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啧啧,被打得太惨了……”
“是啊,听说被打得头破血流,脸都破了相。”
“听说那个打她的病人,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
“那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年纪轻轻就疯了,老幻想自己在游戏世界里,分不清真实和幻想了。”
“唉,这游戏真是害人不浅!”
……
路明远的双眼空洞,眼神之中充斥着迷茫。
这份迷茫一方面有药物的作用,另一方面则是来自眼前的可怕事实带来的强烈震撼。
“他们在说什么?”
路明远不能理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宝可梦、重生……这些全都是我的妄想?”路明远不由得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之后的几天里,他一直都被绑在床上。
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接受治疗。
令人精神恍惚的药物,令人痛苦不堪的治疗手段,令路明远身心都遭受了极大的摧残。
渐渐地,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沉睡还是清醒了,他只觉得自己半睡半醒间如同一个人偶一样任人摆弄。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天夜里他醒来时发现,原本一直绑着自己的束缚带……居然松掉了。
路明远用力一扯,那绑带便扯开了,路明远翻身下床,踉跄地走了两步。
他走出病房,茫然四顾。
“我……该去哪呢?”
路明远想过回家,但没走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此刻他更想去见一个人——他想去见叶梦洁。
他也不知道叶梦洁的病房在哪里,他就跟着直觉前进,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透过门上的玻璃,路明远看到了病房内的景象,也看到了微光中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那人居然正是叶梦洁。
路明远深吸了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推门进入了病房内。
叶梦洁正在熟睡,路明远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床边,静默地注视着她。
“这是……我做的吗?”
看着满脸是伤的叶梦洁,路明远依旧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对叶梦洁做出了这样的暴行。
路明远下意识地伸出手,然而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叶梦洁的那一刻,叶梦洁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刹那之间她的表情变得惊恐无比,下意识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路明远也慌了,他本能地做出了动作——伸手捂住了叶梦洁的嘴。
叶梦洁拼命挣扎,但是路明远的力量却远不是她可以比。
“梦洁!是我啊!”路明远焦急地说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叶梦洁挣扎得更加厉害了,满脸都写着惊恐。
叶梦洁拼命挣扎,但她越挣扎动作就越小,也不知道究竟是挣扎得没了力气,还是因为她真的相信了路明远不会伤害她。
路明远见叶梦洁不挣扎了,于是低声乞求道:“我现在慢慢松开手,你不要叫好吗?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叶梦洁的眼神有些闪躲,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路明远慢慢松开了手,叶梦洁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到了床脚,一脸警惕地看着路明远。
“梦洁,你还记不记得你来这里之前的事情。”路明远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什、什么事情?”叶梦洁的声音沙哑,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
路明远接着说道:“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一起去旅行,和宝可梦一起……”
听到路明远这番话,叶梦洁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嫌恶、抗拒、陌生的神色……那表情一下子就刺痛了路明远
“醒醒吧。”叶梦洁突然开口,打断了路明远。
路明远怔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叶梦洁。
叶梦洁眼中含泪,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可梦!那都是你的妄想!”
路明远眼中渐渐失去了高光。
“你病了!你满脑子都是些幻想……”叶梦洁哭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了治疗你的病,叔叔和阿姨已经倾尽了所有,家里的土地、房子全都卖掉了!”
路明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梦洁用颤抖的手,摸着自己的脸说道:“你毁掉了自己的家还不够,还要将我也毁掉……我明明那么关心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你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女孩的哭声,在路明远的耳中是那样凄厉,仿佛是催命的恶咒。
叶梦洁扑了上来,用带着尖锐指甲的手,狠狠掐在了路明远的脖子上。
路明远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任凭叶梦洁的指甲刺破自己的皮肤,手指在脖颈上越勒越紧……
叶梦洁的哭喊声,吸引来了护士和保安。
当护士和保安将叶梦洁和路明远分开的时候,路明远已经再度失去了意识。
……
在那黑暗的世界里,路明远仿佛看见了一点光。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道馆的竞技场边。
竞技场中央,两只宝可梦正在激战。
“土台龟,使用【地震】!”对方的训练师大喊道。
土台龟将能量注入地面,地震波让场地内的地面破裂,龟裂的地面如海浪一般开始翻涌。
场地中,一只娇小的明黄色精灵在不断挣扎,在地震之中如海浪中的孤舟。
“皮卡!”
场地中的皮卡丘,回头冲着自己那正在发呆的训练家发出了呼喊。
路明远骤然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开始指挥。
“皮卡丘,使用【伏特交换】!”
皮卡丘身体缠绕满电流,随后向着土台龟冲了出去。
皮卡丘撞到了土台龟身上,然后迅速折返回到了路明远的手中的精灵球里。
而路明远打算立刻交换出手中的绿毛虫,利用克制草系的虫系技能攻击土台龟。
然而就在这时,回到路明远手中装着皮卡丘的精灵球,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光,伴随着强光电流贯穿了路明远的全身。
“这是……啊啊啊啊——”
强大的电流带来剧烈的疼痛,路明远在痛苦中发觉眼前的事物都发生了扭曲。
路明远眼中的景象变了,宽广的竞技场变成了狭小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路明远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眼前医生手中拿着两个连着电线的电极,似乎刚刚对自己进行完电击。
“这是哪?”路明远艰难地开口问道。
医生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边:“女士,您的儿子……情况不太好。”
路明远这才注意到,在这间病房里,除了他和医生之外还有一个人——他的妈妈。
“妈?”
路明远从此刻的妈妈脸上,看不到曾经的温情和关爱,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疲惫、憔悴、麻木与……失望。
“我和你爸离婚了。”
妈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路明远绷不住了。
路明远不理解,他嘴唇嚅嗫了一下然后反问:“妈?你在说什么?”
妈妈低下了头,眼神闪躲不愿直视路明远:“你爸爸已经受不了你了,他抛下了我们母子俩,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路明远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不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你一发病起来就打人、扔东西,光是为了支付赔偿我们就已经倾家荡产了,更别说还要支付你的医疗费……”
妈妈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路明远听得出来,她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
妈妈站了起身走到了路明远面前……下一秒,妈妈“噗通”一声跪在了路明远面前,崩溃地大哭。
“算妈妈求你了,不要再发疯了好吗?妈妈已经受不了了!”
强烈的悲伤淹没了路明远,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那发自心底的强烈悲伤,让他无法自已。
“妈!你别这样……妈!”
任凭路明远怎么呼喊,妈妈也不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哭泣。
路明远感觉眼前的一切,在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黑暗吞噬了路明远。
身处黑暗之中,路明远既痛苦又迷茫——
“宝可梦……真的只是我的幻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