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祝无忧恍惚间回到了与她初见的时刻……
那是十四年前,皇家狩猎场。
今日是皇家骑射日,王亲贵族都齐聚于此,秦初帝一身戎装,他左后方是一身戎装的太子秦昭墨,右后方则是一身戎装的八皇子秦晟岚,封号凌岚王,他本应驻守边疆,但今日特殊,他不得不来,而他旁边,则是异姓王许万贯。
“八弟,听闻令妹也擅骑射,不知可有一同前来?”秦昭墨问道。
“自然,只不过舍妹性格跳脱,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秦晟岚道。
“哈哈哈,祝统领。”秦昭墨突然道。
一身戎装的祝晟依回首抱拳:“太子殿下。”
“祝统领,你也到娶亲的年纪了,正巧这凌岚王的胞妹也在此处,你们可以认识认识。”秦昭墨笑道。
祝晟依苦笑:“殿下莫要打趣臣。”
“诶——祝统领年少有为,又颇为俊朗,说不定还真是一良配。”秦晟岚笑道。
祝晟依一慌:“王爷这……”
秦初帝发话了:“凡事都要看缘分,晟依,此次你就同他们一起去狩猎,若谁能夺得彩头,朕重重有赏。”
三人齐齐抱拳行礼:“是!”
随着一阵擂鼓敲响,秦晟岚与秦昭墨等人驾马冲入狩猎场中,马蹄踏地气势恢宏,祝晟依单枪匹马紧随其后,这也是祝晟依担任御林军统帅后第一次进入这狩猎场。
祝晟依驾着马在这里闲逛,全无狩猎之心,拔得头筹那是皇子之事,与他何干?若真是自己得了头筹,遭人嫉恨不说,抢了皇子们的风头,怕是要落人口舌。
不多时,祝晟依看见不远处有只食草野兔,不由眼前一亮,他缓缓抬手拿箭搭弓,“嗖”箭矢带着破空之音射出,正中野兔脖颈,将其钉在地面。
“成了!”祝晟依喜上眉梢,翻身下马,几个闪身捡起野兔,眼泪从口中流下,欢呼雀跃道:“可以开小灶喽!”说罢,他找了条小溪,给兔子拔毛扒皮摘内脏,烧火架烤一条龙,很快,兔肉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祝晟依起身去摘一些野果,配着烤兔在这溪边也别有风味,不成想,等他回来时,等待他的只有光秃秃的烤架,以及冒着白烟的篝火残堆,他心心念念的烤兔竟然不翼而飞!
祝晟依两瓣红唇情不自禁地颤抖,瘫坐在地悲痛欲绝:“我的兔子呢!???”
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悲凉,仿佛丢的不是他的烤兔,而是他的心肝宝贝。
正当他沉浸在悲凄的情绪之中时,身后忽然传出利器划过长空之声,祝晟依眸色一凛,拍地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滚躲过那擦着他鼻尖而过的树叶飞花。
祝晟依站定抬头,树叶与飞花袭来的方向是一棵古树,而此时古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是一名女子,身穿青色劲装,如墨长发简单地束了个马尾,一张脸冷艳绝色,若不是她手中拿着一只烤兔,就会给人一种冰山美人的错觉。
“柳叶飞花,这是凌岚王的绝学,你是凌岚王的人?”祝晟依问道。
女子不答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在皇家狩猎场里烤兔子?”声音清冽,宛如甘泉流水,能浇灭一切烦躁。
祝晟依挺直身板,语气铿锵:“在下祝晟依。”
女子听到“祝晟依”三字时美眸明显一亮,就见她起身,双臂一展如鸿雁般跃下,举止轻盈,宛若惊鸿,身周花瓣绿叶相伴,似天仙下凡,她飘然而至,注视着对方:“你就是祝晟依?”
祝晟依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反而觉得有趣,于是神色一正,点头道:“正是。”
“我想起来了,你是祝晟依,大秦最年轻的御林军统帅?”女子巧笑嫣然道。
祝晟依再次点头,一本正经道:“正是,看你的样子,你和你们家王爷走散了?”
“他们跑的太快,我跟不上,倒是你,偷吃皇家狩猎场的猎物,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你怕是要挨板子了!”女子一手拿着烤兔,一手点着祝晟依的护心甲道。
“那要怎样你才不会说出去?”祝晟依问。
“简单,这个兔子归我,我就不说去。”女子说道。
祝晟依被逗笑了:“可以,但要与我打一场,你赢了,这兔子归你,你输了,就离开,而且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久闻祝统领武功天下第一,事不宜迟,我这就来领教!”女子说罢将烤兔戳向树干,旋即拔出腰间软剑,刺向对方,祝晟依偏头一躲,两指捏住软剑一弯,女子秀发拂过鼻尖,清香扑鼻而来,祝晟依霎时恍惚,他正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如此佳丽他怎会不血脉喷张,怦然心动?
女子美眸一弯,借机抽回软剑,耍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花,趁着祝晟依失神之际,软剑搭在了对方的脖颈,女子嫣然一笑,宛若百花盛开,明媚动人:“我赢了。”
祝晟依回神,双眸聚焦,垂眸扫了一眼搭在肩头的软剑,冷汗瞬间渗透了内衬,若对方有杀心,自己已经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败北,还是败在了姑娘手中,这本应是奇耻大辱,但祝晟依却浑然不觉,甚至觉得非常幸福。
“姑娘赢了,这兔子归你了,”祝晟依指着烤兔说道,女子喜笑颜开,拿起插在树干之上的烤兔,“祝统领承让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把兔子烤得如此之香?都能赶上军中的厨子了。”
“以前拜师学艺时经常偷偷开小灶,练出来了。”祝晟依道。
“我也不白吃你的,这个送你。”女子说着,将一块玉佩递给对方,祝晟依抬手接过,定睛一看,“这是……凌岚王的令牌?你……难道是梦青霜?”
“算你聪明,没错,我就是梦青霜,是秦晟岚大哥捡的妹妹。”梦青霜笑道。
祝晟依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就这么遇上了?”
“喂,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被本姑娘的美貌迷住了?”梦青霜玩笑道。
“啊?不是不是。”祝晟依回过神,慌忙道,殊不知他的耳朵已经绯红。
“切,信你个鬼,先把口水擦擦吧!”梦青霜笑道。
“啊,哦。”祝晟依下意识的去擦,结果什么都没擦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但他心中却亳不生气,反而傻笑连连,梦青霜见状哈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去啃手中的烤兔。
一刻钟后,“本姑娘吃饱了,多谢祝统领款待。”梦青霜将剩了一半的兔子还给对方,祝晟依讷讷地接过,梦青霜看了一眼天色,“狩猎快结束了,我先走了,放心吧,我吃了你的兔肉,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说出去的。”说罢,她便骑上马离开,只剩祝晟依看着她的倩影出神。
时间很快来到酉时,日薄西山,野鹤归家,陆陆续续有人返回驻地,皆满载而归,尤其是太子秦昭墨,他猎到一只猛虎,稳稳位居第一,夸赞声此起彼伏,秦晟岚道:“二哥实力强劲,居然能碰到猛虎,不像我,我只猎到一只鹿。”
“运气而已,八弟还年轻,说不定过几年就能猎到了。”秦昭墨笑道。
“祝晟依呢?怎不见他回来?”秦晟岚环顾四周,始终不见那道身影。
“应是还在场内,再等等。”秦昭墨道。
约莫一刻钟后,祝晟依拎着几只兔子走了回来。
“祝统领回来了?”秦昭墨迎上前笑道。
祝晟依抱拳行礼:“太子殿下。”
秦晟岚探头问:“祝统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祝晟依如实道:“半路睡着了,醒来就快结束了,所以打了几只野兔。”
“睡着了?”秦昭墨和秦晟岚同时一愣,堂堂御林军统帅居然能在狩猎中睡着,这传出去谁信?
祝晟依挠了挠头,笑容有些腼腆:“是啊,睡得还挺香。”
秦昭墨与秦晟岚对视一眼,前者道:“祝统领,你这几只野兔怕是排不上名次。”
祝晟依诚恳道:“臣不擅骑射,能参加狩猎已是荣幸,重在参与。”
“祝统领谦虚了,等狩猎结束,本王请你喝一杯。”秦晟岚笑道。
秦昭墨语气颇为酸涩道:“八弟不请我?”
“二哥有所不知,舍妹方才知会我,让我单独请祝统领,我估计,她是看上祝统领了。”秦晟岚笑道。
“哦?竟有此事?看来令妹与祝统领有缘。”秦昭墨道。
“不知祝统领意下如何?”秦晟岚道。
祝晟依抱拳:“却之不恭。”
“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午时,醉红楼一叙。”秦晟岚爽朗地笑道。
夜幕降临,祝晟依回到祝府,沐浴准备睡下,但脑中那道身影许久都挥之不去,祝晟依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干脆在这院落中舞枪,而不知何时,这祝府的屋檐上坐着一人,是名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劲装,腰间配着青剑,正拿着一颗桃子啃着。
花前月下,男子舞枪,女子观望,也不失是一番美景。
“姑娘想看多久?”一刻钟后,祝晟依停了下来,看向屋檐笑道。
梦青霜见自己被发现,也不隐藏,飞身跃下,来到祝晟依面前,“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刚来就发现了。”祝晟依见一身青衣的梦青霜,有些失神,她,真的好美。
梦青霜恍然,“不愧是祝晟依,我有点好奇,你刚刚舞的是什么枪法?”
“我自创的枪法,还没有名字,不如姑娘给取一个?”祝晟依道。
梦青霜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道:“嗯…不如…叫春花秋月吧?”
“春花秋月?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太阴柔了?”祝晟依道。
梦青霜:“不喜欢?”
祝晟依点头。
“那换一个,你叫祝晟依,我叫梦青霜,不如叫青衣吧。”梦青霜俏皮道。
“青衣?此名甚好,就叫青衣了。”祝晟依道。
“既然它叫青衣,那你能不能教我?”梦青霜道。
“当然可以。”祝晟依说着,抬手折下院落中一根翠竹,递给梦青霜,对方欣喜地接过,于是在这花前月下,一男一女在这舞枪学剑,直至子时,梦青霜才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