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军不等李玲玲说完,就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洗澡,他不想再继续听李玲玲后面说的话。就让李玲玲以为他是喝糊涂了吧,反正她也不会在意他打断她说话的。
当然,他刚才回来之前已经在飞麟洗过一次了。但现在回家来,这澡还是必须得正儿八经再洗一次的。
他是有那么点洁癖,这李玲玲是知道的。聚了餐回来不洗澡就睡,看在李玲玲眼里,势必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
以她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少给她制造一些胡思乱想的机会为妙。
李北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李玲玲的洗发水、沐浴露,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它们已清一色换成了孕妇专用的品牌。
她以前总是用精油成分的洗护产品,每次洗澡之后,弄得整个人一天到晚香喷喷的,就连她洗澡过后的卫生间都会一直香好久好久。
小娜身上也有香味,但不是这种明目张胆的香。
他一边洗澡,一边回想刚才在飞麟的时候和小娜的对话。
“李教授,以前还真没想到呢,你骗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小娜说。
“哦?我还有其他什么功夫也是一流的吗?”李北军说。
“你真的觉得,毕业以后,我们这个系大部分同学出来后,会有什么前途吗?”小娜说。
“有没有前途主要还是事在人为,如果他们真正热爱这一门科学的话,那就有。”李北军说。
“是吗?热爱就可以带来前途吗?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的吧,李教授。”小娜说。
“要说到前途嘛,我个人倒是不怎么看重结果,我还是比较重视过程。”李北军说。
“那你的那些小朋友们,他们怎么办?”小娜说。
“你毕业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嗯?我是说,你出国深造以后?”李北军转移了话题。
“我还没想好。”小娜说。
“之后是回来还是继续留在国外,也没想好咯?”李北军说。
“嗯。”小娜说。
前途,是谁发明了这个字眼来祸害人间的呢?
小娜终归是太年轻,这种世俗的障眼法能蒙蔽得了她的心。在她眼中,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想必才有资格成为真命天子,才是个真男人吧。
生活的真正滋味,年轻人哪里懂。
李北军一时又想到李玲玲的好。她就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说这种带暗示意味的话,她就觉得他当一辈子教授就挺好的了,她就觉得生活像这样不争不抢过下去就最舒服了。
还是自己的女人最了解自己。
李北军用力搓几下脸,想象着以后没有张萍、没有小娜的生活。好像还挺舒服。
他关掉水龙头,快速擦干身体,就想着好快点去搂着李玲玲,挨着她结实的身体,最好是让她全部躺上臂膀来。那才应该是生活本来的重量。
他吹头发的时候,李玲玲已经关了电视躺在床上看手机了。李北军三两下吹干了头发,急急躺到她身边去。
“老婆大人,怎么不看了?我今天专门洗快点好出来陪你看会儿呢。”李北军说。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这种电视剧嘛。”李玲玲说。
“你生气了?”李北军说。
“有点。”李玲玲说。
“走嘛,我去开电视,再陪你看会儿。”李北军说。
“不,有点累了,坐久了,想躺着。”李玲玲说。
“你还是少玩会儿手机吧,对宝宝不好,你刚才看电视现在又玩手机,都不理他。”李北军说。
“嗯,我再聊会儿就不聊了。”李玲玲说。
“在和哪个聊啊?”李北军说。
“我们办公室群。”李玲玲说。
等了一会儿李玲玲还在聊,李北军也没再说什么。他贴近李玲玲的肚子,手轻轻放在上面,唱起了儿歌。唱着唱着,倒把自己先唱到梦里去了。
李北军上课的情况?这可没什么好说的。除非是他社团里那些个学生,其他没有什么人会对此真正感兴趣的。
在去学校的路上,李北军忽然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姑且先不去管辞职之后干什么,反正,先辞了再说。正好李玲玲生小孩,还可以暂时不去工作,一门心思照顾一大一小。其他什么事,可以等李玲玲出了月子再说。
这样做任性吗?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没有任性过一次,就这么的来一次又何妨。
然而,一进入校园,他顿时又来了精神。刚才那些个摆烂的念头一忽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会这样呢?也许校园天生拥有一种魔力,能够过滤掉人脑中的杂质,令人神清气爽?
可是,这其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矛盾,身在其中的人当然无法看清。
李北军停好车,往办公楼走去。一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学生,上早课的,或者是去上早自习的。可以用朝气蓬勃来形容他们吗?当然。他自己就是这么一天一天过来的,当年作为学生的那种劲头,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理想,未来,拼搏,奋斗,不懈,凡是你能够想到的这一类字眼,全部可以用到他身上来。而且,现在仍然可以用在这些赶课大军上来。
当年那种劲头是怎么一点一点消磨掉的呢?
走进办公大楼,学生们的声音变得不像刚才那样具有冲击性。
李北军不紧不慢地往三楼走去。二十多年时间,这栋大楼李北军来了无数次,从学生到研究生,期间出国读博两年,然后是讲师到副教授到教授。曾经也是一个发光发热的人物,到现在只剩下按部就班了。
然而,谁的人生还不是这么个过程呢?
走到办公室门口,李北军见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那种不安的感觉又上头了。
“李教授,早啊。”小娜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抬头望着他,灿烂地笑着。
“啊——早。”真是,一大早的,就来这么刺激的。李北军见小娜这么一大早的就一身靓丽地在办公室候着了,顿时牟足了精神。
是的,从今以后,他恐怕都不能够再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