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曼机警的看了看四周,退身到了矮楼窄门外。
“你可别吓我!在我们这个街区,每个月发现几个死倒可是常事,你可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死不了!”
左腿的酸痛已经扩散到了腹部,皮肤表层仿佛被弱电流击中,星星点点的刺痒难忍。
发作的间隔在缩小,这说明了什么呢?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赫曼并没有急着上楼,又退了两步,身子卡在楼门口探头看着我。
我都说了红裙女人可能也遇到了麻烦,作为亲弟弟不该立刻上楼探视一下吗?
我懒得将稍稍有些累积的力气放在提醒他上面。
他和红裙女人是一家人,担不担心随他去吧。
楼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楼上楼下几扇窗户伴随着咒骂声点亮。
赫曼这才神情紧张起来,转身钻进了楼内。
灯光和咒骂声就好像有开关操控似的,来的快去得也快,转眼间楼内又恢复了黑暗和平静。
我现在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衣服又脏了,干脆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待身体的不适感完全消散。
来自臀部的冰凉似乎起到了加速作用,酸胀的感觉正在飞快的退去。
两者在争夺着对我身体的控制权,而冰凉感占据了上风。
楼内传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赫曼架着红裙女人从楼里走了出来,看上去红裙女人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一双高跟鞋被赫曼抓在手里。
我苦笑着。
红裙女人看了看半身隐在暗影中的我,从赫曼手上挣脱开手臂,一瘸一拐的试着走了走。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赫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裙女人,轻叹了口气,背对着女人半蹲下身。
“姐,上来,我背你过去看医生!”
红裙女人从赫曼手上拿过高跟鞋,又反手摸了摸腰间。
“不用!你还是去扶着他吧!”
“管他干什么!大不了明天早上又多了个死倒,谁让他跑到这里来呢!”
赫曼回身搀扶着红裙女人。
我咬牙站起身。
“跟我走吧!鬼才相信你们是中毒了呢,毒剂可是比麻醉剂还要金贵,用在你们两个贼身上……不值得!姐,我帮你拿着包,你不嫌勒得慌啊!……”
“别管我!”
红裙女人挡开赫曼的手,又反手摸了摸身后的油皮手包。
“好好好,我不管你。你现在可是厉害了!”
“弟弟,这个时候还有医生营业吗?你是不是先打个电话过去,万一人家休息了……”
“放心吧,不会的!他这个人白天不想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晚上一定在!”
我想帮忙搀扶红裙女人,也是被无情拒绝了。
在幽深错乱的小巷网络中钻行了许久,赫曼总算停下了脚步。
这可不是他刚刚说的什么就在附近。
这一家人还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好在这一波反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我和红裙女人基本恢复了常态。
赫曼示意我们停住脚步。
自己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二十米远,一动不动地背靠在墙壁上,左右上下转头观察着什么。
过了足足两分钟,赫曼突然矮下身,似乎从地上掀起一个盖板样的东西,紧接着趴在了地上。
细微可闻的敲击声隐隐传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抹隐约可见的光亮勾勒出赫曼的身形。
我和红裙女人彼此看了一眼,朝着正在招手的赫曼走了过去。
“我怎么感觉心惊肉跳的!这是医生……”
“闭嘴!”
红裙女人低声打断我。
“下去下去,快点儿!”
赫曼让开身,退步到一旁,一边催促着我和红裙女人,一边转头四处张望。
半米左右见方的洞口对我来说有些勉强,脸几乎是贴着梯子往下踩了好几十级,这才算是落在了实地。
下面的空间似曾相识,这不又是下水道吗?
正规的医生会在下水道里?
红裙女人也来到了下面,随后是赫曼。
“跟我走!”
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吧。
我伸手去拿女人手上的高跟鞋,她并没有拒绝。
估计也有些受不了身上别着鞋子和手包的感觉了。
一通猩猩踱步,总算是到了终点。
前面的赫曼在管壁上一扇圆形乌黑的小门前停下来,伸手在上面连敲了几下。
管道里突然一团漆黑,刚才也没顾上观察亮光的来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
随着几下声响,小门从里面打开了,总算是又有光亮投射出来,我看了一眼身后的红裙女人。
红裙女人正歪头看着小门里面。
赫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蹲着身子钻了过去。
我又和红裙女人对视了一眼,学着赫曼的样子来到了一个幽暗的房间。
整个房间被各种颜色的幽幽的光亮所笼罩。
各种各样的实验用品摆放在两侧靠墙的破木桌上。
屋里的光亮大多来自这些瓶瓶罐罐后面的照明和几个正在运转的不知用途的设备。
墙壁上,摇摇欲坠的双层书架东倒西歪的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参差不齐的纸张。
那种无法形容的气味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赫曼蹲下身关好小门。
“老费!”
好熟悉的名字!我又看了一眼红裙女人。
红裙女人的手放在了身后,正立身观察着整个房间。
赫曼有些不耐烦的走到了一扇有些歪斜,勉强站立的屏风后面。
“人来了,你快点儿!”
终于,一个精瘦精瘦的老人随着赫曼转出了屏风。
油光的头顶,消瘦干瘪的面容,胡须和眉毛也与他无关,嘴角微翘,有些夸张的鼻头,一副圆片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两只眼睛占满了镜片的有限空间,微微前倾的腰背,深色的长褂罩住全身,身前系的围裙异常扎眼。
红裙女人没有挪动脚步,我稍稍上前几步。
“弟弟,这位是……医生?”
“不,叫我博士!Ph.D费……”
“行啦你,昨天你还PHE呢!”
赫曼侧身从我身前穿过,搀扶着红裙女人走上前。
“老费,你快帮我姐检查一下,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老费扶了扶镜框,迷离着双眼打量着我和红裙女人。
“你别光看啊!上设备啊!”
老费瞪了一眼赫曼,分别抓起我和红裙女人的手揉搓了几下。
转身从墙边的破木桌上翻找出一支注射器。
我伸手将红裙女人挡在身后。
“这是干什么?”
“验血啊!你们是不是中毒了,不化验一下我怎么知道?”
“那你刚才摸我们的手!”
“太久没有摸过有温度的手了,感受一下……不行啊!”
老费突然提高了嗓门,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是医生还是精神疾病患者啊!
我看着赫曼。
“放心吧,老费这个人就喜欢玩笑,他的医术还是非常好的。再说你们现在还在风头上,正规的医院你们也去不了啊!”
“姐,你不用怕,今天要不是老费帮忙,我们估计已经被人抓了!”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这个老费应该就是杂货铺那个老费,可老费不是已经……
那死掉的是谁?……
就算这样,那件事和医术有什么关系?
“不用紧张,你们两个如果怕疼,验尿也一样!那里有个痰盂……”
老费笑眯眯地看着红裙女人,朝着房间角落里努了努嘴。
“你有完没完!这可是我姐……和他男人!都是自己人,别乱开玩笑!”
赫曼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两只未开封的注射器。
“别乱动,这很贵的!”
“给你钱还不行吗?小气!”
“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得到啊!这可是我……”
我读懂了赫曼的眼神,忙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展开在老费眼前。
老费立刻被钞票吸引,一把夺过钞票,在手里抖了抖,又闻了闻。
“你们如果喜欢,我还有十几只新的,你们要不要……”
好在检测的结果来自机器,哪怕机器再破烂,也要比面前这个老费靠谱的多。
在等待结果的十几分钟里,我总算平复下心来。
老费人古怪,做事倒也算认真。
自从取了血样,再没有过来纠缠我和红裙女人,一直静静地守在检测仪器前。
赫曼似乎也很紧张检测结果,一直陪在老费身边,只是偶尔转过头来对着我和红裙女人微微笑笑。
应该这是他安慰人的方式吧。
整个房间方方正正,破屏风将房间不均匀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屏风后面看不真切,靠墙地上好像是一排三四个冰柜,也有一个手术台似的东西放在正中,上方悬挂着无影灯。
我还做不到像赫曼和老费那么熟络,只是静静地坐着观察。
“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儿!鞋还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忙从怀里掏出高跟鞋,轻轻放在女人面前。
腹部立刻舒服了太多。
检测仪器终于吐出了一张纸条。
老费一把扯下,对着灯光仔细阅读着。
“你们是怎么中毒的?”
这就说明我们确实中了毒呗。
我看了一眼红裙女人,很显然她也没有答案。
“老费,什么毒?”
赫曼抢过纸条看了看。
“又好像不是!”
这就对了,老费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此刻还是正常的。
“没见过!很奇怪!”
老费又拿回纸条看着。
“你们现在感觉有什么异常吗?”
“腿疼算不算?”
赫曼接过了话头。
“怎么个疼法?”
“就是……姐,还是你们两个讲吧!”
红裙女人的描述简直和我的亲身经历一模一样,我不断点头进行认定。
“老费,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跟我来吧!”
屏风后面果然是一个手术台,也应该算是整个房间里最为干净的地方。
上面铺的床单没有一丝的污迹,就连下面的不锈钢床架也被清理的一尘不染,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赫曼扶着红裙女人先躺在了手术床上。
老费在一旁拼装了好一会儿,推着一台小车回到了床边。
手上抓着一根细圆柱形的乌漆麻黑的短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我正想问一下短棍的用途时,老费按动了开关。
一道粉色的光栅从短杆的狭长缝隙中投射而下。
短杆从红裙女人的脚部开始慢慢向上移动,小车上的显示屏实时显示着我看不懂的图像。
突然,老费惊叫了一声,扔下手中的短杆,玩儿命的跑向了一旁的桌子。
再转身,脸上已经被呼吸面罩包裹,大口喘着粗气,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也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