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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三清”李丹阳在禅林寺停留了十多天,将太清心法的要处对白景休一一说明倾囊相授。闲暇之时就和广慧大师参禅打坐,一僧一道互辩机锋,十数日下来,也是受益匪浅。
这日,李丹阳对白景休笑道:“景休,你不是个笨人,更兼心无旁骛,一片赤诚,倒是暗合了太清心法的本性。我教授于你的要诀之处,你勤加修炼,待日后另有心得大成,可上太清宫再与我切磋。”又对广慧大师揖手道:“无量天尊,小道在大师宝刹叨扰日久,更得大师指点,丹阳茅塞顿开,大师胸怀似海,丹阳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恨没有早日聆听大师教诲。”
广慧大师笑道:“阿弥陀佛,丹阳兄言重了。倒是丹阳兄以大海无量之心,破除门户之见,老衲佩服。”
李丹阳笑道:“我辈迂腐,倒是被这群赤忱小子比下去了,惭愧啊。所谓为国为民,当以赤诚之心,胸无杂念,不应耽于一人一派之得失。此事倒是小子们比我清爽。丹阳已经跪求师门先祖之灵原谅,若为救民复国,门户之见,当可从我而终。”
冯南见白景休神不守舍,心知他挂念小师妹。自己暗自神伤,却先拱手和李丹阳告了别,就借口去练功回避了。
白景休十多日一直不敢造次,眼见李丹阳大袖一挥,转身要走,心里着慌,忙跪在地上,嘴里叫道:“承蒙真人授业,白景休感激不尽。小子愚钝,但是一直不敢忘真人在白阳观对小子的教诲,此生绝不做鲜廉寡耻,滥杀无辜之辈。”
李丹阳笑道:“我信得过你。”
白景休却又伏在地上,嘴里小声说道:“求真人赐告我小师妹情形。。。她还好吗?”一语未竟,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伏在地上心血澎湃,身子竟微微的抖。
李丹阳转身看着他,半晌,嘴里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相问了呢。”
真人毕竟和霜儿更亲近些,在终南山眼见她为情所困日渐消瘦,心中不无怨怼。待得来到禅林寺见到白景休和冯南,两人持礼有节,并不及乱,又知道冯南曾冒死救了白景休的性命,甚至当日李霜儿有心试探,冯南当真是以命相护。李丹阳心里也就放开,虽然心疼李霜儿,也只能暗叹一声情关难渡,造化弄人了。
今番白景休终于开口相问,李丹阳也斟词酌句慢慢说道:“霜儿那日从禅林寺回终南山后,就常闭关不出,苦修太清心法,除了七水,我也难得一见。”
白景休泪如泉涌,以头叩地说道:“白景休罪孽深重,万死难赎。求真人带小子回山,去在山门前向小师妹请罪,求她宽恕。”
李丹阳摇头道:“贫道此番前来寻你,霜儿专门嘱托我带话于你:请小师哥以家国为重,待得域内廓清,有缘再见。”
白景休心如乱麻,叩首不止:“小师妹待我情同手足,白景休万死难报。”一时想起当日白阳观,李霜儿不堪受辱,自刎求死,颈上留了伤疤,心疼的更是难以自持。
李丹阳默然,想了一下,也只能含含糊糊的安慰道:“霜儿在太清宫受化外高人指点,日前的武功已非常人所能及,更有仙人庇佑,你就放心吧。”
眼见李丹阳飘然而去,白景休望着背影连连叩首,脸上涕泪交流,但是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是为谁而流,是为了李霜儿,还是冯南,还是自己。
送走了李丹阳,白景休收拾心情,向广慧大师告了罪,出的门来,却寻不见冯南。白景休以为冯南有意躲避,也无可奈何。然而直到午后也不见冯南踪迹,白景休寻到客房,敲门不应,推门进去,却见冯南房间里,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房内打扫的一尘不染,她的衣物和刀剑却不见了,仿佛这里没有住过这位郡主一样。
白景休愣了片刻,关了房门,慢慢的走进房内,轻轻坐在了榻前,四顾茫然。四周静悄悄的,却似乎还飘着冯南淡淡的少女体香。
白景休闭目入定,觉得自己心里无比的慌乱,已经习惯了冯南陪在身边,如今人去楼空,自己反倒是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处,如一个身处雪原的孤狼,寂寥落寞,形单影吊。
房门关住,似乎也屏蔽了身外的一切杂念,白景休内心自省,孤狼在白雪皑皑的荒原里四处奔走,找寻自己的方向。
幼年的记忆已经模糊,惨痛的记忆不敢去想,每每只在梦中重演,久而久之,白景休有意无意的已经忘却了。如今自己父母朦胧的面孔却变得无比清晰。当日匪兵过处,幼年的自己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守着父母的尸首啼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哀痛和绝望再次笼罩了自己,白景休四处张望,目光所及,一片血红,不知是火光还是自己面上的鲜血。烟云之处,一个道长缓缓走来,身后背着采草药的竹箧,手里牵着一个扎着冲天角的小女孩。一秒记住【。3。】,
“小哥哥,你莫哭了,我的糖葫芦送你吃。”
小女孩闪着大眼睛,将手中的半串糖葫芦递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血色慢慢散去,收拢到红彤彤的糖葫芦上,世界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这是小师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跟随李厌道长去到了白阳观,虽是粗茶淡饭,却是逍遥自在,世外桃源。十一年间,自己和小师妹慢慢长成,终日混在一处。李厌又收留了七水和杨普,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平平的过完一生,却未料一把寿狼刀,将白阳观搅了个天翻地覆,师父身死,师门四处离散。李霜儿白衣戴孝,颈上鲜血淋漓,嘴里笑道:“傻瓜,我永远是你的小师妹。”
冯南忽地出现,一剑刺来,白景休本能的反手一掌击在冯南胸前,只见她吐了一口血,眼神幽怨,嘴里叫道:“呆头鹅。。。你没愧对任何人。。。”
一时间自己似乎又身在冯南的怀里,颠簸在马背上,只听见冯南带着哭腔的声音:“白哥哥,你不能死,你等等南妹。”而自己身体则如提线木偶,毫无知觉,只听见冯南的心口冬冬冬跳的慌张。又见一个白须老僧将一根银银针扎在自己身上,猛然间全身如刀割火燎一般刺痛,如万千条蚯蚓,在自己全身的骨髓间噬咬穿行,痛不欲生。
老僧大喝一声:“白施主,速速醒来。”
白景休霍然一惊,神魂归位,却是出了一身透汗。门外传来禅钟阵阵,悠扬清远,如达天闻。
白景休长舒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来见广慧大师。
来在大师禅房前,恰巧却见知客僧迈步出门,看见白景休也不多言,施了一礼,飘然离去。
广慧大师看见白景休,先笑道:“白施主,适才知客僧言讲,有丐帮弟子传来消息,找寻胡老帮主。听闻有人在洛阳遍邀天下豪杰,共商大事,意图刺杀辽军成王。洪长老本来想请胡老帮主前往洛阳主持大事,没找到胡老,丐帮弟子已经走了。。。想来冯施主也是为此而去了洛阳。”
白景休大惊,沉吟道:“小子原以为南妹是避我而去,哪里想到竟然有这等事?”
广慧大师见白景休眉头紧缩,笑道:“施主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白景休沉吟道:“大师恕罪,我需要想一想,小子的脑子不如我师兄好使。”
广慧大师也不打扰,看着白景休思忖了片刻,只听他说道:“大师,若论家仇国恨,小子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是日前接到我师兄的飞鸽传书,言及杜宣朝中有人在极力促成杜宣登基,而大辽成王则已认清现实,松口放弃吞并我九州之地的幻想,只求岁贡之和。此举虽不算圆满,却是如今无奈之选。。。若是杜宣立朝,辽军只是协从,就不会出全力与我汉家生死相搏,光复中原指日可待。。。当今态势之下,窃以为刺杀成王不算明智之举,倘若成王身死,大辽换别的王爷带兵,为成王复仇,只想杀光我汉人,抢夺我天下,倒是更为可怖。”
广慧大师愣了一下,正容道:“善哉善哉,原来如此,想必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了。”
白景休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南妹定是怕我为难,只身前去了。只是南妹想不到,事到如今,白景休却不得不去保耶律成这贼寇的性命了。”
广慧大师叹道:“谋划此事之人,以大义之名,行诡秘之事。此事不论成功与否,甚为狠辣。只是如你要插手,怕明面上你将被陷以国贼之名,百口莫辩。”
白景休咬牙道:“苟利天下,白景休何惧生死荣辱。若是贼人计谋得逞,中原还要多战乱数年。小子这就拜别大师,下山去了。”说罢,跪在地上对着广慧大师叩首:“白景休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授业之恩。”
广慧大师笑道,语有深意:“白施主已然参透难关,世间万难,珍惜眼前。去吧,老衲和胡老帮主,李道长,果然没有看错你。事出公心,汉辽之防,也非是不共戴天,将来天下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