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县外，密林丛中。
几个贼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巡视，领头的三儿哼着小曲儿。
一道身影在林间闪过，三儿回头只看到树叶窸窣，飞鸟掠天。他察觉到了不对，回过头想要喊众人，但是身边只剩下了两匹马在茫然的张望。
其他人离得有些远，此时呼喊反而可能让敌人更快下手。念头在心中一闪，三儿咬咬牙，垂下的刀稍稍抬起，身子低伏，轻拽缰绳，跟随多年的骏马与他心意相通，乖巧的缓缓走动。
他在等待对手发动进攻。
“三儿！小六不见了！”一声惊呼传来。
他们绕过了自己。
三儿赶紧将众人重新聚集，以便更好地面对敌人，而这时，已有五个人不见了。
“狗哥，三哥那边折了五个人，看来真的有埋伏。”
“三儿那边用不用分几个人过去帮忙？”
“三哥说暂时先不用，让咱这多注意，他怀疑这是一群领了悬赏的好手。”
“行。”
狗子心里有些不安，刚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惊愕的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大量的血液糊掉了断掉的喉管，狗子胸前衣襟湿濡濡的，整个人跌落马下，但他没有掉到地上，一双手臂接住了他，迅速将他拖走。
“不好！狗哥不见了！”
“狗哥！”
“小九和秀才不是守着狗哥吗？”
“都不见了！”
“快通知三哥和首领！”
两队人马还在继续执行命令，但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人就会消失，或者，很快自己就会不见。
这是一个围场，是被自己建起来的的围场，但自己却不是猎手。
三儿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自己派去联系首领的人能不能及时赶到。三儿的心里忧惧重重，他不能走，必须要在这里牵制住这群人，为弟兄们拖延住时间。
树叶摇动，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的嘴巴鼓起，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的咀嚼着，左手提着的剑不停地滴落鲜血，右手则是一个水壶。
三儿看着他活动的腮帮子，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南风起用拇指挑开壶口，反手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将水壶扔到一边，用袖口擦擦水渍，举起长剑对着身前不足十人的响马。
太近了，这人离得太近了，周围还有多少人？
三儿毫不犹豫，一招手，众人向后奔去。南风起一愣，随即大跨步跑去。
脚在地上一点，南风起身近两人。左侧之人压刀下劈，岂料南风起竟于空中转身撩剑，荡开大刀，又在瞬息间手腕微动，剑尖直点敌寇手腕，将刀崩开。
右侧那人猛然跳过来，扑向南风起，剑鞘从南风起手中甩出，正中其脸部，被击晕后掉到地上。
着地的南风起欲图继续追杀，可三儿已经带着手下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他们举起了手中不知留下多少冤魂的刀，刀身流动着的寒光映在南风起脸上，将南风起的脸照的宛若一尊凶神。
马动了，南风起同样动了，刀剑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飘落的叶。
林间弥漫的血腥惊起群鸟，不安躁动的鸟群飞向高空，徒留南风起脚踩尸体喘息不止。
三十一个响马，这个数字有些超乎想象。他从未听说过响马会聚集这么多人，而且个个凶悍至极，眼神平静地像是敬奉佛陀的僧侣。
扶着剑坐下，南风起没想到自己会体力不支。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停下过，而且他也从未与这么多人对打过，这群响马的实力也不同以往。
他本不想这么快和这群响马对上，但是那只麻雀把他引了进来，在那只麻雀穿过三儿的脑袋时，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是哪里的问题？
自己出幻觉了还是麻雀不一般，抑或是这群响马？他一直抓不住麻雀，但可以对付响马，总归要打，索性一次了结。
看着地面、树干上的痕迹，南风起感到一阵熟悉，用手摸了摸残留刀罡的树干。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修士，那个纸人，他的剑气也是这种感觉。
南风起耷拉着脑袋，嘴角向上扯了扯，“都是熟人啊。”他深吸了口气，双手发力扶着剑站了起来。
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道士，南风起愣了下，他记得这个人，事实上，他对这个道士的印象比那群响马要深很多。
“你居然会来这里。”
“我三年前不就来过吗？”道士嬉笑着，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刘萧是你救的吗？”
“也许吧，其实那也没多久，但我却有些忘了，若不是看见你出剑，或许我也不会想起还有你这么位故人。”
“听不懂你说什么。”南风起语气很是烦躁，“要打吗？”
“故人相逢，该对酒当歌，小屠夫，你像是没有过朋友一样。”道士嘴上这样说着，表情倒是露出几分悲凉，“不过，想来我的旧时好友也是像你这样吧？”
“剩下的响马在哪？”
道士指了指乐安县，“都去那儿了。”
南风两人错身而过，厚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瞬间积压，随后风停叶止。走出几步，南风起转头看去，道士已不见踪影，那些被他杀死的响马也一并消失，原本猩红的地面绿草洇润。
暖风依旧吹着树叶，一只麻雀飞向云端。
南风起的眼神跟着麻雀进入云海，他这才想起，三年前他遇到山贼的那天也有这样一只麻雀——
尸体堆满官道，气息尚存的几个人挣扎着向外爬去，坐在残破马车上的赵家人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一声。南风起抓起一把刀，利落几下将爬走的几个山贼杀掉。
麻雀落在一具尸体上，歪着脑袋看正捂着山贼的嘴的南风起，他和麻雀对视，手上没停，刀在山贼脖子上轻松抹了下。山贼的呼吸停顿的一刻，南风起也定住了，麻雀小小的眼睛犹如一个漆黑的深渊，奋力撕扯南风起的灵魂。
南风起突然抓住麻雀，双手用力将麻雀捏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