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梅谷行营内,仆人杂役在起火造饭、打水洗漱,繁忙如闹市。
花月明洗了一把脸,在锅里舀了一碗米粥,就这么吃着。
萧老大早晨就在喝酒,他手里的风鸡已经被啃掉了半边,到了这岁数还有这么好食欲的人并不多。
谢玄灵还在用松纹古剑劈柴,他起的很早,点仓的弟子把所有的木柴打捆,那些木条如最好的木匠锯刨,粗细长短全都相同,不差分毫。
唐婆婆在谷口一方巨石上闭目打坐,谷口最外侧是丁乘风的马车和丁家的行营。
一道、一丐与一公子围坐在篝火旁,没人续柴,篝火早已熄灭。
人影已经出现在谷口外侧,随着那人出现,牲口都开始不安的嘶鸣。
空空的袖口,左臂被死死的绑在胸前,腰上的剑柄冲右,他一身黄衣,袖子不长,是短襟劲装。
唐婆婆睁开了眼,说道:“萧老头儿,正主儿来了。”
谷外侧的行营帐篷中,丁家的仆役已经推着丁乘风在谷口迎接。
花月明放下了粥、萧凌云也停下饮酒,谢玄灵也不再劈柴。
飞道人、胡不归还在嬉笑,而那年轻人,巴山柳何玉已经站起了身。
来的人是谁,行营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丁乘风让仆人止步,自己费力的拧动着四轮车,独自往前动了几步,抱拳拱手施礼。
那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丁乘风,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冲行营走来。
一个人影从巨石上飘落,唐婆婆立在那人的正前方,她已经带上了鹿皮手套。
谢玄灵走到了飞道人胡不归面前,拱手道:“二位前辈,你们知道唐婆婆一直在找荆无命。”
胡不归道:“嘿嘿,找就找呗,想找他的人多了去了,这放出风声让阿飞和他比武的什么天鹏堡还是落梅庄的,不也是为了找他么?”
谢玄灵道:“可唐门和荆无命有旧怨,他在金钱帮的时候,替上官金虹和唐门结过梁子。”
胡不归笑道:“那又如何,这江湖中满是旧怨新仇,点仓的小子,为何来问我?”
谢玄灵道:“唐婆婆来此不是为了观战,是为了寻仇,我不想让她为私仇影响我观战。”
飞道人眯着眼道:“你认为唐婆婆能影响这次对决?”
谢玄灵道:“绝世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影响都可能决定胜负,我不想让唐门给美玉添瑕疵,所以我会阻拦。”
柳何玉道:“谢师兄认为唐婆婆能伤的了荆无命?如果这第一快剑连唐婆婆都对付不了,这大战不看也罢”。
谢玄灵道:“唐门机关、暗器、毒理精妙,我是怕她影响到荆无命的心理或者身体,所以我回去阻拦他,这里二位前辈……德高望重,你们是否同意?”
飞道人说:“德高望重?道士、乞丐哪有威望?你不过是觉得我们是这些人里武功最高、年龄最大的,怕我们和唐婆婆有交情,你去吧,方外之人讲究无为,哪有什么交情。”
谢玄灵道:“我现在去阻拦唐婆婆,这也是为了大家,任谁远道而来也不想这场决战有遗憾。”
他说完一个纵身,松纹剑在手,刚冲了两步便已经停下,因为有个人已经在他前面到了唐婆婆身侧。
那个人是花月明,他的手抓住了唐婆婆的手腕。
荆无命面无表情,和这二人走了个擦身,并没有看他们一眼,也没有看行营之内的任何人。
他的步子很慢,但移动的却很快,迈步的脚没落下,身子却往前移动了两丈远,看不出任何施展轻功跳跃的动作,他就是在走路。
人影已经在谷内深处,渐渐远去,暗哨弩箭并没有击发。
唐婆婆问:“花老三,你为什么要拦我?”
花月明客气的欠身作揖,说道:“婆婆得罪,我是不想让你影响这场大战。更重要的,我是想救你的命。”
唐婆婆道:“哼,你的话前后矛盾,如果我会白白送命,你又何必害怕荆无命伤在我手下?“
花月明叹气道:“你的计划是直接赴死,用毒暗器全力攻击他的右手,就算他的剑洞穿了你的心脏。”
婆婆说道:“没错,到时候他就会死在飞剑客的手里。”
花月明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他说道:“所以我救你的原因就是不能让你影响这对局,珍馐即将上桌,我怎么能让一只飞蛾去扑其中一位主厨的灶火?”
婆婆点了点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提前把这飞蛾拍死在路上,你能抓住我的手腕,也能杀了我。”
花月明道:“生命很可贵,您好自为之。我不管荆无命和您有什么过节,明天大战后再说最好”。说罢花月明欠身拱手,回到了行营内。
婆婆站立不动,柳何玉也走了过来,看了看婆婆的手套和腰间革囊,说道:“婆婆,其实花老三是救了你,因为你一定伤不了荆无命。”
唐婆婆傲然道:“现在的小子都这么口无遮拦?你知道我革囊里装的是什么?”
柳何玉道:“毒针?毒砂?还是毒蒺藜?”
唐婆婆道:“你知道毒蒺藜?”
柳何玉道:“唐门精妙的暗器,由十三片细小的铁片扭成,每一片铁片上闪动的光华都不一样,那是十几种不同毒素,这暗器看起来像一朵花,一朵魔花。”
唐婆婆道:“你是巴山的弟子?既然知道我毒蒺藜的厉害,为何说我无法伤荆无命分毫?”
柳何玉道:“正是,您带着涂油巅峰鹿皮手套,敌人看见手套便会防备,这是其一,手套是为了让自己不被手持的暗器毒素侵入自身,您如果真想以命相搏,乾坤一击,又何必在乎自己中毒与否?这是其二,让对手有防备,又不能破釜沉舟,这本就落了下乘,所以我断定您必伤不了荆无命,甚至连影响他都做不到。”
婆婆点了点头道:“后生,你说的话有理,我会记在心里,多谢。”
柳何玉摆手道:“看出这点的不止我一人,至少花老三也看出了,但这人很怪,说话分寸太严,您老回吧,保重。”说完这后生也回到了行营,唐婆婆摇了摇头,她往谷外走去。
她不想再看这旷世对决,因为她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