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摆在天井里,我和张傻都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是吴老师?”
吴老师刚好,怎么又病了?
跟随进天井来的还有一群少年,胡前程和石水来走在前面。
雷校长握住张本康的手,“张医生,这人就交给你了,你无论如何得救她。”
张傻的父亲张本康安慰雷校长,“校长莫急,校长莫急,容我看看。”
张本康伸出手搭在吴老师的手腕上,稍许片刻,脸色迅速暗沉下来,收回手,“校长,人都死了,你送来给我干嘛,你以为我是神仙吗?”
雷校长抓住张本康的手,“张兄,我雷某从来没有求过你,你今天无论如何得救她。”
“雷兄,救得了,我张某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张本康一脸的为难,“可我只救得了活人,我如何救得了死人?”
“可来的路上还有呼吸,咋说没了就没了呢?”
“雷兄,所有的死都是一次遗憾,谁知道会在哪一个时刻死呢?”
“张兄,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原因吗?何至于此?”
“望,以面相而论,应该是太过劳累,再加上麻疹,所以,就这样了。”
雷校长绝望了,松开了张本康的手,“她不能死啊,她的父亲母亲至今也是生死不明,如果她?总之,她不能死在咱们雄镇啊。”
“张兄,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我们雄镇的土地就不能埋她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来的太远了,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们的土地会感到羞愧。”
“来的多远是什么意思?不论来的多远,每个人都走得一样的远。”
“她叫吴幽兰,是我们学校最好的老师,也是你儿子的班主任,是来我们雄镇搞“三线建设”的科学家吴镇国和苏雪博士的女儿,他们经过千山万水来到我们雄镇,怎么可以就死了呢?”
“雷兄,你想多了,如果他们把命留在了我们雄镇,那不是我们这块土地的荣耀吗?”
“是,确实是荣耀,可我们怎么受得起这份荣耀?”
“大地厚德,怎么就受不起呢?”
“她还那么年轻,还是一个没有成家的姑娘,她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她除了学校的工作,还自愿去给麻风村的孩子上课。她不但做好了一份工作,还在做一份没有人愿意做的工作。她就是在给麻风村孩子上课时倒下的,大病初愈,她又接着给麻风村的孩子上课,这不,再次倒下了。真的,我相信她是世上最好的老师。”
张本康看着担架上的吴老师,“确实是最好的老师。可是,最好的老师也不能拼命啊,她这是过劳死,就是没患上麻疹,也没得救,可惜了,我帮不上你,也帮不上她,准备葬礼吧,把葬礼办得隆重一些,以慰英灵。”
雷校长愤怒了,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雷校长如此的愤怒,“什么葬礼?再好的葬礼也是葬礼,一个这么好的人你都救不了,你是什么医生?什么“求到好”?你太让我太失望了,从此以后,我们断交,从此如若陌路。”
没料,张本康更为愤怒,“雷不鸣,你知道我救不了一个人有多难受吗?特别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只是一个医生,可我不能改变死神的想法。如若不是祖传的意志,我最不想干的就是医生这个职业。每当一个善良的人从我的诊所离开,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愿意替她去死,可我替得了几个人?我也只有一次生一次死,我跟其它人没有任何区别。”
张本康气得颤抖,雷校长掉下了绝望的泪。
胡前程和石水来跑到张本康面前,跪下,仰起头,“医生,你为什么不救她,她并没有死,只是太累了,睡着了,求你了,你救救她,可以吗?”
张本康吼了起来,“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我张本康是见死不救的人吗?我说过了,不是我不救,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医生,但我不能决定生死。”
胡前程和石水来还是不依不饶,“我们不管,你就是要救她。”
“行,你们叫醒她,我替她去死,可以吗?”
“我们不管,你是医生,你就得救她,她是那么好的人,如果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给我们上课了,医生,你行行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张傻走到担架前,伸手搭在了吴老师的手腕上,感觉到吴老师的脉跳动了一下,就这一下,张傻像是听见了一声惊雷,他向吴老师的脸看去,看到吴老师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张傻立即惊叫起来,“我爹,我们老师的脉搏跳了一下,我们老师流泪了。”
张本康骂道,“傻小子,你傻呀,人死了,脉搏哪里还会跳?流泪是一种回光返照,是离开的人对尘世的留念。”
张傻再次惊叫,“张本康,又跳了一下,你快来看看,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救不了我们老师,张家的“求到好”牌子到今天就没了。”
张本康走到张傻身边,伸手搭在了吴老师的手腕上,咦地叫了一声,“傻小子,快把爹的银针找来。”
张傻飞快地跑进了张本康的房间,“张本康,我找不到。”
“写字台第三个抽屉,那个银盒子里。”
张傻手拿一个银色的盒子飞奔出来,递到张本康手里,张本康打开盒子,拿出了一颗针,拉起吴老师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扎进了吴老师的手心。
张本康在瞬间之间完成了飞花走眼般的动作,然后就不管了。转身对张傻说道,“傻小子,你救了老子,不是你,我们张家的传世英名就毁在我的手里了,如果你们老师今天死在我们家。那么,世间再无“求到好”。我们张家将不配这个传世的名声。”
张本康对跪在地上的胡前程和石水来说道,“起来吧,你们老师不会死了。”
雷校长莫名地看着张本康,“啥意思?张医生,我心脏不好,你的尺度搞得太大了,我受不了,到底是生还是死?”
“死不了啦。”
“你到底是啥意思?摆啥子迷魂阵?”
张本康答道,“假死状态。来个女子把病人的鞋和袜子脱了。”
唐瑾明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走到担架前,迅速将吴老师的鞋子和袜子脱了。
张本康说着话,以飞花之式将手中的七枚银针扎进了吴老师的头顶,太阳穴,以及脚底的穴位。
做完这一切动作,张本康变得气定神闲起来,对张傻喊道,“傻小子,把你爹的茶水端来。”
张傻跑进屋把茶水端了出来,递给张本康,“我本来又不傻,就是天天被你这样喊,所以就变傻了。”
张本康哈哈笑了起来,“傻小子,傻人有傻福,傻人命长。低调,必须低调,聪明会让老天嫉妒。”
雷校长走到张本康旁边,“雷兄,你在玩啥子花招?”
张本康又喊张傻,“去给你校长伯伯整杯茶来,用老茶哈。”
张傻忙着去泡茶,嘴上却小声地抱怨唠叨,“把我当儿子了吗?我就是你家的奴隶。”
雷校长还是一脸的焦急,“今天没有喝茶的心情。”
张本康喝了一口茶,“死不了啦。十年的陈茶,地道普洱,你喝还是不喝?”
“死不了啦,当真?你再说一遍。”
“我说死不了啦,就是死不了啦。我这人胆小,被你大呼小叫的进来,一急,就把我张家的祖传银针给忘了。要不是傻小子提醒,今天我张家的牌子怕是要砸了。以中医之道,脉象还有,说明心还未死。表明病人还存在强大的生命意识,所以叫假死。以我祖传医道,用针灸之法,打通经络,血脉一通,人就没事了。”
张本康看似神情淡定,可脸上还是藏不住心中的焦虑,他和雷校长正说着,吴老师突然坐了起来,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来,“我咋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张本康手一松,手中的茶杯叶片一样掉到地上,哐啷一声,砸得粉碎,张本康喊道,“来人,快将病人抬到急诊病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