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他了么？这种时候居然没有选择躲起来，不知道该说他勇敢还是愚蠢。”
一架S-76直升机轰鸣着旋翼搅碎风雪，掠过夜空下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去往远处的黑色冰海。
韦恩靠在机舱内的真皮航空座椅中，面色凝重地盯着桌上的笔记本，那上面正显示着一段监控视频。
韦恩大厦的天台上，穿着西装的北极狼大杀四方。
“这身手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普通人，你之前查过他的档案，对此有什么看法？”韦恩将笔记本转了过去。
餐桌对面坐着他的杜宾犬秘书阿尔弗雷德。
秘书扶了扶眼镜，反复拉动进度条去观看那并不算太清晰的画面，大片大片的雪花遮挡了镜头，铅灰色的天台上只有枪火在闪烁。
“阿九，单亲家庭，高中文化，刚刚年满18岁，他的人生履历相当苍白，甚至没有走出过威城。
“之前在红顶屋做侍应生，家住西城的贫民区，有一个待业在家的母亲，不过几天前他母亲的尸体在公寓内被人发现，通过检验残留毛发，警方已确认是这个阿九所为。
“没有人知道他的作案动机，事情的发展存在诸多疑点。见过他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出奇的一致：性格孤僻，几乎没有什么社交，但也的确老实本分，经常遭受霸凌。”
阿尔弗雷德将整理好的文档复印件从手提包里抽出来，缓缓推到韦恩面前。
其实也就是半页A4纸的内容，这其中还包括了影印照片和大段的总结性陈述，可以说阿九目前为止的人生简单枯燥到甚至填不满半张白纸。
韦恩并没有去关心这些东西，他扭头望向舷窗外的夜色，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干道支线将这座城市划分成无数的街区，男人女人们彻夜狂欢，炫目的灯光永不熄灭。
他本该是这座城市的皇帝，永远高居王座俯瞰那些奔波劳碌的蝼蚁，没有人敢在这里忤逆他的意志。
然而他的儿子却被人杀死在街头，更糟的是还有一个老王八蛋莫名其妙地插手。
不过目前为止，事情看起来似乎还没到失控的程度。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
“所以说，他在一夜之间从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变成了无恶不作的亡命徒？”
“从调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秘书轻轻点头。
“他之前有过格斗训练么？”
秘书想了想：“据我所知，他没有任何格斗经历，而且身体有明显的残疾，仅论打架的话估计都不如街头混混。”
“可看看这个视频，他岂止不是残废，简直可以说是个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看来慢羊羊确实没有撒谎，这小子成功完成了进化。”
韦恩缓缓收回目光。
“不过无所谓了，把他的位置信息公布出去，今夜我就要看到他人头落地。不管他是圣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会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明白了，先生。”秘书恭敬点头，同时拨通了一串号码。
……
草青社总部，富春商厦。
这里是商厦的第七层，一大半区域都被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茶室，墙上绘着写意的水墨丹青，角落种着青松绿竹。
“前段时间托朋友送来的特级金骏眉，离开故土几十年，也就品茶的时候才能让我想起自己是个夏国人。”
狭长的香樟木茶台后面，慢爷穿着素色短褂席地而坐，台上摆着紫砂的茶具，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他悠然地准备着茶艺的各项步骤，治器，纳茶，候汤，冲茶，刮沫，淋罐，烫杯……茶具在他手中优雅翻飞，动作有条不紊，就好像不久前那场糟糕的赴宴根本没发生过。
最后，将芬芳清润的热茶斟进茶台上“品”字摆放的紫砂杯里，缓缓推出：
“来，阿喜，品一品。”
“谢谢老师。”阿喜双手接过。
“等一等再入嘴哦，免得烫掉一层皮。”阿懒语气颇有些调侃的意味，“上次是谁把热茶直接灌进胃里来着？”
“皮又痒了是吧？”靠墙而立的阿沸瞥了眼阿懒，“就一次而已，至于天天说。”
他走过去接下慢爷手里的第二杯，有模有样地吹了吹气，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慢爷：
“说起来，老师跟那个阿九很熟么？咱又不是搞慈善的，帮他总有理由的吧？”
慢爷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嗅，淡淡地问道：“你听过一个词么？”
“啥词。”
“奇货可居。”
“没听说过。”阿沸尴尬地挠挠头上的羊角。
慢爷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品茶，旁边的阿喜笑着放下茶杯，缓缓道来：
“这是一个夏国典故，战国时期有个叫吕不韦的大商贾，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在路上遇到了当时正在赵国做质子的子楚。
“这子楚其实就是世子嬴异人，秦昭王的孙子，吕不韦心说此乃奇货可居，若在子楚身上投资，回报不可估量。
“而在众多皇子中并不出众的子楚，最终凭借吕不韦的滔天财富，一步步踏上了王位。吕不韦的权力自然也水涨船高，一举登顶权臣的巅峰。
“这位嬴异人便是秦庄襄王，而后来继承他王位的太子，正是千古一帝——嬴政。”
阿沸似懂非懂地听完了这个故事，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你们说这吕不韦会不会给那个什么庄王戴绿帽啊？”
阿喜：(′??)？
阿美：(￢_￢)
阿懒无奈叹息：“唉，没救了。”
“切……”阿沸不以为然。
慢爷低垂着眼帘没有去理会众人的说笑，似乎神游物外。窗前风雪漫天，他安静地品着杯中红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已经是个很老的老人了，老得让人猜不透那双眼中到底想传达怎样的意味，也没人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良久，慢爷回过神来，闭目坐在那幅《洛神赋图》的下方，呼吸平缓得像是老僧入定。
“阿喜，取我的琵琶来，好些年没有动过了，今夜是个不错的氛围，弹一曲倒也无妨。”
阿喜愣了一下，老师的那把琵琶向来只是摆在茶社中央的展台上，由钢化玻璃制成的护罩围起，从未见他拿出来用过。
他一直以为那是件藏品，仅供远观。
原来老师真的会弹琵琶。
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起过呢？
阿喜心中疑惑，但并没有问什么，他安静地去往那摆着琵琶的高台，玻璃展柜由密码锁嵌合，而密码慢爷早就告诉过他。
阿沸心直口快：“老师，你真地会弹琵琶啊？俺以为那只是个摆设呢。”
慢爷微笑着点点头：
“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位老师傅学过些皮毛，可惜生活越来越繁忙，很多喜欢的东西也慢慢搁置荒废，今夜你们都在，也许可以再捡起来弹一曲。”
“好啊，那俺们可得认真欣赏欣赏了！”
展灯的微光里，一把紫檀制成的五弦琵琶静静摆放，平整光滑的正面镶嵌着花鸟鱼虫，周边勾勒云彩花纹。
花心叶心间饰以红碧粉彩，以金线描边，并且镶嵌了琥珀、玳瑁等珍贵饰物。
再往下，是一幅由螺钿工艺镶嵌而成的胡人骆驼琵琶图，在金丝的勾勒下，骆驼的毛发纤毫毕现，令人叫绝。
而琵琶那隆起的弧形背面则镶嵌着无数的螺钿玳瑁夜光贝壳。
每个贝壳上都雕刻了精巧花纹，有的贝壳上还涂着淡淡的金粉，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仅从品相上来看，这绝对是一把镇馆级的文物，年代颇为久远。
饶是慢爷人脉广泛财力雄厚，能搞到这种宝贝估计也并非易事，想来其中定然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