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六年春,三月十八夜,大雨滂沱,皇宫,秦初帝卧在病榻之上,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看向门外,哑声道:“它,来了。”
祝晟依身披戎装,左手握枪,右手握剑,威风凛凛,恭敬地站在秦初帝的榻前,一双眼满是肃杀之气,冷声道:“无论是谁,若想伤到陛下,就先踏过臣的尸体!”
“呵呵,朕将死,汝尚轻,朕托汝之事,望汝尽心,大秦江山,还有他,就托付给你了,你走吧。”秦初帝挣扎着起身,祝晟依双膝下跪,疾声道:“陛下!臣是您的钦点的御林军统帅,怎么可能会弃陛下而去!这是不忠啊!”
秦初帝苍老的面孔难得露出笑容:“有你这句话,足矣,但这是圣旨,你不从,就是抗旨。”
祝晟依摇头,依旧不肯,秦初帝摆了摆手,用尽全身力气推了他一把,祝晟依眼中热泪涌出,他深深看了一眼秦初帝,这位师父托付自己的人,深吸一口气,叩首道:“陛下!臣,告退!”
就在他离开的同时,皇宫大门“砰”的一声打开,外面狂风吹入屋内,吹灭了几只火烛,皇宫霎时间昏暗下来,一名穿黄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手中持着红伞,血色的红伞。
彼时一道天雷划过长空,森白的雷光在他的脸上打下大片的阴影。
“父皇,您身体可还安康?”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语气轻柔,好似真在关心父亲的病情,但这抹微笑在当下是那么阴森可怖。
秦初帝坐正了身,年迈的他即便虚弱,仍旧带着帝王威仪,“你果然来了。”秦初帝语气平淡,似是早已料到这一步。
年轻男子笑了起来,“父皇,想不到会是我吧?我平时那么听您的活,是您最听活的儿子,到头来,也是我要亲手杀了您。”
此人秦名昭墨,封号墨纤,是当朝太子,秦初帝子嗣十人,九男一女,朝阳公主早年病逝,九个儿子之中,秦昭墨是嫡长子,也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为了给他铺路,其他儿子都被派去驻守边疆,战死的战死,伤残的伤残,如今,也只有秦晟岚,那位凌岚王能与之想比。
秦初帝笑了笑:“是没想到,朕开创大秦有四十余年,江山来之不易,朕死不足兮,倒是你,你觉得你能保大秦几年?”
“儿子还年轻,定比父皇要久。”墨纤太子微笑道。
秦初帝点头:“君子一言九鼎。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墨纤太子迈步进屋,他的手中多了一把软剑,正是他的佩剑斩情,他走到秦初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良久,他俯身贴耳:“父皇,安心去吧。”活音未落,利器刺破皮肉之声响起,在夜中尤为刺耳,秦初帝双眸睁大,瞳孔逐渐失焦,软倒在对方肩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染红了墨钎太子的黄袍,流逝了他的生命。
外面的雨,更大了。
风在悲,雨在泣,帝王陨落,江山同悲。
彼时,祝晟依一路抄秘密小道向皇宫外赶去,他要回去通知他的妻子,而似天在亡他,他的必经之路突然杀出一蒙面黑衣人,黑衣人浑浑身尽裹,戴着罩纱斗笠,看不清容貌,她的怀中抱着个匣子,四四方方,黑衣人见是祝晟依,二话不说一掌拍来,掌风带着雨水,雨水在此时变成了杀人的针,夺命的器。
“找死!”祝晟依眼含杀意,抬起手中枪一扫,枪锋与掌风相碰,两股内力相撞,水花四溅,雨水都空中有片刻的静止,“原来是个高手。”祝晟依讶然,再挥手中枪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处,黑衣人武功高强,祝晟依竟一时间拿她没什么办法。
“墨砂催心,燕落飞霜?你不是中原人士!说!你是谁!?来皇宫有何目的!”祝晟依喝道。
黑衣人不答,而是下手愈发狠辣,誓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也罢,杀了你,自然知晓身份!”祝晟依也不再留手,两人的打斗声吸引了皇宫无数高手,无数脚步声出现,正是祝晟依所在的方向。
“是祝晟依,传国玉玺在他身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一刻,无数箭矢对向祝晟依,泛着寒光的弩箭划过长空,带着破空之音,祝晟依立刻察觉,手中枪回旋,内力迸发,竟令箭矢在他身周几米处停下。
黑衣人见此机会,一掌拍向对方,正中对方前胸,祝晟依顿感一股阴凉之气直冲肺腑,似要将他冻僵。
祝晟依喉咙一阵腥甜,嘴角渗出鲜血,与此同时,暗中飞来一物,击打在他的后腰,祝晟依腰间猛地剧痛,渐渐内力开始不济,与丹田的联系开始减弱。
“卑鄙!”祝晟依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拄枪无力地半跪在地,内力屏障消失,无数箭失穿入其身!
“啊啊啊!!!”
雨水淋下,鲜血流出,染红了大片土地,如他的生命一般,掺杂着雨水流向远方……
黑衣人冷笑一声,中了燕落飞霜掌的祝晟依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他活不久了,黑衣人没再犹豫,脚踏黛瓦而去,祝晟依意识逐渐模糊,不甘地看着黑衣人渐行渐远,口中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而此时在祝家宅邸,不知是谁点了一把大火,火势瞬间蔓延整座宅院,纵使大雨滂沱也浇不灭火焰的炽烈,在雨夜中格外显眼,无数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是心惊肉跳,惨绝人寰。
今夜,注定难眠。
昏暗的皇宫小巷,祝晟依半跪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啧,真惨。”一道空谷幽远的声音突兀响起,在整个回廊回荡。
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是一位松鹤袍男子,他漫步在大雨之中依旧衣不染尘,襟不浸水,他一掌拍在祝晟依的后背,一股柔和的内力输入对方体内,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了血色。
片刻后,祝晟依有了反应,他眉宇微皱,身上的箭矢弹飞而出,鹤衣男子手指连点,封住了对方的穴位,不会让他失血过多,很快,祝晟依喷出一口黑血,缓缓睁开了眼,原本一双明亮有神的双眸,此时黯淡无光。
“谁?”祝晟依虚弱的声音响起,那人不答,祝晟依转头去看,背后哪有什么人影,“错觉吗?”
祝晟依抬起手,感受了一下体内真气的流动,体内出现了一股柔和的内力,帮助他重塑了经脉,压制了燕落飞霜。
只是,他的内力被封,强行调动就会浑身剧痛。
祝晟依苦笑一声“还真是狼狈啊……”他深吸口气,缓缓起身,他不知自己晕迷了多久,看雨势似小了几分,天边也有几分亮,应是寅时某刻。
祝晟依拖着伤躯一步步走着,他潜意识里想走向天边那抹光亮。
很快,天光大亮,大雨停歇,新的一天悄然降临,祝晟依吊着一口气回到宅邸,眼前的场景令他不敢置信,大火冲天,无人生还,他清楚的看见,一道身影挂在房梁,在烈火中烧成灰烬,恍惚间,那道青影在他面前哭泣,离他而去。
祝晟依无力地瘫跪在地,流缨霜雪倒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眼泪不自觉湿了眼眶,看着眼前的火光,就如烧在他的心中,疼得可怕。
“青霜——!!!”祝晟依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仰天怒吼出声,这一刻,他绝望到了顶点,愤怒到了极限,他满腔的怨恨,都化作喊声,在这废墟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