,这真是近些天我听到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了,可他却不愿意分享自己所采用的是什么办法。 果然,和我的猜测一致,拉铎子民所承受的苦难并不来自那可笑的“冤魂”诅咒或者什么兔子,而来自这座教堂顶部的那个巨大邪恶的符号。教宗把它称为“年轮”,是它吞噬了每一个未降生的胎儿,也是它,让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黑夜之血腐败、长生不死。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根据教宗的说法,符号“年轮”也是这座城镇的建造者——猎人组织“讥命”的遗产,是他们在癫狂之中,偶然觐见了“大主玛纳”之后的产物。我至今也不愿意面对这点。 为什么?既然连大主都会向我们降下诅咒,那我们这条朝圣的路又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我一时陷入迷茫的痛苦之中。 然而教宗却抚着我的肩膀,带着一种虔诚的神性,轻轻传授道:我们不应当以凡人的思想去揣度古神,“年轮”本身并不具备诅咒或者祝福的特性,“大主玛纳”没有打算诅咒任何一个追随祂的子民,是我们选择了祈祷,却无法负担其后果。把永生和身体里的毒血当成“诅咒”,而不是作为“祝福”接纳它,这便是我们唯一承受的“诅咒”与“苦难”的实质,来自我们浅薄而狭隘的见解。不过没关系,这条朝圣之路代表毫无疑问的正义性,践行绝对的正义,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承担的使命,唯有超越薄弱之人性,方能窥见“真实”。 我承认,他这番话开导了我,作为海莉耶塔·拉铎的门徒,就算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我也要把研究进行下去。 至于为什么我们会把长生与酸性的血当成“诅咒”,现在想来,多半是因为被赶下地底时,我的祖宗们只剩下了区区五百人,不能生育,就意味着早晚会灭亡,纯粹只是时运不济罢了。哼,背井离乡的伟大尝试?依我看,他们就是被绰厄尼斯从雪山里赶出来的不虔诚者。也只有这些不虔诚者,才能诞下我这样肮脏自私的反叛者吧? 但教宗不是,他是我见过最圣洁无私的正义之人,是他把我拉出泥沼,让我成了最后一个自然降生的拉铎之子。如今他又无条件地支持我的研究,慷慨、慈悲、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贯彻自身洁净无暇的正义,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助力他实现愿望作为动力。 今天写了很多,明天就是“八角笼”最后的实验日了,没能破解祭坛的奥秘,我仍然感到遗憾。希望查沃的出逃计划失败,抱歉,堂弟,我不会去圣徒们的诊所接应你,你会被抓回去,献祭给“圆环十字架”,我这里已经满员了。】 日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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