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好漂亮的雪啊！”
清冽的声音从街边传来，阿九回头去看，街灯的光晕里站着一个绵羊小孩，他戴着手套对空中哈气，然后蹦蹦跳跳地拉起妈妈的手。
阿九猛得惊醒，拼命晃了晃脑袋，后怕地流出一身冷汗，怎么回事？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差点就万劫不复！
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忽然一阵悸动，这孩子让他想起了科奇，那个唯一相信过自己的麝牛小孩。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如果科奇看到他猎杀无辜的路人，该对他有多失望。
“阿九哥哥是好人！”
呵……
好人？
算了，还有很多该死的人逍遥于世，何必去做个随机杀人的疯子呢。他真正该杀的是那些人渣，他们曾经将自己踩在脚下，现在轮到这些混蛋接受审判了。
魔鬼也有魔鬼的原则，不然就只是个低等的混混，他阿九要做那种低等混混么？
不能对小孩动手，他们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没有被污染的天使，也不能无目的地作恶，否则会让单纯如科奇那样的笨蛋失望。
这将成为阿九日后的行事准则。
至于饥饿，也没听说过饿一顿就挂掉的家伙，自己有那么逊么？
有债必偿，有仇必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亡命徒。
此时他想起了一些人，能填饱肚子的人，第一顿美餐就从他们开始吧。
……
深夜，贝克街2306号公寓。
北极熊米克喝掉瓶中最后一口伏特加，昏昏沉沉地去往卧室，可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早上揍了瘸腿阿九的正是这货。
这种时候会有谁来拜访，难道是狐狸尼亚那帮傻缺？
他很困，不想搭理什么人，那帮家伙来找他无非是去酒吧泡妞捡尸，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做。
但敲门声没有停，一下一下地响起，似乎笃定他会出去。
那声音有点奇怪，总感觉里面夹杂着什么东西的喘息，像是……饥饿的野兽！
米克被敲烦了，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开门，寒夜里的冷风裹挟着雪花吹了进来，让他酒醒了一半。
门外根本没有人。
他探头看去，空荡荡的街上只有路灯忽明忽暗，雪花纷纷扬扬模糊了视线，除此空无一物。
妈的真是见鬼了。
“哪个杂种开这种玩笑？！”米克裹了裹衣领大步走出去，怒骂起来，“别让老子逮到你个狗杂种，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可为什么会有种不安？刚才的敲门声让他心神不宁，平时可没人敢跟他搞这种恶作剧，三街五巷谁不知道他米克是个不要命的主。
他皱着眉往回走，退进屋子砰得一声摔上了门。
然而回头的瞬间，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全身的毛都差点炸起，喝进去的那瓶酒此刻全醒了！
屋里站着个人！
“又见面了，米克。”那道身影背对着他，缓缓扭过头来，伸出舌头在牙齿上舔了一圈。
“你、你你你……艹！瘸腿阿九？！”米克看清了来人，瞬间暴怒，“你个狗杂种居然敢来老子家里，很好玩么？今晚老子弄死你！”
他还没意识到阿九为什么那副表情，简直像是要吃人，也不清楚他的眼睛为何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不过无所谓，这种欠收拾的家伙既然主动送上门就没有理由让他完完整整走出去！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揍一顿就好了。
米克巨大的拳头骤然挥出，朝着阿九后脑砸去，以自己的体格，这一拳就能让面前的瘸子倒地不起。
可想象中的KO并没有出现，他的拳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竟然无法前进分毫！
惊惧从他心里炸开！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你说对么，小猫咪？”那张埋在阴影里的脸缓缓抬头，红色的瞳孔里映着米克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废物来挑衅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米克恼羞成怒，挣开对方直接乱砸起来，王八拳带起呼呼风声，那是杀人的气势！
揍了再说，死了算这孙子倒霉！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没能命中哪怕一拳，对方的身影快到模糊，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躲过了所有攻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个废物怎么敢？！
到现在他想的还是怎么敢，而不是怎么能，完全没意识到要避开自己练过几年的直拳连击需要多敏捷的反应力。
他已经被愤怒冲昏头了，哪里能思考这些。
“今天你死定了！”米克怒吼着熊抱而来，打算像每次那样拥抱瘸腿阿九，不过这次他会将对方的肋骨彻底绞碎！
要是让狐狸尼亚知道自己被瘸腿阿九找上门戏弄，他就别在威城混了。
但等待他的是恐怖如斯的上勾拳，对方的速度远比他快！米克甚至没看清出招，空气里只留下挥拳的剪影，瘸腿阿九下蹲蓄力高高跃起，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那张扭曲的熊脸此刻像是案板上的面团，接触拳峰的瞬间已彻底变形，横肉挤压着眼眶，崩出一口断牙。
整个过程不到零点一秒！
巨大的轰响声里米克摔进身后的茶几，压碎了那张昂贵的定制家具，抱着桌腿哀嚎。
阿九笑着整了整衣领，一脚踩上米克的脸，眼底像是结着冰！
“我们玩个游戏吧？我问你猜，猜对了有奖。”
米克现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恐惧席卷全身，这个废物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
“你、你你你……”
“一千减七等于多少？十秒计时开始哦。”阿九蹲下来温柔地抚摸那张早就没了熊样的脸，眼中满是爱怜。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米克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哪有心情玩算术，脑子里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该死的瘸子是疯了吗？！
“哭，哭也算时间哦。”
“狗X的，我那些兄弟来了会弄死你，你怎么敢！怎么……”米克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他还有兄弟，他不是一个人！
群殴他还没输过！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
“回答我，一千减七等于多少？”阿九并不想听他啰嗦，淡淡地打断了这家伙的威胁。
“九百……九十三……”米克妥协了，他知道这种时候嘴硬根本没有意义。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怖的惨叫声里阿九折断了米克的右手，看起来那么轻柔，倒像是在给病人做正骨手术，对方痛得冷汗直流却丝毫没有能力反抗。
“很好，很好，那么现在我再问一遍，一千减七再减七……等于多少？”
他在笑，笑得平静而陶醉，温文尔雅宛如大牌广告里的英伦绅士，接着轻轻抚摸米克扭曲的熊脸，疼惜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到底想要怎样啊混蛋！！！”米克歇斯底里，恐惧、疼痛、愤怒、无助……
他几乎要疯掉，可事实上面前这货才是真正的疯子吧，他看不懂对方，那双黑红色的眼睛里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平静得像一摊死水。
“乖，回答问题，只有十秒哦。”
“九……九百……八……八十六……”米克别无选择。
“看来还很清醒呢，怎么办，只好再废掉你的左手了。”
骨头折断的清脆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空气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因为剧痛，米克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痉挛，嘴里无意识地咒骂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脏话。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是在做梦吗？！
瘸腿阿九……瘸腿阿九……不，这人不是瘸腿阿九，绝对不是！他是个疯子，是个魔鬼，是死而复生的罪人！
今夜他来要自己的命了。
“再减去七，请回答。”
阿九拍拍米克的脸，笑得愈发渗人，显然他很迷恋这种感觉，生杀予夺皆在自己手中，此刻他就是法理，他就是天命，他就是审判者。
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他终于也从猎物变成了猎人，把昔日的仇家踩在脚下，看着他求饶看着他哀嚎。
真好，这种感觉真好。
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爽么？不，你不知道。
爽得控制不住痉挛，控制不住咧嘴，想要将面前家伙彻底吃掉的念头撑爆大脑往心里钻。
他几乎高潮般条件反射，只能用喉咙里低沉的嘶吼去转移注意力，避免一下子弄死面前的北极熊。
阿九明白了森林里野兽的快感，将活生生的食物一点点撕碎，任凭它们疯狂挣扎惊恐嘶吼，看着它们的眼睛慢慢失去生命的色彩，感受鲜血狂流心脏一点点停跳的美妙。
生命是造物主的杰作，是宇宙的奇迹，是时间长河里最伟大的艺术品。往前看尽历史，一切艺术大师的旷世心血，在生命面前都不过是小孩的涂鸦。
而比《蒙娜丽莎》更珍贵的，是正在燃烧的《蒙娜丽莎》，比生命更美妙的，是正在凋零的生命。
它就像黎明中的花朵，只有在杀戮中才会绽放，转瞬即逝。
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替代那一刻的愉悦。
那是潘多拉的宝藏，是会成瘾的毒药，是上帝才配欣赏的演出，只要有过一次，便再也无法摆脱。
这座城市缺少一个有品味的罪犯，那他阿九就来填补空缺，不，不是罪犯，是艺术家。
以生命为颜料，去挥洒自己的才华。
“九……百……七……十……九……”气若游丝的声音从身下传来，米克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了“绝望”二字的含义。
这就是报应吧？
曾经他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那么遥远那么遥远，所以真正发生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空白，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么？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阿九低头附在米克耳边温柔地吐息。
“大家都是食尸鬼，吃掉别人的价值爬向更高处，越大的鬼，他肚子里就藏着越多的尸骸。
“你以为你那高管父亲的钱是怎么来的，靠他勤劳的双手么？
“不不不，他吃掉了一个个员工的价值，吃掉了本该属于穷鬼的血和汗，爬到了那个位子，他心安理得。
“当然，那些穷鬼也是鬼，可惜他们太弱了，只能当食物。
“给他们任何人一个机会，这些家伙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吃掉别人的价值往高处爬，这就是现实，世间不存在好鬼，只有恶鬼和没机会变坏的可怜鬼。”
阿九终究是变了，从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变成了“人生导师”，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给这个世界听。
如果没人听，他也不介意把这些话说给自己的猎物。
这次米克断掉的是自己的右脚。
“继续，再次减去七，结果是多少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米克已经痛得神志不清了，狂乱地扭着脖子怒目圆睁。
“很可惜，回答错误，那就……没有奖励了。”
阿九猛地扯起米克衣领，将这具几百公斤重的身体临空扔出！
米克惨叫着在空中旋转，像是被人抽飞的陀螺，在他落地之前一记摆拳狠狠击中了腹部！
然后阿九在米克滞空的瞬间蓄力起跳，像出膛的炮弹那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抬膝猛击，空气里传来脊椎断裂的脆响！
那是袋鼠也不可能拥有的弹跳力！
接着阿九顺势抓向对手的胳膊，两端发力向后掰去，硬生生将其折断！
随后跳起到空中，核心收紧膝盖并拢，直坠而下，带着体重和冲击砸进米克宽阔的胸膛！
那对练得很不错的胸肌以肉眼可见的角度陷了进去，喷出满嘴的肺泡碎渣！
肘击，裸绞，下勾拳……
知道的是在揍人，不知道的以为是在玩街机，名叫阿九的少年要完成他最漂亮的连击。
但并没有结束，最后米克惨叫着像块破抹布那样滚向沙发，却被阿九一脚踩住。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来到前方的，刚才这人明明还在米克后面！
“我是个小人啊米克，小人都是睚眦必报的。”
此刻阿九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都如刀锋般凌厉，丝毫没有怜悯之意，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右腿，那是曾经的瘸腿。
“不……”
米克当然看出了这是什么招式。
足球踢。
这是一种地面打击技术，攻击者处于站立状态，以点球抽射般的动作踢向对手的头部，所以叫足球踢。
UFC早期选手曾用过这招，但后来的比赛新规里被禁用了，因为杀伤力太大，很容易出事故。
“单刀直射！”阿九兴奋地大喊，随即发力抽射！
砰！！！
米克临空飞起砸向旁边的酒柜，撞碎了玻璃也撞破了脑袋，碎片像雪花一样溅起，里面的名贵藏酒全都摔向地面，酒液流了一地。
他再也说不出话，在乱七八糟的废墟里呻吟，那些划破皮毛的玻璃截面上滴着鲜红的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球。好球。”阿九像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说不清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然后他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倒地不起的米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