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位于中年人身侧的，同样是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的中年侍卫。
不过与之前那个不同的是，这人的着装更加讲究，身上也多了件黑红相间大豪。
且在此人头顶的官帽上，还有着一颗赢绿色的方形玉石。
但相较于这些，此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腰间的佩刀。
那刀长三尺五寸，柄雕龙头，身负龟文，整体收入刀鞘，但仅需一眼，便可知其不是凡品。
这人此刻正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听见中年人问自己，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
“大人若是担心，我可以先一步前去打探情况，若是没有意外，大人可以再后一步上岸。”
中年人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眼角的皱纹已经延伸到耳边，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那份从容与淡定。
“哈哈哈，放心吧，进入曹阳府时我们是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真正难的，是如何出来。”
“这...”
侍卫有些迟疑，倒不是他不信任身侧的这位大人，他只是有些不理解。
他自认为凭借自己的功夫，只要不是绝地，保护身侧这位大人的安全至少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身侧的大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好了无极，你不用想那么多，到时候，你只管按我的命令行事就对了。”
被唤作无极的人当即应：
“是！大人！”
他得到的命令就是保护身侧之人的安全，至于动脑子什么的，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
十月，在北方来说，已经到了该添置棉衣的季节。
但在曹阳，却只需要换件衣服而已。
而李府家底丰厚，自然不会在这点上有所克扣，所以即便是扫地的下人，此刻也换上了新衣服。
站在院子中央，陆鸣将双手收入衣袖的同时，还一同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虽说昨天下了雪，因为气候的问题，没过半天，曹阳就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下雪的迹象，但温度却是实打实的降了。
瞥了眼墙角处正拿着一个小扫把，在花丛旁尽心照料的老仆，陆鸣不禁面露疑惑。
李府门楣高阔，人员驳杂，总有那么几个下人做的事是陆鸣闻所未闻的，就比如眼前的老仆。
“陆大人，陆大人？...李大人有请。”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陆鸣随即收回目光。
李府门客众多，陆鸣认识的只是少数，就比如眼前这个叫卓文的，他以前就从未见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与之攀谈。
“那人是在照顾园景？”
陆鸣伸手指了指正在忙碌的老仆，问道。
卓文顺着陆鸣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确认是谁后，了然道:
“大人是在说他吗？他正在折花。”
陆鸣一愣，随后诧异道:
“花？什么花会在十月盛开？”
卓文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只是平静的解释道:
“是红敷花，种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大人不知道吗？”
“额...”
虽然陆鸣经常出入李府，但之前大都是因为公事，因此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毕竟谁没事会去关注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呢？
“这花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因为红敷花的名字让陆鸣觉得有些耳熟，他便顺口问了一句。
卓文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道:
“那花是李大人刚来曹阳时种的，我只是听说那花有着明目安神的功效，可以用作香料，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卓文刚刚说完，陆鸣便回忆起了与之相关的内容。
红敷花，生于极北，性寒，味微苦，生食可明目安神...
关于这花的事情，他是在一本名叫《满洲荒物志》的杂书杂书中看到的。
书的作者名叫三四伍，正是因为作者名字特殊，陆鸣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卓文看了眼天色，随即恭敬道:
“陆大人，再不去的话李大人该等急了。”
陆鸣也没有再拖沓，跟着卓文走进了李府的客室。
见陆鸣入内，李正信随即屏退左右，并示意陆鸣入座。
“...京察开始了。”
李正信的口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陆鸣神色轻松的坐在了桌案对面，他知道，李正信这是在强装淡定。
“大人一直都是爱民如子，京察不过是对大人功绩的验证而已。”
如今陆鸣的官职是不比李正信差的，而且因为官职特殊，他的底气自然是比以往多了不少，举止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李正信执笔的动作一顿，墨汁于笔锋凝结，而后缓缓落在纸上。
迟疑片刻，李正信最终还是提醒道: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你别忘了，你的官职是怎么来的。”
陆鸣脸色一僵，随即没了之前的轻松。
李正信的提醒，让他想起了那三千多无辜百姓...
犹豫片刻，陆鸣斟酌道:
“大人是否过于忧虑了，那次只能算是意外，即便是深究，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此刻陆鸣之所以还以大人相称，是因为按大梁律法，地方总首遇平职，虚高半品。
若是在战时，则是武首高总首半品。
李正信停笔皱眉，这是他第一次在陆鸣面前表露疲态。
“我是曹阳总首，即便此事与我无关，但毕竟发生在曹阳，严格来说，我也有失察之责，更何况那件事情的影响远不止如此...”
这点陆鸣倒是知道，曹阳是现如今大梁境内少有的富地。
连这里都不再安稳，那大梁境内，恐怕是再也没有称得上安稳的地方。
而且陆鸣从自己的探子那里得知，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均州那边已经有人以此为借口，举起来反梁的大旗。
“大人打算如何应对？是想要家师......”
“不。”
只见李正信手中狼毫挥落，墨迹于宣纸上苍劲起舞。
那本应成为污点的墨滴，竟然因为李正信的灵活运用，为字体凭空添加了几分雄浑气魄。
“我打算放弃这次去往京都的机会。”
“嗯！？”
听到这里，陆鸣不禁面露错愕，因为他清楚李正信的决定代表着什么。
李家长子已经在京都落了根，并且据他所知，已经在京都为李家铺好了路。
如果这次李正信能够升入京都，那代表的，将是李家从一个官宦人家转变为门阀的开始。
看着眼前气势内敛的李正信，陆鸣心中暗自称赞，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放弃近在眼前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