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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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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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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把剑好用吗?”徐伯益背对南风起,手中端着一物。 “好剑,在那个时候,那把剑是我最需要的,但那不是我的剑。” “为什么?” “我更喜欢自己挥剑,而不是让剑来引导我。” “你没有练过内功,有这把剑不是能帮你更进一步吗?”徐伯益高举起铁锤,颇具节奏地在烧红的铁块上捶打。 “这双手用过刀,也用过剑。”南风起伸出双手,“我相信我手中的刀剑,但说到底,我是相信我自己。” “年轻人……”徐伯益选出一块木头,快刀削成剑柄套在了剑条上。 “剑好了,可以拿走了。” 从徐伯益手中接过这把剑,只是乱刀削过的剑柄很是粗糙扎手,没有剑格的阻挡,非常容易滑手割伤自己。 “没有剑鞘吗?”张三从门外探出头来,接过陈醒手中的瓜子,分给燕归巢一些,三人蹲在门口嗑着瓜子。 “剑鞘不重要。我也不会做剑鞘。” “剑鞘是剑的余地,每次出剑最后总会归鞘的,怎么会不重要呢?”燕归巢将瓜子皮弹进炉中,炉口猛地升起一团火,瞬间吞没了枯皮。 “刀剑被锻出来只有一个用处,就是见血。”徐伯益吹灭炉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精心打好了剑锋,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锋芒在外,迟早会伤己的。”陈醒摸着腰间的刀,眼神幽远。 “剑握在你的手上,怎么会被自己的剑伤到?一个会被自己的剑伤到的人本就不该拿剑。” “而且我是个铁匠,不是木匠。” “这么大年纪还如此张狂,难怪你被追杀至此。”燕归巢扶着墙伸出腿,缓缓坐下来,对徐伯益冷眼以待。 “我都不敢去找我的仇人,张狂什么。”徐伯益撇着个嘴,拢拢行李,给包袱打了个结。 “自己做一个吧。”陈醒将一块断木放到众人面前,“这是县衙的大梁,当时断成了几截,你可以用这个做个剑鞘。” 南风起一剑插进断木中,从腰间取下杀猪刀,沿着剑柄刮下一整块,“就这样吧。” 把剑塞进腰带,南风起准备去赵家,自己在那里还有工作没做完。 “再见。”张三挥挥手。 看着阳光热烈,张三收起笑容,擦擦手指:“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你们太慢了。” “急什么?” “归心似箭,你这种独活的光棍不懂的。” “好心邀你,怎么还骂人的?走了走了。”张三笑骂着站起来。 走过几条街,一切还在愈合,道士早就回了崂山,乌血营也回了益都,陈醒二人缀在张三后面,从这些忙碌着收整的人群边穿过。 张三忽然停下,他的影子落下,罩着面前的人。赵县令咬着煎饼抬头,两人对视,愣愣地撕下一半递给张三。 下意识接过来,张三坐到县令旁边,两人一起吃完,“你还能继续做县令吗?” “我一个书生,还能做什么呢?”县令看看脏乱的官服,“我在这儿做的挺好的,朝廷还发薪资,生活也挺好的,挺好的。” “不害怕吗?” “怕有什么用,日子还得过。”县令舔舔嘴唇,煎饼还是有点干。 “在这个世道,想过安稳日子可不太容易。”燕归巢看着这个小官,几近而立之年,却仍一副天真的稚气。 “那能怎么办,我又不会武功,只能蒙着头过下去了。”县令避开燕归巢的眼睛,手指捋着官服的褶皱,“其实以前我从未遇过这么大的事,只有三年前南风起那次……还会有这种事吗?” “你是哪里人?”燕归巢问道。 “琅琊崂山,广平县人。”陈醒看过赵县令的户薄。 “怪不得,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大门大派。出现这种事太正常了,承平三年已是万幸,要是没做好准备,那就回家吧。”燕归巢厌恶地拂袖振声。 县令浑身一抖,低头说道:“可我是县令,我回家了,这里怎么办?” “可你能做什么?让你做好准备,是说你要能承受这一切,不是说你要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的皇帝,他不够强,没法把该死的人都杀死。” “把这些响马……都杀死,杀得完吗?” “响马?我说的是玄机这样的家伙。响马多好解决,可你的皇帝解决不了,为什么?”燕归巢的声音高了几度。 “道门还是……庇护人世的。”县令和崂山的私交让他辩解了一句。 张三看向陈醒。 陈醒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刀,摸了摸自己的腰牌,他的声音像被巨石压着:“如果道门庇护人世,到底为什么还要有朝廷?” “是啊,为什么呢?”张三看着天边,云团浓厚,在他的眼里变换莫测。 …… 浓厚的云静静地挂在那里,火轮隐在云团背后,偶尔投射出一束笔直的光。 阳光时不时地打在南风起身上,透亮火热。好在这段路并不长,铁匠铺就在赵府背后两条街间的小巷。 从后门进到赵府,刘管家一看到南风起腰间的剑,浑身一颤,忙不迭地跑进书房,搀扶着赵老爷出来。 南风起自顾自地磨刀,准备将之前说好的狗屠宰掉。 “要走了吗?”赵老爷神情复杂。 试了试刀刃,南风起走向预备好的狗,“是啊。” 听到这句答复,赵老爷的脸上最终露出一丝欣慰,回书房取出一沓银票:“这是三百两银票,天一钱庄的,江河两岸都有分号,是我半个身家,家中毕竟还有上下几十口,得留个本。” “不用。”南风起推出去的手极稳,赵老爷只能从一侧看到那只没有波动的眼睛。 相处三年的赵老爷也知道他的脾气,但还是说道:“外边不似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还有拿响马的赏银上百两。” “那就好。”赵老爷收起了银票,点点头。 “为什么你们都想给我点什么?无论是你还是刘知常。”南风起的刀戳进狗的皮肉,狗的呜咽凄厉渐缓。 “我知道你不是图这个,但我……难道我还能就这么受了恩不自知?我也是个要脸的人呐。”赵老爷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理理袖子,看着在赵府干了三年的南风起。 “您给了我份活计,不然就这么个县城,我哪来那么多屠宰的活。” 赵老爷也笑了,“毕竟我这有个肉铺,府上吃饭的嘴也多。” 把肉分好,南风起用抹布擦擦刀,“我是不是早就该离开了?” “之前你可没准备好。杀那些山贼的时候,你明明那么沉稳,但放下刀,唉,你比我们都害怕,可现在不一样啦,你终于接受自己了,能承受这一切了。”赵老爷 “是啊,我现在准备好了。”他举起擦干净的屠刀,阳光照下来,刀身映着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 一夜无言。 天幕刚刷上一层蒙蒙的亮色,四人已经在村口槐树下了。 村正和塔二等人站在张三、南风起四人面前,张婶好心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粗糙难咽但能存很久。 “南风,钱带够了吗?”村正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我这里还有四两……” “够了,我这儿有之前发的悬赏金。” “那就好,那就好。”村正搓着拐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要是外边不好,记得回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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