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究竟是何种存在？不同世界与不同历史之间究竟存在何种关联？人诞生于尘世又进入此梦境究竟所为何故？缘何大洛竟有与异世相同的诗词曲赋与思想哲学？」
受了此光辉园圃的熏染，欧阳望舒俨然成了一位哲学家。
「糟了，我离疯子已经不远了！」
刚问完颇有哲理的问题，望舒就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欧阳芍药本想着对望舒大加赞誉，结果就被她这句话堵了回去。
「咳咳，」芍药感觉自己受了内伤，「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可以用一个词来解释，也即玄家的『道』。」
「玄家称之为『道』，有些入梦者称之为『道说』，而我们大多数学者以『理法』代称，即『Logos』『逻各斯』。」
「逻各斯？」
「希腊语词汇，在此处代指宇宙万物一切规律与法则的终极规则。既称之为『道说』，缘因其还带有语言的含义，而大多数入梦者皆认为，一切可思维者用以描述一切规律与法则的思维皆超不出语言的界线。」
「哦，哦，原来如此……」
她完全没懂，只觉着此话既玄又不玄，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玄。
「所以，我先前才会讲『语言具有力量』嘛……」
「咳咳，嗯，我差不多理解了……」望舒尴尬地点了点头，「芍药，你能不能举几个实例，好加深一下我的理解？」
「可以。」芍药知晓她没懂，「有人把『理法』当作『神仙』，或者『上帝』。」
早这么讲不就得了！
「『理法』可以当成方才那几个问题的终极答案，因为其囊括了宇宙中一切可被称作真理的概念。」
「但若来具体地分析问题，那就会出现许多分歧了。于是才会出现论道，才会有所谓的道路之争。」
得，好像回答了，但其实完全没回答。望舒愈加觉得，同芍药讲话是一件相当累人的事。人家论道像讲话，芍药讲话像论道。
神棍的帽子也可以分芍药一顶。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芍药，你之前不是讲，自己仅有残缺的记忆吗？怎么现在讲得头头是道，似乎什么都知晓？」
「想起来的忘不掉，忘掉了的也可想起。」
行吧，望舒放弃了求其甚解。
「那也就是说，那些修仙人最终的目的就是达到『道』，或云『理法』的境界了？」
「差不多。」
路曼曼其修远兮！听了这番话，望舒是没指望成仙了。
「其实因为『理法』之存在，古往今来的各重历史各个世界的学者无论是『研习术法』、『修道飞升』，还是『以身架桥』皆是在做一件本质相同的事：『求道，求其真理』。」
「也因为『理法』之存在，各重历史各个世界皆有一个共同的交点，这个交点就是我们现在正处于的梦境之中。」
「所以，玄家把这地方称作『仙境』和『天庭』还挺形象的。」
虽然望舒只听懂了一部分芍药的话，但她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她这个自异世而来的灵魂定与梦境有关。找好方向，便已经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正想着，眼前的光景如水面的倒影般晃动，梦境开始坍塌了。
「不好！」
芍药一声惊呼，吓得望舒虎躯一震。
「怎么了？」望舒如临大敌。
「快，望舒少主，将那果子吃了！方才牛吹得太多，搞忘了！」
「这果子可是大补啊！」
「什么？还有这种事？」
一听这话，望舒赶紧疯狂啃食起那枚泛光的果实，狼吞虎咽，算是梦醒之前将之吃完了。
日光初落，望舒猛地惊醒，口里还留着一些果实的芳香。
「嗯，不亏……」
芍药慢悠悠地立起身子，替望舒擦去衣襟上残留的果实汁液。
虽是梦里的果实，却能将其存在带到醒时世界来。此果确非凡物。
惊魂未定的望舒似是脱力般问道：「芍药，那果实究竟抵什么用？你怎么不也弄一个来吃吃？」
「哦，这果子蕴含着梦境中的启示与智慧，补脑子的，于我无用。」
「什么？」
望舒一把拽住芍药的尾巴，使劲攥紧。
「你说我蠢？」
「不不不……」
芍药就是这个意思，他痛并快乐着。
这狼仆翻了身做了主子，嘴越来越贱了。若是将来成了玄家上师，岂不是要上天啊！
尾巴受了伤，芍药一瘸一拐地起了床洗漱，虽说大半是心理作用，但他的确觉着平衡感受到了损伤。
八月初二，望舒仍在休沐，不用去御史台上班。
「望舒少主，宇文江生向我们摊了牌，我们也该决定欧阳家未来的战略了吧？」
芍药喝完稀粥，谈起了正事。
望舒很是郁闷，粥喝了一半，就往旁边一推。
「这怎么决定？我到现在都搞不清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芍药，你说我们欧阳是站在帝派，还是相派？」
欧阳家似乎已经站在了帝派，但还是被帝派的宗政家提防。估计宗政家也很怕欧阳家反水吧，欧阳家虽小，但玄家可太大了。
启明星就是未来的上师，谁知上师的态度会对朝廷造成多大影响？
宗政家担不起这个风险，皇帝也明白此事。
「这可把我给累死了……」
「现在一想，还是回通泽郡老家来得清闲。」
当初，望舒还信誓旦旦地要振兴欧阳，主大洛之沉浮，这回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然而，这贼船上了，可就下不了了。」
芍药既指欧阳家参与了朝堂之争，也指自己入了欧阳家这个坑。
「芍药，快，你快多回忆回忆！等你想起自己是哪家仙君转世之后，直接动用神力把欧阳家摆平这一切！」
望舒也开始玄起来了。
「望舒少主，您需明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行行行，论道论不过你。」
连《国际歌》都祭了出来，望舒不欲再作口舌之争。
「唉，若我不是欧阳世家的欧阳望舒，估计现在也不会比昨日的老乞丐好到哪里去。」
「应当是早就成了世人口中的『疯子』吧！」
「望舒少主，行于黑暗，寻求光明，亦是一种『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