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这来路不明的丫鬟就这么收下了？」
「望舒少主，她可不是来路不明。」
欧阳芍药故作神秘，就是不将话说完全。
「不是来路不明？」欧阳望舒诧异道，「你瞧她那善睐明眸，与眉宇间之英气，自称『悠悠』者绝非平常之人！」
很快，正主就来了。
「望舒小姐，芍药少爷，两位安好……」
苜蓿领着悠悠在欧阳府内干了一天的活。入了夜，望舒将悠悠唤入房内，这次算是最终考核吧。
望舒问了几句，悠悠对答如流，业务能力极强，这反倒惹人怀疑。望舒找不到其言语中的破绽，便无奈道：「既是如此，悠悠，你就留在我欧阳家吧……苜蓿，领她去备好的厢房……」
「望舒少主，芍药少爷，婢告辞……」
在这府里，如苜蓿这般深受主人喜爱的家仆可称己名，而似悠悠这般刚来的丫鬟就只能称「婢」了。这些礼数，悠悠当是懂的。
悠悠刚要跟着苜蓿退出房去，只闻得芍药悠悠地一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悠悠下意识地接上了茬。
悠悠过了望舒这关，以为事成，这才有些松懈，没想到着了芍药的道。
「『呦呦鹿鸣』，悠悠，鹿鸣……」芍药乐道，「悠悠小姐，还是鹿鸣先生？」
「呵呵呵，欧阳先生果如传闻中的『足智多谋』，在下这点伎俩可骗不过您那双宵色的眼睛。」
「悠悠」不装了，她摊牌了。
「啊？」望舒后知后觉，「鹿鸣？闻鹿鸣，闻先生？」
「正是在下。」
「闻先生居然穿女装扮丫鬟？」
传闻中的神医竟有如此癖好，不愧是非凡之人。
望舒猛地起身，在闻鹿鸣转了转，硬是没瞧出什么违和感来：「闻先生扮相的水平是真高啊，这男扮女装任谁都看不出来。」
芍药却道：「不是闻先生现在男扮女装，而是闻先生过去女扮男装。」
「什么？」苜蓿反倒是最受冲击的，她上前试了试，果然是位女子。
「真是暴殄天物呐！」
苜蓿心中的神医形象幻灭了。
「既是如此，」望舒不免啧啧称奇，「闻先生…闻小姐…先生扮相的水平也很高呀！这是如此做到的？」
「欧阳少主，就是如此做到的……」闻鹿鸣突然换了副男声，神态与形体也仿佛男儿一般。除了服饰与面容不对，竟完全看不出她是位女子。
呵，要论演戏的技巧，闻鹿鸣才是内行啊！望舒芍药甘拜下风。
「闻先生扮相的水平高超，可惜演戏的能力还有待提升。」芍药打趣道，「闻先生入了府来，事事皆做得周全，反而令狼生疑。」
「这倒是，难怪在下露馅漏得如此快，感谢欧阳先生提点。」
闻鹿鸣恭敬地行了礼，她似很尊敬面前的两位欧阳。
「那么，闻先生，您不去行医却潜入我欧阳家，又是为何？」
「光行医救不了大洛人。」
原来是闻树人，望舒肃然起敬。
「闻先生要做我欧阳世家的门客？」
闻鹿鸣相当诚恳：「在下无处可去，才来投奔欧阳世家。」
「闻先生，您是如何找到我欧阳府来的？」望舒对此相当疑惑，「我欧阳家才入洛京，在城中不过待了数日。」
「这府邸之外连个欧阳家的牌子都没挂，当是没几个人知晓我们待在此处。闻先生又是如何精准找到我们的？」
听得此言，闻鹿鸣倒是也一齐疑惑起来了。
「八月中旬，欧阳少主不是派人到津渡郡的医馆中招揽过在下吗？」
「啊？有这事？」
「是啊，那人自称『江公子』，看着也像是个世家公子，文质彬彬，说是您的拥护者，还为在下指了洛京欧阳府的位置。」
绝对是宇文江生！看来这小子天天打着欧阳的旗号干坏事。
等等，八月中旬，那时候宇文江生不是在江都嘛，跑这么快……
「哦，对，这些日子太忙了，事情记岔了……」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宇文江生做的破事望舒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当时，在下还未下定决心，如今倒是看清朝廷了。」
欧阳家能得这么一位人才，还得感谢孙太守的助攻。
「闻先生，您既然来到欧阳府，应当是有什么抱负吧？」芍药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欧阳先生说得是，但在下先前拒了欧阳世家的招揽，如今又恬不知耻地拜见，还求欧阳少主与欧阳先生体谅。」
「无妨，有闻先生加入，我欧阳望舒高兴还来不及呢！」
望舒言出此语，闻鹿鸣明显不似方才拘谨：「在下原先不过一介医者，所求之道是医治世人之形体。然而，如今是奸臣当道，恶官横行。」
「津渡郡太守为求功绩，悍然驱逐郡城之百姓。如此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下曾竭力救治失其居所、被迫流亡的百姓，但凭一己之力怎可救助全城百姓？」闻鹿鸣越讲神色便越激动，「而后，在下才终于明白，医民之前必先医国，国不医则民不治！」
「而欧阳少主正是试图医国之人！」
突如其来的赞誉直接把望舒给砸晕了，她怎么就突然成了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见望舒深受震撼，久久不得回神，芍药即道：「闻先生大义凛然，欧阳芍药佩服！」
「岂敢，岂敢……」
闻鹿鸣连连作揖。
「咳，嗯，既然闻先生隐姓埋名投奔欧阳世家，欧阳世家也要予以礼待。闻先生不妨以客卿的身份留于欧阳府。」
「欧阳少主，在下愿以丫鬟身份随侍二位左右。」
「这样……」望舒朝芍药投去求助的目光，「不好吧……」
「望舒少主，闻先生向来以男子身份现世，若还以闻鹿鸣的身份当欧阳家的客卿，的确会有些麻烦。若是以女子的身份留在欧阳府，倒可以有许多奇妙的好处。」
想到此处，望舒不免稍叹一声。医术如此高超的医者非要装成男子身份，却不敢以本相视人，这世道果真不对啊……
「那就依你们吧……」望舒只得允下。
「闻先生，您便取『青蒿』之名吧，这番倒委屈您了。」
「感谢望舒小姐赐名。」闻鹿鸣，哦，不，「青蒿」入戏是真快，「望舒小姐，芍药少爷，婢这就随苜蓿姐姐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