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真的吗？”寝殿里回荡真岚爽朗的笑。
消磨了一天之后，白璎忽然上门来找他聊天，他高兴的脚趾在地上乱蹦，坐在床边只穿着睡袍也不觉冷。
“嘻，真的。谁要稍微干点出格的事被人撞见，都会喊一声被“萧巡检”看到可了不得！”白璎向真岚讲着临海城轶事，也是开心的样子。
真岚一时出神，目光似乎很向往那座城里的生活。
“其实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大家停不了。然后才感慨，人已经被调走了…”白璎也想起之前偶然在海堤上看到萧栩羽穿着旧官服，冒雨监督工程时的身影。
“他已领盟城事。我打算在他功成之际，直接让他入朝受封拜印。你觉得呢？”真岚饶有兴致的问白璎：“你觉得他此去是否能成？只身入伏波…有时我想起来，会替他捏一把冷汗。”
白璎回神微笑：“用人不疑。你怎么反倒自己先犹豫上了？”
“哈哈，不是疑。”真岚摆手：“他这一去，多少带几分替我解围的意气。以为伏波都是绛那样的么？我当时也是太艰难，听他说有办法一口就答应了。哎…”
白璎皱眉，关切地问：“很难么？”
“这…”真岚并不爱哭惨：“也没那么…只是耕种季节，我若忽然说加税，会伤了民心。大家投奔来本是为了过富裕日子的。辛勤几年，好不容易土地肥沃了一点，还没看到仓米，我先来抬价，能不不大呼受骗？”
的确…
“哎呀，只望云荒从此安宁，军队可以懈怠，再来一次…可真要去找苏摹开口了哈哈哈哈…”真岚大笑。
白璎忙道：“苏摹会愿意帮忙的！”
真岚略抿一抿。
他发现白璎在四处看：“你在看什么？”
“你的寝殿太素简，哪是帝王应有的规制。”白璎微笑回答。
“哈哈哈，什么规制，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你睡着了哪里还会在意？”真岚停顿片刻：“其实，我也给自己搞过花钱的嗜好啊。你想不想去看看？”
白璎显示出浓厚兴趣。然而真岚想起自己那片湖心亭其实根本没有仔细打理，连萧栩羽都觉得不怎么样，又改了主意：“哎算了，天黑，什么也看不见…”
突如其来的沉静。
“啊，说起来，那笙从绛那里弄到的香饼香料香袋子什么的，我倒是想试试。被你们说神乎其神，怎么配上就仿佛换了个人？哈哈…”真岚挠头。
白璎并未带在身上，也没想到真岚会喜欢这些东西。
“那就下次…”真岚又笑着转换话题：“苏摹有没有跟你讲他去伏波详情？”
“嗯？没有…”
真岚来了精神：“哈哈，他现在和绛见面，还要相互行礼，你说累不累得慌…”
**
轰隆！从镜塔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真岚惊起：“怎么了？”
白璎心情忐忑站在他身后。
现场在藏书阁。匆匆赶到，竟见苏摹被困在一张金色巨网中。
藏书阁附近有卫兵，机关触发便赶来支援。见是苏摹，迟疑中也不敢全力攻取。只拿兵器围成一圈，对着中心。
苏摹从网中发射丝线，不让任何一人近身。谁胆敢上前，一律击倒。而与此同时，金网正竭力遏制他的动作。
真岚看出这是有人发动咒语。此法阵专门针对鲛人的，可谓克星。随着金网渐渐收紧，苏摹显出吃力。
“苏摹！”真岚尚未说什么，苏摹发动力量。只见金光大作，巨网一端如同绷断的琴弦，四处弹射。众人躲避。
苏摹向此方突围。不料那金网又幻化出无数斜钩，顺势嵌入衣衫皮肉，连发丝都不放过。因他动作过快，当即就伤到了他。
围困他的守军因惧怕他发狂攻击，纷纷举起长兵器，想先发制人。
“住手！”真岚怒：“你们在干什么？！谁在施法？！”
众人呆立，不敢上前。那网也因真岚质问，有所收敛。
治修就在附近。露出焦急神色。白璎祭剑，正要帮忙。然而苏摹不等旁人，依然发力打算强行突破。
“苏摹！你先别动，我们帮你…”真岚话还没说完，苏摹愤怒中，徒手将这网撕的粉碎。脸颊脖颈，还有身体许多刚才被勒过的地方，此刻都现出可怖的血痕。
“你不要紧吧？哎…”真岚靠近，只是关心下伤势。哪知苏摹施展裂之术瞬间移转，在别处幻化。
“苏摹…”白璎焦心。
苏摹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用指尖沾取了些许脸颊上的鲜血，自己看了看。
他正与守卫对峙，当众施展术法，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的伤痕复原。冷峻的目光，昭示自己无可抵挡。
众人惊惧退后。
白璎知道他干了什么，暗自叹息。没想到如此不顺。
真岚露笑，想打破这紧张气氛：“我说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苏摹反问：“你在这里摆下专门克制鲛人的恶阵又是为什么？”
“怎么就说是我摆的？”真岚叹气，这里所有机关早就拆毁了。于是转身责问来人。
众人低头，一言不发。显然知情不报。
真岚恼：“是不是自恃人多，以为我不会降罪？！”
等了半刻，仍未有出首者。真岚只觉不妙。原本识得使用此阵的也没有几人。
苏摹一直在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真岚些许不自在。
“不用问了。是我。”角落传来老迈之声。果然是大司命。
真岚不便当众责备。
大司命手持权杖，一步一步走过来：“藏书阁是重地。海皇何必趁夜暗闯？”
苏摹不屑回答他，只对真岚露出淡淡笑容：“不是你自己说，可以随意走动？”
真能强词夺理…真岚暗骂：“好了好了。既然这样，一场误会。大家都散吧。你是否需要传唤医官？”
看到治修在，知道多此一问。真岚又改口：“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取。”
“我用不上。”苏摹冷笑：“且慢！既然这里摆了这么重阵势，你又在这，那法阵后面是什么，可否一观？”
真岚知道他不亲眼见必不罢休。于是走到大司命面前：“海皇是客，伤在这里。如果没什么，就打开给人看看。大家安心。”
大司命不很情愿。
真岚再次催请：“大司命？”
法阵后面是一道仓储的闸门。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些旧物，许久没动过。
真岚暗自松了口气：“可以了吧？”
苏摹望向治修，治修摇头。终同意各自散去。
今夜行动是他们一起策划实施。红鸢负责帮忙调开他们下榻居所附近的巡逻队，并没在这。他们住处也不顺路。苏摹只与白璎悄悄交换眼色离开。
白璎目送。才刚眼见他受伤，心情紧张。最后是治修来到她身旁：“白王！不必担心海皇。来前我们已有所准备。”
**
回到下处，治修急急单膝触地：“海皇！”
刚才夜闯藏书阁遇险，是苏摹挺身救了他。结果自己被困金网。
苏摹轻笑：“没事。你不必如此。那个法阵换了是你，不死亦是重伤。”
此行前治修已经准备了药引。现在立刻拿出来给苏摹服下，所幸无甚大患。
那么危险的法阵，明显是特意针对他们。然而此行却一无所获。苏摹回想：“我刚才一直观察真岚，他应当真不知情。是那个司命有问题？”
治修摇头：“不像。他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用禁术找东西，在那里等我们自投罗网。”
苏摹倚着靠枕，暂且闭目。
“不过，我依旧不改推测。那镜塔上一定有问题。”治修将目光移向苏摹面庞：“海皇，我没有力量追踪，如果你能…也许…”
他想向苏摹寻求力量。
苏摹睁开眼睛，思量片刻同意。
治修拿出准备好的药草引燃，托在手中，将烟雾吸入。他的神识随着苏摹输入的力量，穿越层层阻碍追寻…
苏摹发现他额间冒汗，呼吸急促。不多时，烟雾耗尽，身体难支，睁眼大口喘息。
“在…是，是在！…”治修指着镜塔的方向，话不成声。他刚才一直在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现在鲜血自咽喉与鼻腔中涌出。
苏摹扶住他，照看无事：“不急。你先养息好再说话。”
治修听从。待气息稍匀：“是在镜塔里。那东西飘忽不定，不是人能有的速度。我追不上它。但他应该发现我了。”
苏摹平静中思量，点点头：“你刚才使用的东西，对自己伤害颇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再试。”
治修微怔，望着一向冷峻的苏摹：“是。多谢海皇。”
“休息吧。以后不会轻松。既然它发现了你，那我们应该也走不脱。”苏摹淡然。
“好在你能确认那东西在镜塔，那么，我们现今面对的依旧是真岚。”苏摹在心中盘算，也许来日可以找个时机与真岚摊牌。
治修点头：“哦对了，海皇，今天红鸢悄悄调开了我们这附近巡夜的卫兵。我让她这几日不要过来，免得引猜忌。”
苏摹答应。然这些浅显把戏，若有心要追查，定也瞒不住。
**
夜深，真岚亲自送大司命回司命台。决定就刚才发生的不愉快理论一番。
只有他们两人，可以畅所欲言。大司命直言深恐外人欲对真岚不利。真岚一笑。
再回寝殿时已经很累，头重脚轻。倒头就睡下了。几乎是刚成眠就进入梦境。
梦境很暖，置身一个隧道中。两旁鲜艳明亮，石头上仿佛跳动着火焰。
身体一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向前推，即使双脚不动。真岚自己有些意识，警醒的防范任何动静。也不轻易向两旁看。
隧道深不见底，气氛骇人。真岚下意识想找东西防身，想着想着，身子停了。火焰下去，石头上只剩黯淡的光。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狞笑，夹着阴风。真岚直觉得颈后窜凉。
“别装神弄鬼！我知道你的存在。有什么事就大方现身。躲在阴暗处，屡施奸计不成，连我都替你着急。”真岚眼神平和。
“遵命！帝王之血…哈哈哈哈。”笑声四周环荡，加重这里的压迫感。真岚实内心紧张，忽然想起帝王之血这个称呼，好像不止一次出现在梦里了。
刚想问一句“你是谁”，前方忽然多了许多散片，亮晶晶如尘如烟：“我，就是看到了未知世界的你！”
他能感知心中念想？真岚疑心：“又故弄玄虚…有话说没话说？没话放我去睡觉。”
没有回应。真岚满不在乎的转身，然而前方黑漫漫，这里毫无退路可言。
现在恐惧无用，只好回到原地。
“那白王分明是来故意拖住你的，她现在帮着外人猜忌你，还看不出来？”那团东西发出了嘲笑声。
真岚无畏笑笑：“是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你到底是谁？现出你的真身！”
“你本该认识我。我就是，灵识全开的你！”那东西开始幻化，渐渐地，也如真岚一般。他对着自己躯体观看：“啊，帝王之血的血躯…”
真岚巨骇，倒退一步：“你！你到底是谁！”
“哼哼…”眼前人露笑：“你连自己都认不出了么？”
真岚目中充满敌意。
“一个偏帮他国的城主和一个迷恋鲛人的外使，一起重用。等到他们声望壮大，还有谁在意你的英明？”那个“真岚”迫近：“我是不想王朝凋敝的你…”
真岚正视他：“你说的这些从来不是我所虑。你到底是谁？”
“那是因为我看见了你还没看到的。我还清楚你潜意识里在忽略躲避的…”那个“真岚”分毫不让。
“不仅是白王。赤王也在为他们打掩护，你稍想一想就能想通。这一路去镜塔那么久，为何没有人来告知你呢？呵呵呵…”那个“真岚”笑了：“你身边两个都是如此了，远在天边的其他人心又如何？”
真岚不说话。
“你就不觉得，这里有个人多余？有他在，人心涣散；有他在，王朝不固！”那“真岚”忽然双目殷红，揪住真岚衣领：“你！何须对着鲛人，低，三，下，四！”
真岚想要挣脱。
“想不想看看他在你手里能如何？”那“真岚”一挥手，那团烟雾显现幻影，逐渐汇聚成一个身着墨蓝色衣袍的身影。这身影越来越熟悉，等到全部汇集…
不要被幻象愚弄…真岚暗自决心。
“你早晚要相信我！我说过，我能看到你说看不见的！包括未来…”那“真岚”瞬间戳破他的念头。真岚震惊。
那是苏摹的身影，被锁链困锁，身负重伤，腰腹肩背，都被层层穿刺，血液已凝…
真岚上前看，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没有丝毫生机。手触，竟是实体！
**
“苏摹！苏摹！…”真岚大叫着从梦中惊醒，烛影晃动，上方阴森可怖。
“他戏耍你，公然挑战空桑权威，难道不该死吗？！”那个声音在厉声责骂。
“关你什么事！”真岚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
“那本来就是他现在该有的样子，都是你！让我们错失良机！”
“闭嘴！荒谬！”真岚身体像是被粘在了床上，连四肢都动不得。
“你拥有帝王之血，被人窃国夺爱还茫然不知，我该如何拯救你的愚蠢！”
“滚！！”
“哈哈哈！我是如此关心空桑的存亡兴衰…你又怎忍心对我如此疾言厉色？须知，忠言逆耳！”
“用不上你关心！”真岚奋力挣扎无果：“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
那声音没有继续，然而也不肯放开他。
真岚集中意志，想冲破束缚。忽然，左手好像能动了。指尖一弯，嘎嘎作响。尝试握拳，却半天都使不出一丝力。
那声音又来了：“呵呵呵，你这样是根本不行的。还是将身体交给我吧，我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王者…”
真岚的手指再度僵硬，感受到身体正在被全盘占据。心中一急，使出全力，左手如同被掰断一样…
“啊！…”他发出痛苦呻吟。小指一阵微凉。感觉自己勾到了东西。
是辟天剑的剑柄。真岚使出全力翻转手腕，握住剑柄的那刻，房内充满赤红的光焰。传来一阵痛苦的咆哮。
果然！他怕这个…真岚这些天摸索有所感知，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缘故。现在旁的顾不上，知道那东西在附近，只跃起身一通猛砍。
辟天剑上下翻飞，屋顶裂了一条缝，摇摇欲坠。瞬间这屋子里，但凡是能叫得出名字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墙壁上顷刻尽是划痕，装饰涂料纷纷脱落。
巨大的响动终于引来宫人。一个侍女焦急开门：“陛下！…啊！”
真岚猛醒回首，那侍女已经倒在血泊。
“喂！”真岚赶忙收了剑上前。只见侍女捂着脖颈在地上抽搐。有一截不知哪里来的断木从肩膀斜入脖颈。
“陛…下…”她甚至几乎哑了，张口喘息，满脸泪痕，用害怕又难以置信的的目光看着真岚。
“你…我不是故意的。你撑着点！”真岚护住她的命脉，此时大队的卫兵从外面赶来，高喊抓刺客。
“没有刺客！快去传医官！快去！”真岚吩咐。
**
消息传出，是苏摹和治修先赶了来。然后才是神色匆忙的西京。红鸢白璎住的较远，稍迟来到。
真岚尚在后怕中，满头大汗，衣衫不整。他原本的内卧已不能住，暂且在寝殿正殿安置。医官从偏殿走出来，擦拭手上血污，于真岚面前跪拜，称那侍女伤势已缓。
真岚放心点点头，吩咐用最好的药，让她安心休养。
寝卧一片狼藉，触目惊心。西京看过回来上前问：“陛下到底出了何事？”
治修见真岚心神惶惶，正想帮忙，却被苏摹拦住：“哎，别急。人家有医官在。”
西京听见他这一番话别扭，暂不理论。
照顾完那侍女，三位医官一同上前会诊。称真岚是遭遇梦魇，需药安神。
“那还不快去？”西京斥退那些医官。
这时苏摹故意笑着走上前来：“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闹梦魇？梦魇还需吃药？来个人抱着哄哄就可以了。”
西京见他正在靠近灵机一动：“那海皇离得最近，就烦请海皇代劳。”
他这突如其来的诙谐，弄得苏摹与真岚相视一怔，紧接屋内窃笑声不止。
“咳…”真岚精神抖擞起来：“我没事。你来的怎么比西京还快啊？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气氛很快趋于平淡。大家面面相觑，说没事可脸上都写满了有事的样子。
没有人说话。
真岚经过长久沉默，对坐在身边的苏摹小声说：“你在这，或许是有危险的…”
大家全都听见了。正不知所措。真岚一拍大腿叹：“哎，你们就不用装了吧？”
望向红鸢，她正不自觉躲避眼神：“行了。你帮忙调人了。我知道。”
红鸢惊。白璎默默地来到她身旁。
真岚淡笑：“你们，干嘛深夜跑到藏书阁去？大司命不是有意要对你们不利。”
说话不觉两膝已于苏摹交促。苏摹神情淡淡的，仍是用那昔日的目光与他对望。
“我…其实并没有邀请你来。”真岚终于勉强说出了实情，全场震惊：“至于叫你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并不知道。”
苏摹笑了：“那这几天勉为其难的盛情接待，可真是辛苦你了。我都浑身不自在。”
真岚无畏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为难。你不连吃带完玩也挺开心的？”
两人说话，忽然像极了小孩子逗趣。西京在一旁背着手，哼笑了一声。
苏摹起身，绕着真岚临时侧榻走了一圈到身后：“我也许知道是什么…”
他终于将水下大营封印破解的实情相告。真岚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吧…好…”
此前一大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要疯了。经常冒出不曾有的想法，还莫名其妙发了御旨邀请苏摹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哎，我说你可真是能骗啊！”他忽然又觉得好气好笑：“还那笙疑似有孕？！你这个都能给我编出来，害我空欢喜！”
苏摹幽然回道：“那笙有孕，你有什么可欢喜？”
“我…”屋内又迸发一阵窃笑，真岚道：“我替炎汐高兴不可以？”
医官熬了安神的药小心奉上，真岚平静点头，让他放在一边退下。
“哼，怪不得，还挑拨我跟六王之间的关系…”真岚望着那碗药飘出的热气，言语间淡淡的忧伤。
他起身踱步，审视这一屋子里的人：“那你们先退。我单独跟苏摹说几句话。”
众人都有所犹豫。
真岚笑笑，自行走去书房拿了一个龙纹御牌放在红鸢手里：“趁我还清醒。趁你们现在还相信我…如果有个万一，你可以拿着这个带治修走。”
治修惊闻自己的名字。
那是御用出城令牌。凡持有此令，无人可以拦阻。
真岚转身，分别望着西京白璎和苏摹三人：“你们个个身怀绝技，就不需要了吧？”
西京大方的笑：“哈哈，我怎么可能走。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一番安排，终于这里只剩苏摹和真岚两人。
真岚手握辟天剑，望着上面淡淡的红晕：“我的事都向你坦诚了。现在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绛，到底是是什么人？”
苏摹没有立刻回答。望着那间几乎被真岚拆毁的卧室，里面刻满了他挣扎的痕迹。
“别瞒着了。我不防直说。自从这把剑那次刺穿了她的手臂，血液沁染，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寄存在了这里面。它一直保护我我的神志，救了我的命！”真岚道。
苏摹转身望他手里的辟天剑：“辟天剑本是龙神的牙所制，能承载神力不稀奇。”
“所以她究竟是…”
苏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不说，是怕吓着你。她就是幽冥界大神冥幻…”
真岚瞪大眼睛。
“…的裂体。”苏摹神态淡然。
“你…”真岚被他弄得大喘气：“等等，裂体？冥幻又是谁？”
苏摹轻笑笑：“哎，你那个老祖宗穷凶极恶的时候，终归还是有些神看不惯的…”
“什么老祖宗…”真岚心中不快。
“冥幻女神，幽冥之力的主宰。你们空桑书文中，难道一无所记？”苏摹虽然满口讽刺，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
幽冥之力，那是灭世的力量…主宰者虽名号不同，实为死神。真岚猛一个冷颤。
“可…”他也提出了异议：“如此看来幽冥之力，也并不只是死亡和灾难。它不也创建了一个国度，保护那里的臣民。不也给了你新生？”
真岚这才解惑。回想当初绛在苏摹身边出入，即使有能有谋，也不至于托名郡主，还那般富贵天家。他笑着问苏摹：“你是不是对绛，充满感激？”
苏摹眼神淡漠望着他：“并没有。”
“你…”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要将她和绛等同起来？”苏摹一丝不忿情怀。
真岚笑：“可不是你说，她是裂体的么？”
哦，不，并不尽然…两人一同沉默。各自思索。这种种的前因后果，交互纷错。根本连不起来。除非，是有什么变了？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最后是在馈身上。你看见了吧？”苏摹发问。
“老实说，我是有所怀疑。我见你没说什么，以为…哈…”真岚摇头。竟然那时他们两个同时都放过了。
“反倒是伏波因此争论不休…”苏摹回想前事：“看来伏波并不愿意接受此种力量。那冥幻放他，就不是为了伏波。”
难道是…真岚心里一丝不安。
这时苏摹笑了：“神能预知未来。你说，会不会是对你逼绛称臣所做的报复？”
“我何时何地逼过她？！”真岚一阵荒谬：“即使现在她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那东西再度入世，意味着动荡不安，从此腥风血雨…苏摹更道：“那我现在也要问。你是不是对绛，充满恐惧？”
真岚摇头。
苏摹只笑，不再做答复。
“我们现在要怎样对付他？你们找到他了吗？藏书阁？”真岚单刀直入。
苏摹两手一摊：“他不是经常来找你嘛？”
“哈…”真岚声笑：“你天天在这等着，就是想拿我套狼？”
拿过辟天剑，他对着那上面淡淡的光晕哀怨：“哎呀，辟天剑，现在我可全靠你了…”
又看了一眼苏摹笑：“海皇，他靠不住！…”
忽一时觉得那光晕明亮。真岚把手放在上面惊：“苏摹！你来试试…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