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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客栈之天末怀李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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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黛老板和江湖客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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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道是什么? :公道是一件东西。有的人觉得它一钱不值,有的人却会用性命去维护它。 :你如何看待公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遭受不公道的时候,我会去那里? :你会去哪里? :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是什么地方? :江湖客栈自然是一家客栈。 :一家开在江湖中的客栈? :有江湖的地方自然该有家客栈。 :有客栈的地方便又有“江湖”,哪怕这个“江湖”绝不是那一个江湖。所以江湖客栈莫非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它当然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住在那里面的人当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它不普通,只因为它做的事不普通。那里的人不普通,也只因为他么做的事不普通。 :不错。 :所以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我不知道。我只听说过一个名字:黛老板。 黛老板不喜欢人。 无论活人、死人,他都不喜欢。 但黛老板却的的确确是江湖客栈的老板。 雾,很大的雾。 秋已起,秋天清晨的雾就像一场噩梦,谁被沾上都能淋上那么湿哒哒的一层。 黛老板走在那条路上,她每天都会在清晨的同一个时间走到这条小路上来。因为所有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后的事情,都会在清晨做出最后的决定。 清晨,本是一个人最清醒、最不容易犯错的时候。 这是条普通的小路,往常至少要走上一个时辰才能看到人群,进到城里。 但如今这寂静荒芜的小路上,两个轿夫忽然抬着一抬软轿从斜刺里逼到黛老板面前。 轿夫一抬头,他的整张脸面上也都是水,那却是汗水,他全部身体里的水大概都已化成汗水,他才能赶在这个时辰站到黛老板的面前。 黛老板却连瞧也未瞧他一眼,他已绕过轿夫继续往前走去。 轿夫还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软轿里的人却已明显呆了一呆,等她明白黛老板的确连半眼都没瞧她一下,半点都不准备为她停留一下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赵玉刚如今也死了,难道你连这也不在乎!” 黛老板的确不在乎,他甚至觉得很可笑。 “至少赵玉刚是个正直的人,他足够义气,还算是条真正的好汉!”那女人便在软轿里尖声叫道。 黛老板听到这句话自然觉得更可笑。 但他依然没有出声。 没有出声就是最大的蔑视。 软轿里的女人终于在这刻崩溃:“是段谷阳叫我来找你的,我既走了几百里路来找你,你不应该连他都不信的,因为我已相信了他的话。” 轿子里的这个女人好似已连多说一句都要发疯:“难道段谷阳也是错的,难道他也是骗我的,难道这个世上的男人人都是骗子、恶鬼、畜生!”她马上又补了一句道,“当然女人也都是怪物,一个个奇怪透顶的怪物!” 她忽又自言自语道:“我当然也是个怪物,否则这种怪事我又为什么要来管,如果这样说的话,我岂非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黛老板本来仍不想说话的,因为他知道他一开口,就会惹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但他已开口,因为他毕竟还是个人:“哪怕他们是骗子、恶鬼、畜生,只要你不听任何人的话,你便至少还有条命,但你若听了任何人的话,你的这条命自然也马上就要同刘玉刚那样没有了!” 软轿里的人惊住:“但是……但是我不信你竟已将“他”忘了,任何一个见过他的人都忘不了他,难道你从不想知道他的下落?” “忘了又如何,不忘了又如何,哪怕他曾是你的亲爹亲叔亲爷爷亲天王老子,一个人既然死了,你既然还活着,你好端端一个活人又为什么还要去管一个死人的事。”黛老板冷冷道。 “可是……”轿子里的人更惊住。 这回已真的没有可是了,因为黛老板已经消失在她眼前的雾中。 任何人都已不可能再在这片雾中找到黛老板。 软轿后来也消失了,它来的时候既很快,它去的时候就跟它来的时候一样快。 莫非软轿里的女人又已走上几百里的路,回到了她来的那个地方去? 无论活人、死人,黛老板都不喜欢。 但旭日初升,将整个苍茫大地上的雾色打散的时候,人的精神往往都会好上很多。 黛老板走了一早上的路,他当然也已很饿,一个人饿的时候,他的眼珠子总会比往常的时候多上一些渴望。 黛老板一脚踏进江湖客栈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已往一个地方扔过去。 他饱含希望,也注定失望。 莫大娘抄着一把大铁勺子、也正垮着两条腿满含希望等着他。 黛老板是聪明人,当然已聪明地知道他的希望是不是能成真,所以他已立刻掉转身往二楼走去。 莫大娘当然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知道她这回注定还是要失望的,她朝着黛老板的背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终于叹道:“这世上开客栈有赚有赔本是常事,但像我们这样老是赔的客栈这世上一定找不出第二家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黛老板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他屋子的房门。 莫大娘拿起大铁勺子在桌上垫了一垫,那破桌子立刻在她勺子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破响,就好像莫大娘多用一份力,它下一刻就肢解了。 事实上,那也的确是张破得不能再破的破桌子。 破桌子旁边的,自然是另外五张破桌子,另外二十四把破椅子。 莫大娘当然也早已想将这些破桌子破椅子置换成新桌子新椅子,她甚至早想将江湖客栈翻新一下,但是做这些事当然需要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当然又是江湖客栈现在没有的。 “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他宁肯饿上一天也不肯做一些真正的老板该做的事!”莫大娘悻悻将大铁勺子从桌子上收了回来 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这时从客栈外走了进来,他边眨巴着眼睛边说道:“所以什么是一个老板真正该做的事?” 莫大娘道:“他既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至少他每次都该将应收的账好好收一收,也免得我们这些店伙计经常要饿肚子!”她又叹了口气道,“但即便是如此,我却还是将他当作这家客栈的老板!” 风度翩翩的少年只得又眨巴着眼睛说道:“他哪怕不是个真正的老板,但我们的肚子却还是个真正的肚子!” 她们的肚子当然是真正的肚子,不但瘪得厉害,而且已发出五脏庙空了许久的声音。 莫大娘本已要走,这时猛地停下脚步,边转身边犹豫道:“我们当然可以去做强盗、小偷,但我以为我们本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 那风度翩翩的少年这时已走到门口,他也叹道:“我们当然可以不去做强盗、小偷,但我们有时候也不得不落魄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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