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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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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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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拉池处在漫漫丝绸古道、滔滔黄河之滨、巍巍屈吴山下,是一座千年古镇。悠扬的驼铃,在这里留下浑厚的汉唐遗韵。龙小克接手经营后,打拉池另一番景象:商业繁华。通行全国的有字号商户十几家,当然多是烟土生意牵头。盐土、水烟、山货、牛羊牲畜储备,客商、脚户南来北往,骆驼队、马帮队、担担队进进出出;规化街巷。车马店、饭店、戏院、烟馆、妓院、教堂、小学等林立;杂耍、小吃也琳琅满目,无奇不有,热闹非凡。 巡防司令龙小克治下的平川区烟花姹紫嫣红,成了民国西北生产鸦片的集散地。也是一块让许多土匪、军队觊觎的肥肉。 龙小克打拉池已是十里长街不夜城,车水马龙到天明。 国府的县官不如他这个有枪杆子县管。他除了四面打点关系外,就是回家陪哄阿舍尔开心。下来一个兴趣就是替百姓判官司。 民国时小地方的警察局长法院院长本来是县长兼任的,可他这个巡防安境司令晚年竟颓废了,没有了早年开疆扩土的雄心,却醉心断些鸡毛小令屁大点案子。一句话,他要替百姓办事。大的他不接嫌复杂多费脑子。案子断了,有人喊青天大老爷的话,他一高兴会给魏县长一两烟土。 龙青天判案摘录: ——青天午睡时,一老汉在龙府外哭声惊动了他。一听有案子他不想多睡,叫过来问。老汉他在卖兔儿时,马队经过兔子受惊向后跑了,他追寻到车马店,店伙计怀里抱着那只大麻兔儿,不还说是他的,说谁证明是老汉的?他跪下泪巴巴的说:“那兔儿卖了是给我十二岁孙子攒钱扯布做裤子的,孙子从小精勾蛋子,到大没穿过裤子,冬天只裹个羊皮筒子。”还说,“那兔子早上有个穿灰官服的官爷来收了一个钱的什么税,他能证明。” 青天问他:“你咋知道来找我?”老汉说:“街上人指的,叫在哪搭不来起,专找龙青天。” 青天一捋胡子直接起身现场办案。路上问老汉给兔子喂得啥,老汉说灰条、干冰草。店伙计见了青天后还说是他养的,店后头牲口棚子一天喂些苜蓿吃。 青天把征收局的税吏叫来,税吏一口咬定是伙计的,早上收过老汉一黑兔儿的税。青天听罢一乐,干脆从伙计手里把兔儿买来当场宰了,剥开肠肚发现胃里有刚吃的苜蓿。 案子明白了。税吏把地上兔儿粪蛋蛋吃了,开除出公务员队伍。店伙计一顿板子,罚两个银元。交不起掌柜替交。老汉叩肿了头谢了龙青天的恩,拿上银元兴奋地给孙子扯布做裤子了。 ——王家常丢鸡,有次他亲眼见鸡进了李家,问李家就一个没见!青天接案后,骂王家连个鸡都圈不好,丢了活该!赶走。 过了三天,青天叫人把一只鸡扔进李家院里,鸡再没出来过。派人进去咋搜连个毛都没见。青天恼了,一顿板子打得他连连告饶。原来他把鸡宰了藏在井里。这回青天用了钓鱼执法破了案。 ——马五借条上欠杨六大洋二十块,一个月还期到马五不还,杨六告到青天处。马五说杨六把利提前抽走,他借到手只有七块银圆,说好的一个月后还十块,可他非要二十块。青天想了半天,按打拉池放帐最高利息百分之三十六算,十元一月后应还十三元六角。七元的话连本带息应还九元五角二分。那还二十元利率是多少?不算了,费脑子!利超了,肯定是非法高利贷放帐。 青天拍了拍头,脑子大了。但黑字红印的借约上写了二十。问马五为啥按手印同意?马五说当时收了一群羊急着用钱,没细看写名按了印。再说经常和杨六打钱的交道,没在意他鬼眼子。 青天问马五有证人吗?马五说他家取得,没证人。杨六说他就拿走二十元,他看是熟人期短,连利都没要。杨六也说没证人在场,可黑字红印的借条是真的! 这下把神判为难了,他叫两人近前在两脸上细瞅了一阵,又叫下去。端起盖碗茶边喝边看借条。盅子添了三遍水后,把马五叫上来,马五一看借条上有水渍湿洇了,“哎呦”了一声,赶紧用袖子擦,结果成了一张模糊不清的黑坨坨了。青天问,这就是你打的借条吗?马五小声说是。青天脸一变,用指头重重一戳黑坨坨,再问:“看清楚!是不是?” 再糊涂的也辨来意思了,生意人马五说:“老爷,这不是我打得欠条……青天老爷呀!给我做主!” 龙青天把那张黑坨坨甩给了杨六,心平气和的说:“欠条重打起,打好了再来。有了黑字红印的证据咋都好办。” 你想马五能给杨六再打条子吗! 龙青天这回是通过反观蚂蚁相断案的:见马五眉斜眼扁,嘴小话多,又日急慌忙样子,判定没撒心眼,是个打不住粮食主儿。反观杨六眉宽眼亮,沉着镇定,他判定实则是个心里藏事的厚黑之人。 一个天气浓阴快要下雨的下午,龙青天审了他人生最后一个案子,是两个人为一个地埂子来的:瘦子说他家地契上是五亩地,去年他步了四亩九,今年成了四亩八,他怀疑他跟前的胖子每年挖地埂、挪界桩偷地。 他审这案子时,儿子里达已从平川区送来十万火急的军情:他挡不住土匪王富德的攻势,城破了他往回撤退,说不定还撤不回来。张兆甲没靠住骗了我们。叫他把母亲带上轻装简行赶紧上石砚子。 他知道后先叫卫队保护阿舍尔走,他断完这桩案子会跟上。 胖子说他不做那下作的事,是他地契上亩数错了,实地就四亩八分。 他让胖子把他地契拿来,胖子说没带,他已打发人取了。廋子又说胖子地边上前年开了几亩荒,取来地契也白搭。 青天蹙眉想了阵,也对。不等地契了。他把惊堂木一拍,叫人取了两根粗榆木棒,说:“这案子都说不清,用刑的话,你两人招架不住,本司令又不想屈打成招办冤案。你两个拿上棒谁把谁打倒了,官司就赢了,埂子随便移。” 胖子瘦子糊涂了,哪有这样办案的,为条地埂划着吗!万一打死打伤还不赔命赔钱!胖子说他多占了人家二分地,愿意赔。瘦子说可能契上亩数错了。 “打还是不打,再不动手板子伺候!”两人却不打,跪下磕头抢着说着自己的不是。 ……这案子断得酣畅淋漓,还有抢着认罪的。生平第一次啊!最后,他判胖子输了,案子签字画押了结。 因为龙青天想着凭胖子一身肉也该给瘦子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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