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大厦的天台上,也是这座城市的最高点。
有个家伙坐在危险的大厦边沿,将腿伸到几百米的空中摇晃,冷风吹动裤角,而他就那么安静地眺望黑暗中灯火通明的城市。
此刻要是有人推他一把,那么这个制造了新闻里诸多命案的家伙就会直坠而下,摔进车流里变成肉泥。
是阿九。
“难怪有钱人都喜欢高处,看着脚下那些火柴盒般流动的车辆,看着蝼蚁一样东奔西走的屁民,看着无数亮灯的干道将这座城市切割成不同的区域,很难不让人生出一种上帝般的优越感。”
少年轻声呢喃,黑红色的诡异眼睛里映着霓虹灯燃成的篝火。
“他们“生活”于这座城市,却完全不懂世界的运行规则。而高处的人则“驾临”这座城市,是皇帝是神明,挥一挥衣袖便写下足以改变所有小人物命运的秩序。”
这就是权力的视角么?
唯有踏上过山巅的人才能懂此中滋味究竟有多醉人,握住了权力便握住了命运,你是高高在上的棋圣,剩下的,不过都是棋子罢辽。
而他阿九呢,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
一个人真正发生改变是在什么时候,18岁的成人礼?大学毕业的颁证典礼?还是彩票中头奖的不眠夜?
都不是。
真正的改变来自格局的改变,或者说,思想的觉醒。
曾经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的时候,阿九的生命就像那地窟里的蚂蚁,卑微且平静。
而当他杀死布鲁斯杀死米克,将他的尸体挂在市政厅大楼上的时候,望着夜色中的浩大城市,那一刻阿九的生命彻底打开了一扇门。
透过天国般的巨门,他看到了内心深处那大海一样的欲望。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
“少年郎,孤身入局,惧否?”
是啊,这天下该是怎样一盘大棋,多的是王侯将相多的是天纵奇才,他阿九算什么,一介布衣,草莽之辈,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有肩膀上一颗脑袋。
可他已经山穷水尽了,他没得选,一场可以翻身的豪赌是他唯一的希望,不赌就是个死,赌了或许还有机会。
人生走到这一步,哪怕对面站着的是神,那也得去碰一碰了。
很多时候人是靠本能活着,但当有一天内心被点燃,看到世界的真相,你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苟且安生了。
遥想当年,刘邦如果一辈子待在沛县,那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娶个媳妇盖瓦新房,过完他地痞流氓的一生。
这样的生活苦吗?不见的。
有小弟鞍前马后,有邻居嘘寒问暖,说得再不堪那也大小是个泗水话事人。
想干架就干架,想偷寡妇就偷寡妇,完事了四十多的年纪还能娶到吕家小姐。
这人生,称一句逍遥快活不过分吧?
可偏偏他见到了东巡的嬴政,皇帝那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刘邦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四十多年的人生白活了。
原来天下这么大,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
刘邦隔着人群感叹:“大丈夫当如是啊。”
若干年后再回首,满头白发的刘邦坐在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上,或许还是会想起当年在沛县时对着皇帝感慨人生的那个自己。
他命运的齿轮,其实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这就是觉醒,一瞬间天高海阔,一瞬间世界偌大。
沉睡的野心像是荒原上燃起的火焰,烧得你再也无法安眠,让你想要嘶吼着喊说:“我们去这天下看一看吧!”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命运而已,踏碎就好了。”
阿九说完这句话,默默看了眼远处广场巨屏里的新闻,起身离开天台,走进了看不见的黑暗。
总有一天,他会爬到高处,俯瞰整个世界。
……
洛伦街37号,彩酒店。
“小子命挺大,看来你已经用完药了。”慢爷窝在椅背里抽着烟斗,眯眼去看来人那双可怖的黑红色眼睛。
“托你的福,从地狱里爬回来了。”阿九这次淡定了很多,拉过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上去。
“怎么样,重获新生是件很美妙的事吧?”
“可我变成了嗜血的怪物,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阿九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杀了人,以后也可能会继续杀人。”
“要想获得进化,就不得不弃他人的爱慕和身后的美名,这世界上不存在两全其美的事。”
慢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九,悠悠然地吐出一串烟圈,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与你付出的代价相比,总好过卑微地死去。
“那针彩酒不是地摊货,对么。”
阿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山羊,这老家伙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深邃,像是沉寂了百年的古井,无波无澜,让人琢磨不透。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对方看穿,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
“谁知道呢,我有什么理由做那种事,我是个生意人啊。”
慢爷不慌不忙地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吹散袅袅热气,抿了一口。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求于人就直入主题,我很闲,但越闲的时间越宝贵,毕竟我这种老头子活一天就少一天。”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事先写好的纸条,轻轻推到慢爷面前,他并不了解慢爷的底细,但既然无路可退,只能冒险一搏。
“我需要这张清单上的东西,暂时还有点闲钱,都说慢爷人脉很广,我斗胆请您帮这个忙,欠您的人情日后必还。”
慢爷斜着眼打量了一下那张纸条,缓缓靠上椅背,闭目养神也不说话,只是轻笑。
阿九看不懂老家伙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来是自己莽撞了。既然慢爷不肯帮,他也没必要久留,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另想出路。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慢爷苍老缓慢的声音:
“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需要帮忙的人多了去了,你当我在这搭个棚子施粥,谁来谁舀?”
“抱歉,那打扰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只是来碰碰运气,希望没有给您带来困扰。”阿九轻叹一口气,也不再纠缠。
就在阿九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慢爷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已没了戏谑:
“我很好奇,拿这些东西你想做什么,上面都是危险至极的货,量又这么大,要我帮忙总得给个理由。”
阿九愣了一下,似乎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还是有戏的,不过他必须坦诚,在慢爷这种老狐狸面前就别玩什么猜谜游戏了。
“威城的港口、机场和火车站在今天凌晨已经全部封锁戒严了,除了这些关口,别的路只能通往极地无人区。”
阿九重新落座,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慢爷你大概还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威城发生了命案。虽然每天都有命案,但这次是韦恩公司的少爷死了,他家作为这里最大的纳税户,警局和政府没人敢怠慢。”
“是你。”慢爷似乎并不惊讶。
阿九默默点头:
“是的,是我,我现在无路可退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送我去警局,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但如果慢爷看得起我,能帮这个忙,我必然会记得你的人情。”
慢爷哼哼哼地笑了起来,拿起那张纸条端详,然后抬头问道:
“不是谁的人情都值钱,你呢?你的人情值多少价,能让我冒险蹚这个浑水。”
“我没别的东西,只有这条命,但也许,以后这条命会很值钱。”
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如果退一步是悬崖,那就破釜沉舟。
“你要开战,对么?跟整个威城的政府和上层为敌,甚至于跟那些黑暗势力为敌。”
“开——战。”阿九的眼神慢慢凶狠起来,一个字一个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还真没看错你。”
慢爷坐起身来放下了烟斗,指着阿九轻声说。
“知道你昨晚来这里时我发现了什么?你的眼睛,那么倔强那么凶狠,可又那么悲伤,憋着一口气想要向这个世界证明什么。有些人注定是要驰骋天下的,威城这小地方,关不住你。”
阿九愣住了,店里那么安静,挂钟的嘀嗒声孤独地响起,外面街上偶尔有车鸣着细碎的笛驶过,此时此刻像是光阴停滞,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颤动。
他没想到慢爷会说出这种话。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有时候,正是那些人们认为的无用之人,成就了无人可成之事。”
老头不笑了,变得深沉而内敛,他轻轻拍着阿九的肩膀,眼神里是作为一个长辈的训诫。
“少年就该仗剑天下,平一切不平之事,成了是英雄,输了是烈士。
“改变历史的从来都是提灯前行的勇敢者,而非只会抱怨命运不公、痛斥环境黑暗的懦夫,这世界不该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一个少年的路,哪怕是上帝!
“谁挡路,谁就去死!历史不会记得闲言碎语者的嘲讽,只会书写踏浪而行者的勇气。
“他们想看你的笑话,你就偏要让他们都变成笑话!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可惜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有些东西,终究选择了妥协。
“嘿,人总是不能回头的,也没什么好后悔。”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原来自己这么重要,原来很多事情都被他下意识忽视了,原来这么多年其实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
当一件事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能做到的时候,那当然会失败。
阿九起身鞠躬,郑重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掏出来银行卡:
“这里有一大笔钱,只要慢爷你愿意帮忙,就全划走吧,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慢爷潇洒地挥挥手,示意阿九收起来:
“自己拿着,这之后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我做了一辈子生意,也算计了一辈子,无利可图的事绝不会碰。
“但这次就免了吧,累了,老了,不想计较得失,也不想清算利弊。
“你呀,就踩着老头子我的肩膀去腾飞吧,我把自己的梦想给你,这次我赌你赢,去飞翔吧,飞到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看着慢爷那神采奕奕的眼神,阿九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信任的温暖,这真是一份沉重的寄托,肩上仿佛背着整座冰川。
“男人要上战场,总得有件像样的衣服,也该配上趁手的武器,我给你三个地点,办完这三件事,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慢爷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给阿九标好记号,然后掏出一枚银币塞到阿九手里,嘱咐了他用法。
“我也认识一些人,警局那边会尽量给你拖着,希望来得及做完所有准备。”
人生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给你平平无奇的命运带来转机和方向,通常我们称这类人为——贵人。
所谓的白手起家,放眼历史其实是并不存在的,或者换个说法:大多数人根本没搞清楚白手起家的含义。
无名之辈要想逆天改命,必然需贵人相助。
江边垂钓的失败老头姜子牙在那个普通的清晨遇到了姬昌。
落魄失意的执剑少年韩信在那个出逃的雨夜遇到了萧何。
辗转半生的贩履之辈玄德在那间隐世的茅庵遇到了诸葛亮。
饥寒交迫的要饭和尚朱重八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遇到了郭子兴。
一介布衣,没银子没路子,靠的就是机会,机会来了接住了,就能翻身。
然而大多数人根本不敢接,他们只会循规蹈矩,哪怕嗅到了风口的气息,也只是在脑子里幻想一遍,接着去过自己机械的生活。
少数敢接,却发现根本接不住。
所以大可不必去说“站在风口猪也能飞”这种话,能接住机会从来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在这个昏暗的清晨,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的命运慢慢交汇,许下不算约定的约定。多年以后大家爬上权力的高桌,再回望这段往事,也是值得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
……
第13区,哈利裁缝店。
这是一家有着近一百年历史的老店,它的创始人最初是个皮匠,后来开始做高定西装和礼服,当然,皮鞋这种老本行自然不会丢。
由于技艺精湛服务周到,很快就在威城打出了名声。
到如今,它已成了国际文明的奢侈品牌,各大时装周都有它的身影,甚至连不列颠王室成员都曾来过订单。
今天他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那是一头北极狼。
“欢迎欢迎,先生是来定衣服么?”
猴子接待员礼貌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朝阿九伸出手。
“两套西装。”阿九回以握手,淡淡地说道。
“好的,您这边请。”
接待员打开了旁边的楠木门,那里居然藏着一个完整的制作间,无数缝纫机咔咔作响,裁缝们正埋头制衣,昂贵的布料整齐码放。
对方领着阿九穿过繁忙的制作间,里面又是一扇门,打开后是一间装潢豪华奢靡的接待室。
老虎经理衣着得体,走过来鞠了个躬,随后示意接待员离开。
“早上好先生,贵姓?”
“撒旦。”阿九不紧不慢地回答。
“呃……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名字。”老虎经理愣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笑出声,但这个名字还是在说出口时别扭了一下,“那么,撒……撒旦先生,您是来做新衣服吗?”
“是的。”
“好的,请来镜子这边,我需要为您量一下体型。”
阿九走过去站好,看着镜子里的人,肩宽臂长,身材高大,眼神里再也没有半点昔日的迷茫。
男人总需要一个伟大的目标来武装自己,才能摆脱平庸和无聊。
“撒旦先生,您的衣服是用于正式场合还是社交聚会?”老虎拿着皮尺一边测量一边让助手记下数据。
“社交。”
“那么是白天穿还是晚上穿?”
“白天一套,晚上一套。”
“好的,那么要什么风格,几粒扣子?”
“教皇国风格,两粒。”
“那么裤子呢?”
“锥形裤。”
“那么衬里呢?”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随后响起阿九淡淡的声音:
“战术防弹。”
老虎经理愣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那张冷峻的脸,一时有些犹豫,他们确实可以提供高分子材料制作的防弹套装,但很少有普通人提出过这个定制要求。
“这种东西,我想不算什么秘密,听说你们给很多政要定制过,给我来套一样标准的。”阿九透过镜子瞥了一眼身后的经理,不动声色。
“当然,我只是有些惊讶,这种衬里价格比较昂贵,最主要的是很难兼顾舒适度,所以少有普通客户定制。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一问用途。”
老虎经理彬彬有礼。
“武士上战场前,总要有一套合身的盔甲不是么?”阿九伸展双臂让皮尺绕过,风轻云淡地回答。
“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那么,祝您凯旋,武士先生。”
“谢谢。”
“我想我有必要介绍一下防弹套装的原理,您看这个。”
老虎经理从助理手中接过样品,展示给阿九看。
“碳化硅阀盘,陶瓷基体,层叠式贴身设计,最尖端的防弹衣,坚不可破,不过……被击中时依旧会有些痛。”
“这些都无所谓,可以加急赶制么?”阿九并不关心它的原理,百年老店的品质还是值得信任的。
“呃……理论上来说高定西装至少要经过两次试穿和裁改才能做到完美,这么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月时间。”
阿九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省掉试穿环节,尽量做到贴身就行,需要多久。”
“一周,最多一周。”
“好,那就一周。”
“请问到时候把衣服寄去什么地方,还是说您亲自来取?”
“我想想,做好以后寄去洛伦街37号,对了,还有皮鞋,牛津皮鞋,要羊驼皮。”
“好的,我们会按您的吩咐去做。”
……
旧城区老街,罗宾公馆。
这里原本是一位雪国伯爵的养老地,格林兰起义行动后末代王朝被连根拔起,旧贵族们的财产尽数没收,这座老式的巴洛克风格建筑一度闲置。
后来一位神秘富商砸重金从维新派手里拿到地契,签下了两百年的使用权。
如今它是著名的武器黑市,在灰色地带做着暴利的军火生意,显然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富商手眼通天,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安然无恙。
旧城的开发工作一直断断续续,由于这里远离威城唯一的不冻港和机场,加之交通系统的建设也推进迟缓,所以至今还保留着大部分百年前的风貌。
车马很慢,人口很疏,大理石铺成的旧时街巷爬满灰苔,老式的民宅随处可见,无法想象与它隔着一个区的新城已经是一座现代化都市。
阿九走到雕花的浮华大门前,摇了摇旁边壁上古老的铜铃,稍作停顿后又以同样的频率摇了两次。
沉闷的吱呀声中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狮子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先生您找哪位?”
阿九并不说话,随手掏出慢爷给他的那枚银币,朝管家模样的男人扔了过去,银币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被狮子轻松接住。
这是道上的信物,有防伪工艺,普通人很难复刻。
狮子只是打眼一看便轻轻点头,随即鞠躬行礼:“明白了,先生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铺着羊毛地毯摆着各式艺术品的空旷大厅,进入悠长的走廊,穹顶高不可见,只有半处的拼花玻璃将昏暗的光线投射下来。
手持冲锋枪身穿防弹背心戴着战术头盔的家伙们分立两侧,一直排列到走廊尽头,老式的烛光壁灯照亮他们的漆黑目镜。
阿九面不改色,淡然地跟在狮子后面。
尽头是一扇虚掩的红木大门,上面绘制着百年前的歌伎献舞图,看涂层和完成度应该是名匠手工画上去的。
狮子管家将客人领到门前,并不进去,只是轻轻敲了三下,然后伸手示意阿九推门。
大门洞开,璀璨明亮的内饰跟外面截然不同,自带冷光灯的展柜中整齐架放着琳琅满目的武器。
从黄金打造的老式燧发枪到最为人所熟知的AK系列,从勃朗宁手枪到反器材狙击步枪,还有RPG和重机枪,角落里甚至架着两门拆下来的航空机炮……
“欢迎欢迎,有什么看上的小玩具么?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幽幽的声音响起,那是坐在一张金属办公桌后面的家伙,同样是一头狮子。
不过他既不穿礼服也不戴手套,而是飞行员夹克配牛仔裤,头上挂着一副雷朋墨镜,此刻正在用银制煤油打火机点烟。
最夸张的是桌子后面居然停着一辆没熄火的哈雷。
“有什么推荐的么?类似于店长推荐那种,这方面我并不懂行。”阿九走过去拄着桌子问道。
“那可就多了去了,咱这儿的货正儿八经军用级工艺,小哥是来批量进货还是私人收藏?”狮子站起身来吐出一口烟雾,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展柜。
“用来杀人。”阿九挑挑眉,“就我一个人用,最好推荐一些单兵作战易上手的东西。”
“哈哈哈!那你算来对地方了,咱这儿的东西都能杀人,不过买太少的话价格就不是进货的价了。”狮子哈哈大笑,冲着阿九竖起大拇指。
“不差钱。”
如今阿九也有底气说出这种欠揍的话了,想想真是有趣,就在昨天他还为了十块钱买根棒棒糖感到为难。
恶煞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人生呐,变幻无常。
“哈哈哈,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哥们,既然要杀人那就不推荐艺术品了,虽然卖掉那些我能赚更多,但做生意总要为客户着想。”
狮子从桌后走出来,在那些展柜前流连。
“很多客户喜欢普鲁士的货,毕竟那儿以工匠精神闻名,但我还是要诚心向你推荐来自奥匈的东西。”
他取下展柜中的两柄手枪递到阿九手中,兴奋地介绍道:
“格洛克34和格洛克26,可调式手柄,扁平弹匣便于换弹,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这种定制的进口货。”
阿九拿在手里试了试,感觉还不错,拉开保险作势瞄准面前的桌子。
“这可不能射,虽然里面是空包弹不怕反弹,但打在桌子上会留下痕迹。
“你别看这张办公桌简单,它可是我拆了四辆保时捷911的引擎盖,找雪国技艺最精湛的王牌工匠打造出来的玩意儿,全都是原厂空运过来的新车。”
狮子不紧不慢地摁住了枪筒,咬住香烟轻吸一口,慢慢咽了下去,最后将烟雾从鼻孔里喷出,表情与其说是疼惜,不如说在炫耀。
他对着阿九歪嘴笑,然后继续问道:
“看来手枪你很满意,以后有的是机会把玩,那么还有什么需要?”
阿九想了想:“有没有火力更猛的东西,当然,前提是能保证精确度。”
“我想想,精准又威猛,有了。”
狮子哼着听不懂的民谣来到另一个展柜前,取下一柄突击步枪,提着它轻轻放到桌上。
“AR-15,柄距11.5英寸,离子强化,装配6倍光学瞄准镜,割草利器。”
阿九并不内行,拿在手里把玩,只觉得手感很好上膛很顺畅,所以也就轻轻点头。
“还有更猛的,近战必需品,伯奈利M4超级霰弹枪,定制手柄,带枪栓连动座,带纹理的把套,可以防止手心出汗造成的滑落,来自教皇国的经典之作。”
“好,这个我也要了。”阿九来者不拒。
“爽快!要来些甜点么?正餐过后总要尝尝甜点才完美。”狮子打了个响指,重新走回办公桌,从身后取出一个大黑匣。
“甜点?”阿九有些疑惑。
“喏,来看看这个。”狮子从两侧一拉,大黑匣层层打开,叠成一个阶梯状的袖珍展示柜,“最锋利的刀具,全都刚刚打磨过。”
那里面摆着各式匕首,一眼看去基本都是军用制式武器。
阿九看得选择困难症都快犯了,只好随手拿了一把,对着空气划拉几下,依旧凭直觉点了头。
“有眼光,卡巴1217,花旗国的制式军刀,这可是军用格斗刀里的明星!”狮子又一次竖起大拇指。
“好,那就这些吧,子弹配够。”
“没问题,东西我会让人给你打包好,装在专用的武器包里,运送免费,方便给个地址么?”狮子按下了桌上的通讯器,招呼员工来收拾东西。
“洛伦街37号。”
“OK,合作愉快!要不要来杯威士忌,我看与你很投缘呐。”
“不了,我赶时间。”阿九掏出银行卡准备刷钱。
“好!赛巴斯!赛巴斯?过来送一下我们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