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你听说了嘛,宇文江生又给我们整了个大活。」
「听说了,说是昨晚宫里出了命案,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欧阳芍药闲着没事做,日日披个斗篷,带着几个习武的侍卫在城里乱窜,算是个街溜子。
这种传闻自然逃不开芍药的耳朵。
「不过您如何知晓那是宇文江生做的事?」
「能不知道嘛……」欧阳望舒对宇文江生层出不穷的绝活都快脱敏了,她皱着眉头道,「我早上去御史台,跟着御史大夫一起去现场看了看。」
「结果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竟还有能惊到望舒少主之事?」
「可不?」
望舒身子前倾,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现场情况。
「那地方是尚衣局的公署,这些日子正好在接受御史台和断狱司的调查。中元之案嘛,御史中丞一套操作带来的后续活动。」
「公署之中庭,本该是干净整洁、有条不紊,结果今晨上工的女工一去,居然见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中央。」
「领头的女工看着奇怪,上前验了验鼻息,果然是个尸首,立马就报了案。」
「等着我们过去一看,呦呵,居然是宇文世家的二公子!」
「什么?」
「仵作过来望了一望,说与玄都大献的受害者类似,应当是邪道手段。」
这宇文江生昨日白天还与她们谈笑凤生,怎么突然就挂了呢?
「难怪他昨天说那些鬼话,原来是想装死脱身。」
「您觉着他找了个替身?可一般装死不都是故意弄个难以辨别身份的尸首来嘛?」
「莫非他这『尸首』能骗过所有人不成?」
「我也搞不明白,但那小子绝对死不了。」望舒笃定道,「虽然别人可能都以为他死了。」
「御史大夫说要请玄家道人来判定仙尘,我把你推荐了出去,正好我们下午一起去宫里看看宇文江生搞的鬼……」
「……」
「欧阳先生,受害者是因那仙尘殒命?」
「七王爷,照现状来看,当是如此。」芍药回禀道。
事关望族子弟,御史台、断狱司同常侍司皆不敢怠慢。
就算这停尸处「阴气」再重,再如何「不吉利」,什么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断狱常侍两司的侍郎与上品官员全拢了过来,相当热闹。
尊称「七王爷」的中年人即是御史大夫东方穿林,东方宗室诸王之一,老皇帝之兄弟。大洛朝廷与世家深度绑定,既有爵位亦有官位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此一来,徐行啊,你的料想无错,邪道确藏身于宫闱之内。」
「既可怕又可恶呐!」
「七王爷,还当如下官先前所见,奏请朝廷彻查这三宫六院、四台七司、诸殿府局和京内大家,平息这邪道赌咒之祸。」
东方徐行依旧是在强调自己的提议,生怕面前的御史大夫畏手畏脚,不敢查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邪道敢于宫内行凶,咒杀宇文世家之公子,定是有恃无恐。难且愈艰呐……」
东方穿林沉吟片刻,叹道:「中元之案,邪道之香囊出自尚衣局,而此案又出在尚衣局内。这尚衣局究竟有什么秘密?」
「抑或是宇文二公子得了邪道之秘,而被其灭口?」
这御史大夫朝一旁站着的断狱侍郎问道:「按理来讲,宫内尚衣局在中元之案后处于断狱司日夜看守之下,但你断狱司为何竟对此事全然不知?」
「七王爷,这……」断狱侍郎以为中元之案早翻了篇,一直没多加重视,具体情况他也不知。
「行了,莫在这支吾,赶快回去查查吧!」
「又是在边缘诸郡肆虐,又是在玄都大献上犯事,如今又到洛京皇宫里边杀人,这邪道真是把大洛上上下下全都渗透得跟个筛子一样!」
东方穿林的爵位高、官职大,在场众官员全被他训了一顿,无人敢于还嘴,望舒芍药亦在其列。
等着领导训完话,有司履职之时,望舒才与芍药悄悄道:「芍药,那『尸首』是宇文江生吗?」
「虽然很想否认,但看不出破绽。」
借着查案之便,望舒芍药到了这尸首边上左查右看,硬是看不出一点纰漏来。
「诶,芍药,你瞧。」
望舒指着那尸首左手之拇指处的豁口。
「那不就是昨日刚划破的吗?」
若是伪装,则装得也太像了吧?
莫非这尸首真是宇文江生?
「的确,与我记忆中的伤口形状别无二致。」
「不会吧,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望舒仍是不敢相信:「芍药,这有无可能是术法所制?假死、幻象,还是易容之类的?」
「没有『雾』之术,『光』之术与『绯』之术的痕迹,至少没有玄家的术法。」
也不是符合其他芍药记忆中更加高深的术法,至少这具形体上看不出来。
「宇文江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御史台、断狱司和常侍司这三司在尚衣局忙了一整天,却是基本没有收获,既不知道宇文江生之尸首怎么出现在尚衣局,也不知晓凶手之动机,更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
这三司的官员胥役已经被邪道搞怕了。
某种程度上算作宇文江生「同伙」的望舒与芍药亦是一头雾水,她们也搞不清楚宇文江生究竟是死是生。
也许「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吧。
难得在御史台上了整天的班,望舒竟还有些意犹未尽。除了每日一大早需去点卯,御史台的工作的确是不错。
回了欧阳府,脱了御史袍,正是准备扯几嗓子黄梅戏,结果「帽插宫花好嘛」还没好出来,望舒却是一眼望见了正厅内坐着喝茶的澹台月出。
不打招呼就来拜访,果然是个不速之客。
「欧阳姐姐好雅兴……」澹台月出一副老稳模样,「我这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见谅个鬼!旁人一看,还以为她才是主人呢!
澹台月出这一波反客为主坏了望舒的好心情。望舒连恭维的话都没讲,直接就坐到了主位上。
「澹台小姐这是来自首的?」
「欧阳姐姐会开玩笑的,宇文二公子之死,我们澹台家也很震惊呐!」
「宇文家的二公子平日里不甚出名,我也仅知一些其经商的事迹。据坊间传闻,正是他资助了部分欧阳世家的茶业吧?」
不愧是澹台家,消息就是灵通,全给她懂完了。
「澹台小姐是什么意思?您想说宇文二公子之死与欧阳有关?」
「这里我就需澄清一点,欧阳家的茶楼向来是开放,宗政、宇文、南宫,甚至于澹台家的资金皆可进入,澹台小姐想入伙也不是不行。」
望舒这话有些意思,一旁沉默不语的芍药似是理解她的想法了。
「哦?欧阳姐姐竟愿意分享醉仙茶之红利,高尚得紧。」澹台月出呵呵一笑,「没想到宇文二公子这么一走,还给我澹台家留下了一个资助欧阳家的空缺。」
「如此一来,我还得感谢宇文二公子了……」
于是,人血馒头就这么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