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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客栈之天末怀李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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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万天的宴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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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秋光暖洋洋的,花满楼坐在窗前似乎已睡着了。 小红独自坐在秋风院一个角落里绣花,她的手很灵活,一会儿绣出一只蝴蝶,一会儿绣出一朵花,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绣的东西难免都要吃一惊。 杨上飞走进秋风院的时候,小红刚好把蝴蝶的最后一边翅膀绣好了,瞧见杨上飞,她猛吃了一惊,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进来,人也已冲过去将杨上飞拉得差点摔一个跟头。 她既丝毫不在意杨上飞这刻的狼狈,她将杨上飞拉到院子里离屋子最远的地方,她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又来了,你知道你一来这里,肯定要给我们惹很多事?” 杨上飞的眼珠子不觉跳了跳,他听到了小红话里面那个我们的时候,他既替有个人欣慰,当然也替另一个人伤心:“他是花家的七少爷,小红,你当然不会做太异想天开的梦吧?” 小红猛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突然大笑了起来,她的牙齿洁白,笑眼弯弯:“你和我比起来,总是你看上去更像在做异想天开的梦多一些。” 杨上飞本可以反驳的,他出奇没有反驳。 小红道:“其实做梦本来也不是不可以的,适当做梦有时候还可以解解乏闷,但若是太奇怪、太诡异的梦,自然还是一星半点都不要做的好。” 杨上飞瞧着这小丫头,面色忽有些严肃起来。 小红瞧着他脸上的严肃,她的脸忽也假装严肃了一些,她道:“就像今天,我突然听我院子里的姐妹在讲一个奇怪的梦,我当然绝不想做一个和她一样的可怕的梦,我当然绝不想做第二个你。” 杨上飞的眼睑猛跳了两跳:“所以她做了什么梦?” 小红便又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们都是几个人住一间,每一张床都只有一张榻榻米大小。但我的这个姐妹却刚好被分住在楼梯底下,她的床自然也比我们的大一些,而且睡觉的时候也绝没有多余的人去骚扰她。但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怎么了?”杨上飞激动道。 “前天晚上她自然还是睡在她的床上,但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脚的朝向和她睡下时是完全相反的。” 杨上飞的喉头猛一痉挛。 “但更奇怪的自然是昨天晚上!”小红道。 “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杨上飞勉强道。 “昨天晚上她后来不但没有能再睡在那张床上,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更已被人扔到了屋子外!”小红道,“总之,她想再睡个安稳觉好像都绝已不可能。” 杨上飞已经攥紧了身侧的拳头:“所以她如今在哪里?” 小红咯咯一笑,仰头道:“我们虽然只是个奴婢,但是奴婢也是人,一个人只要碰到这么可怕的事,当然是等不及地要逃出这里,所以你觉得菊画如今还在邱府?” 杨上飞忽然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傻子,的确,一个女孩子若是不小心碰到这样可怕的事,她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立刻逃跑,远离这些可怕的事。 所以他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他难道还不如一个逃跑的婢女聪明,他这时远远望着依着窗口似已睡着的花满楼,他的眼神那样复杂,就像有人正用刀在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花满楼当时那一句“你不笨”,自然不是想说杨上飞不笨,而是说杨上飞既不笨,在他身上既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他为何还不如一个聪明的婢女,他为何还要继续留在邱府! 他这时走过去,立在花满楼的面前:“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那个人虽收走了那两件暗器,他却弄错了一件事!” 杨上飞道:“我昨夜看到的是白蜡烛,但今天早上摆在那里的却是红蜡烛!” 杨上飞瞧了瞧这间秋风院的桌子,秋风院的桌子上摆的正是红蜡烛。 上好的无烟红蜡烛。 邱府的晚膳是在第一声鼓鸣后就送来了:三碟小菜,三碟冷菜,还有三个热菜,一大碗粳米饭,还有一壶竹叶青。 邱府的厨子自然是整个开封城最好的厨子,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自然色香味俱全,绝没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地方。 青碧色的竹叶青,倒在青色的碗中,更绿、更冷碧,却也更诱人去一口饮下。 楚海客却绝无多少胃口,这样好的饭菜,他只吃了几口,那壶竹叶青他甚至根本没有动。 朝南正房里既然半点声息都没有,门窗也是紧闭,他本想去找万年生的,一想到万年生身上那身兽皮味道,他走了一半便又折身朝夏风院走去。 他本想找孙厚生的,孙厚生的房间出奇也静悄悄的,云鹤却正隔窗冷冰冰瞧着他。 楚海客本不想同云鹤说话,这时候也只得勉强同他笑了笑,然后预备回柳风院。 云鹤这时却已隔窗冷冷说道:“你又何必这么早回去,你也知道我们的命不会在这世上留太久了!” 楚海客停住,皱眉:“我们本有法子的,这个法子,或许只有你不同意罢了。” “同意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云鹤忽厉声道,“段谷阳家三十二口都死掉了,被一锅蘑菇给毒死了,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 “段谷阳死后,段家的钱财被搜刮一空,有的说是之前段谷阳找他借的,有的说段谷阳生前和他约定的,反正到了最后,段谷阳家里已经一无所剩,只剩下一座空宅子!”云鹤咬紧牙道,“当然这座空宅子最后肯定也不会再姓段!” “所以我们岂非更应该履行那个约定,这或许已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否则段谷阳就是我们的下场!”楚海客只得道。 云鹤却已摇头,他惨笑道:“你们可以信刘玉刚,但我绝不信,哪怕你们把他当天下第一善人一样供起来,但我绝对不会信他,因为我知道他亲自将一个救过他命的老驼客关在一个只有人那么大的洞窟窿里面,天可怜见,那个石头窟窿连转个身都不可以,但那个老驼客却是在七年后才死的,而这只因为老驼客见过他最落魄不堪时候的样子,还有他为了不让两个人都死在沙漠里吸了刘玉刚的两口血,人在命都没有的时候往往再不肯去维护他平常该有的谄媚,任何人在那个时候才会露出他真正的面目!” “如果刘玉刚真是这样的人,那他简直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老畜生!”楚海客叹道。 云鹤冷笑:“但你仍是不相信刘玉刚是这样的人!” 楚海客摇头:“我不相信。” 云鹤便大笑:“所以你应该会是我们这七个人里,第二个死的人,因为其他的人都比你更像狐狸,邱万天在这个节骨眼却把我们聚在一起,他更是居心叵测!” 楚海客瞧着云鹤的身前,云鹤的晚饭也还一动不动地留在桌子上。 楚海客转身往外走去,“今夜我会走,不管你们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都已将同我无关!”云鹤忽在楚海客身后冷冷道,“邱万天管不到我,我的约定是同一个已死人约定的,作保的也是刘玉刚,邱万天算是个什么东西!” 楚海客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说什么,所以他已经继续往前走去,“你若以为我说的关于刘玉刚的事是假的,那么很不幸,那个老驼客虽然不嫖,他在沙漠里也绝不需要坐你做的船,但不幸,他有个小癖好,他一得了银子就会马上去赌坊里输个一干二净,这就是为什么他一把年纪了,却仍在做那个行当,也终于死在那个行当里了!” “赌坊里若没有了这样一个常来的大主顾自然都会生出些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位大主顾重新带回到赌桌面前,刘玉刚以为他做的事天衣无缝,但是天衣也是有缝的,没有缝的衣服根本就不是衣服!” 楚海客的眼神忽也已变,他可以不信很多事,但赌的事,他若不信云鹤,便如让他不相信他自己本是南海造船最好的那个人。 “所以你不信邱万天的话?”他终于叹道,“但你莫非也不信段谷阳的死?” 云鹤冷笑一声:“我既已知道想刘玉刚死的人绝不像世人想象的一个都没有的话,我自然也会怀疑段谷阳的死!” 楚海客道:“但你此刻最怀疑的人却是邱万天。” 云鹤没有回答这句话,但他的鼻中的一声重重的冷哼作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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