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板去找云老板,自然还是因为投票的事,云老板一开始当然仍是没有同意。”花满楼道。
邱万天停了一停:“直到我将邱府中现今的境况告诉了云鹤,我告诉他,“他”可能已来了开封!”
邱万天道:“开封并不是一座很大的城,这里日常的新面孔并不多,而我自是早两天就已明白,我邱府今年要开的这场宴会一定会比我前两年开的要不平静许多。”
“为此我特意去请了一些剑客,还是长安的剑客。”邱万天加重了长安两个字,“我告诉云鹤,每个人的心思既都是随时在变的,有些曾经帮助我们的人,自然也有可能成为马上就要杀死我们的人。”
“所以云老板同意了?”花满楼小心道。
邱万天摇摇头:“他说他仍要考虑考虑。”他说话的语声已低了下去。
花满楼已叹出一口气,“但他又说他考虑的时间绝不会太长,然后他摸出了他袖子里的那把骰子。”邱万天这时继续说道。
众人的脸色便又都一凛,楚海客的面色却已变得僵硬。
邱万天道:“我们是商人,我们的一生中往往会比别人遇到更多更难的抉择,当我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会去菊院坐一会,云鹤不同,云鹤更相信他贴身带着的那三粒黄金骰子,因为他既不能将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当作百分百可信任的人,他便将这三粒黄金骰子看作比任何人都可信的“朋友”。”
众人的脸色便又变了一变,有的人脸上充满不屑,有的人脸上却已露出感同身受的悲凉。
“当我知道云鹤将这三粒骰子拿出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再劝已没有意义,一切便都只有依赖天意。”邱万天道,“所以我没有看云鹤的骰子最后显示了什么,但我告诉他,他若改变了主意,他能在哪里找到我。”
“菊院!”杨上飞忽惊道,“你让他去菊院找你!”
邱万天苦笑了一下:“的确,我后来在菊院等他,因为云鹤需要冷静,而我同样需要冷静。”
花满楼忽伤感道:“但邱老板自然没有再见到云老板,邱老板只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邱万天的脸上忽露出痛苦,他本绝不该留云鹤一个人在夏花院。
“所以那把刀上的血不是云鹤的,是邱老板的血!”花满楼瞧瞧满地的檀木,再瞧瞧邱万天手上此刻仍握着的那柄小刀。
邱万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中也一直握着这把刀。他的嘴唇和眼神虽然在很多时候仍然会表露他的真实心迹,但他的手却一直很稳,这是否说明,这把刀陪胖在他主人的手边至少已有很多个年头。
邱万天自然看见了花满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他已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已看透了一切,他倦道:“是,我那时在菊院做的事和我此时正做的绝无两样,甚至我们此刻的心境也并无多少区别!因为当我听到那声惨叫的时候哪怕心中仍有奢望,却也多少知道我的希望已不多了,我甚至已有种感觉,不止我的希望已落空,我的性命恐怕也已要落空了,一个人若在刹那的时间里知道自己的生死,那本是件很恐怖的事。”
邱万天说的很慢,也很坦白,所以每一个人忽都感觉到了他正缓慢说着的那种恐惧,每个人的心尖忽都在微微地颤栗。
“但是于你来说,你至少已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对你来说,谁是最后拿出那柄刻刀的人,谁就是杀云鹤的人!”杨上飞终于按捺不住那种恐惧,他跳起来,他的眼睛忽恶狠狠地向一个人盯去。
“这只是一柄用来刻木头的小刀,这把刀以为它平生最多也就割破一下人的手指头,但是它绝没料到有一天会去割破人的喉咙!但最后拿出这柄刀的人,他也的确是杀云鹤的凶手!”邱万天徐徐抬起头来,他目光中的那种恐惧消失后,便只剩下全数的灰败和苍冷:“所以告诉我,为何要杀云鹤,若他同意,岂非对我们都有好处?”他到底再度转过头去,最后问楚海客道,“所以那副骰子最后显示的究竟是什么?云鹤最后投出的骰子,应该只有你看到了。”
花满楼这时也已情不自禁沿着他声音传去的方向侧过脸,他的心中也已充满疑惑。
三对眼睛看着楚海客。
楚海客忽大笑:“有区别么?”
邱万天点头:“有区别,因为我若不去找云鹤,他或许不会那么早死,所以杀云鹤的人若说是你,其实也可以说是我。所以你说是我杀了云鹤的时候,我才没有反驳。所以那把刀上的血既是我的,本也是云鹤的。”他的语声很轻,却有说不出的坚定。
楚海客的脸色忽变,他的额头忽澄澄淌下冷汗。
他忽然尖声叫道:“不错,你才是杀云鹤的真正凶手,因为他摇出来的正是一个连三,他在那里仍是犹豫了一下的,但他又看了他的骰子兄弟一眼后,他已准备踏出他的屋子去,他已准备去找你!”
邱万天没有再说话,他缓缓垂下脸去,已没有人能再看清他此时的面部表情,众人这时也绝不忍再多看他一眼。
杨上飞却已厉声道:“但你本不该杀云鹤的,因为云老板虽然一开始并不同意,但邱老板既已劝服了他,他便已同意和你们一起去兑现那个约定了,你又为何要杀了他!”
楚海客冷笑一声:“所以你是个蠢笨的年轻人,你这样蠢的年轻人能活到现在的确不容易!”
杨上飞的脸已气得发白。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本以为云鹤的死,是因为他不同意;但如今我们却已知道,云鹤的死,恰恰是因为他最后也同意兑现那个约定!”邱万天虽垂着头,虽然已绝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他这时到底听不下去。
杨上飞惊道:“我不懂!我现在更不懂了!”
“因为杀云老板的凶手,他本希望他们这一次宴会投票的结果仍是不同意。”花满楼只得道。
“所以楚海客虽然由始至终一脸的真诚,但他本是那个不同意的人,所以他也已认定,孙厚卫和王江南后来也一定会同意,所以他就干脆杀掉了他们所有人?”杨上飞面目上的迷惘却已更多。
“因为云鹤本是我们八人中最固执的人,若是我连他都能劝服的话,我便不需要再费唇舌去劝任何一个人。”邱万天道,“我们八个人之间虽不是什么真正的朋友,但我们这许多年中,自然也早就将其余所有人的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云鹤才是那个关键,云鹤不赞同,楚海客便不会杀人,云鹤赞同,八个人便都会死!”花满楼忽低低道。
邱万天已很累,他勉强点了点头。
花满楼道:“但这显然是一件很让人迷惑不解的事,至少跟邱老板之前猜测得完全相反,所以邱老板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才让我们聚在夏花院中,因为你知道凶手必定已是我们这六人之中的一个。”
邱万天的脸色一霎时更惨白、更颓败:“我不会要你们原谅我,我虽然不用骰子,但我本也是个赌鬼,因为我还想找出这个杀人的人,我还想找出这个凶手后,我们还有一条路子可走。”
花满楼忽轻轻道:“哪怕邱老板已知道,那一夜,可能还会有人死在夏花院?”
邱万天的脸灰白得更厉害,他的全身也已在抖动,无望地抖动。
“所以那一晚,夏花院死的人是孙老板。”花满楼低道。
杨上飞猛瞧向邱万天,他忽然发现眼前的邱万天很是陌生,很是可怕。
其实每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很多时候都很可怕,甚至一些你认识很久的熟人,你若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你便知道他们本都同样地可怕!杨上飞醒悟道:“所以你当时要离开夏花院,因为你知道自己若在夏花院的话,凶手要动手必然会有所顾忌。”
“所以孙厚卫本是你送给凶手的祭品,死的也只是恰好是孙厚卫,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本都有可能是孙厚卫!”杨上飞忽觉得多说一个字,他的心脏一定已要滴血。
“不错,你们每一个人本都有可能是孙厚卫!”邱万天咬紧牙关,“万年生既是第一个走出夏花院的人,他本也是我最怀疑的人,但我知道花公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绝对没有杀人的时间,虽然我是后来才知道花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邱万天道。
“他这样做,本是要保护万年生!”杨上飞恨道。
“不错,他这样做,本是为要保护她。”邱万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