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还是几年前的话,处于这样平淡又平庸的日子里久了,自己是绝对无法安分下去的。
可如今却越发觉得,更应该去珍惜稳定的每一天。
在这个年纪,总算是渐渐学会了和自己和解啊。
总强压着自己去没事找事做的那些日子,是否对于自己,对于身边人都太过苛刻了呢?
细雨顺着伞的边缘滑落,流到碧水中去了。
魏鑫坐在一只小船上,摇橹错过周边的行船。
借着白墙青瓦的间隙,好容易才得以在雨中一窥远方。
向西北方向遥望,眼中只有漫漫大海。
回首,则是不尽青山。
曾以为,见山,见海,就必须得有所情愫,有所寄往,如今的自己,却是只想去偏爱这山、海本身了。
他突然很想像一年前初到这里一样,就这样摇橹顺着水系继续远行,然后在烟雨结束,梅雨季开始前,来在一处更加冷清地定居,从此躲进小楼,不问春风。
与当初倒有所不同了。
暂留在清河县的这段日子,见到了很多人和事,自然而然地,也与他们生出了或多或少的羁绊来。
而今以玄玉国的通信条件来看,作为一个普通清河县人,出了岚山(澜江郡与其他郡的边界),便难以再与故旧取得联系了。
故而那些出了岚山,直赴京城参加科考或是去外地经商的人、中了科考后在外地做官的人,走之前都会向周边人事郑重辞别,甚至会做好八年十年都不回来的打算。
若是不打招呼就一走了之的话,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清河县里这些人了吧。
不过内心想要去远方看看的心思是如何也按不下去了。
带着朦胧春意的烟雨,要比北方特有的冷雨温润的多。
“啪嗒,啪嗒。”
魏鑫打着那把青墨色的长伞,摇摇晃晃地走在石板路砌成的街道上。
走着走着,索性也收了伞。
两边街坊上延伸的屋檐几乎为这条街遮蔽了大部分雨水,各行各业的小贩正在各自门店中吆喝着。
在这种清闲的日子里,游街的不仅仅是那些华彩流苏,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女,更有专程来赶市的农民,也是满脸欢快地在街上且行且挑着。
如此一来,倒显得面无表情的魏鑫有些不合时宜了。
也试着找回一些快乐的能力吧。
忽然觉得,许多曾经的不快乐,其实都是源于内心的不满足。
一个想法得以圆满后,进而自然冒生出二、三,乃至无止境的,待填满的欲望来。
一直以来的不快乐,难道都是因为自己太过狭隘,贪念也太多了吗?
“老伯,您今个去哪啊。”
魏鑫笑着向一位路过的农民大方搭起了讪。
“啊,今天去备点种子,预备下一轮的夏耕了啊!”
老伯爽朗地一笑,挑着担子走开了。
魏鑫乐呵呵地点头将他目送走。
“姑娘,这家的香料比街坊尽头那家如何?”
魏鑫笑着问向一位年轻妇人。
“这家好一些,物美价廉,据说是从西边哪个国家进口的呢。”
“好,谢谢,我也买一些。”
魏鑫称了半斤香料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有时候,真的没必须去定义什么事情才算是有意义,也不必去汲汲追求那些有意义的事,觉得不去做就是在蹉跎人生了。
有意义的事情不仅仅是读书,立功立业。
其实很多让我们感到快乐充实的平凡琐事,难道就不是有意义的事情了吗?
魏鑫自以为是个很狭隘,很小心眼的人,但在这段日子里,终于学会了先原谅自己,宽容自己,放过自己。
容得下自己的人,才能去学着容得下他人。
前面有一人,一身白衣,远远地正站在一处店家门前询问着什么。
随着见的人多了,魏鑫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脸盲,不是说这人是否印象不深刻,而是实在没有了勇气再去上前确认,那些熟悉的身影是否就是自己认识的人。
就这自己愣在那里发呆的功夫,那人也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方向,也是一脸的茫然。
“喂....柳芳?”
一个名字下意识脱口而出。
对面那人点点头,接过商家递来的食品,转头便撑伞离开,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了。
“算了,不想理就不理吧,不过能在街上见到深居简出的这家伙,还真是稀有啊。”
魏鑫停在了一处养生坊前,敲了敲门说:“大夫,把脉,开些食补养生方。”
逛了半天后,魏鑫愣是一个人提着一大袋水果茶叶与滋补品回了馆驿。
也不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就是单纯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了。
年龄到了之后,有健康才有一切。
“老魏,这是搞什么呢?”
闲的无聊前来串门的王雄见了魏鑫房间内的一众新事物,显然大吃一惊。
“养生。”
“嗯...老魏你是该养养身子了,不像俺。”
王雄摆了个自以为是的pose,向魏鑫展示了自己强壮的体格。
魏鑫淡淡一笑,又给自己沏了杯茶,说:
“健康事大,不仅限于我魏鑫啊。”
王雄只顾着将东西往嘴里塞,魏鑫的话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在魏鑫这蹭了些吃食与水果后,也便满意地称谢离开了。
望着凌乱的木桌,魏鑫笑着又随意吃了些东西饱腹。
他看着一处闲置已久,从未动用过的木桌与厨具,自言自语着:
“是该自己学着做些东西了。”
养生、烹饪,其实这些突发奇想的事物,也并不只是魏鑫闲来无事想去把这些东西搞好。
只是更纯粹地,想多爱些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