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打算明哲保身?”
李正信目光灼灼的看向陆鸣,眼中的赞赏溢于言表,但却叹息道:
“可惜呀可惜,你若是姓李该有多好。”
陆鸣低头喝了口茶,选择性的当作没听见。
这话他可不好接,毕竟他是有老师的人。
李正信站起身,从容的走到屏风前,目光在其上绘制精细的群山碧水间巡视,同时平静道:
“我这次让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陆鸣当即站起身,同时面露正色。
能让李正信亲自开口,事情必然不简单。
“大人请讲,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倒不是陆鸣畏惧李正信,而是这本来就是当初他领官职时定好的,只不过是有些话当时没有明说而已。
“我想请你上书夜阳司,让其奏明圣上,指正那次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我的不作为。”
听闻此话,陆鸣不禁暗自思量。
之前的事陆鸣可以确定与李正信无关,但他硬要将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却让人不解。
若是不想去京都,直接认下失察之罪就可以,如此一来岂非过犹不及?
因为此事牵连甚广,陆鸣没有当即同意,而是疑惑道:
“大人若是不想去,只需承认自己的失察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李正信转过身,目光从屏风转向陆鸣,眼中带着笑意。
“你的老师说的不错,你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禀,但你要清楚,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靠天赋可以决定的,就比如这为官之道。”
陆鸣讨厌谜语人,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简洁有效。
“...鸣愚钝,还望大人解惑。”
李正信笑了笑,随即道:
“官场并非非黑即白,也不是功必赏,过必罚,存义已在京都任职多年,诸事皆定,如今去与不去已经不是我可以掌控的。”
见陆鸣若有所思,李正信继续道:
“如今就算我当街杀人都不一定有事,更何况仅仅是一个失察而已,要知道,只要某些人的一句话,失察也可以变成明察。”
陆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直至此刻,他才真正弄懂李正信的担忧。
若陆鸣所料不错,应该是李正信在京都的靠山不允许他临阵退缩,他这是想借夜阳司之手与之博弈。
而之前的事情,在此刻恰好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不过陆鸣还是有些迟疑,要知道,但凡与神扯上关系的事,夜阳司都会极为慎重。
就怕李正信脱身不成,反而被夜阳司盯上。
要知道,即便是李正信身后之人权势滔天,在夜阳司面前也保不住李正信。
尤其是在他翻阅过牍库内的卷宗后才知道,夜阳司的权力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可怕的多。
为此陆鸣不禁劝解道:
“大人就不怕玩火自焚?”
只见李正信从容的走到陆鸣身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可就要看贤侄你了。”
对此陆鸣也是无话可说。
“...哎,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
陆鸣此刻才发现,自己好像被拿捏了。
这李正信完全就是在拿过往的恩情要挟自己,但没办法,若是放任不管,他内心难安。
与此同时,陆鸣也注意到了屏风上的地图。
迟疑片刻后,陆鸣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大人,大梁真的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李正信扭过头,看向屏风上的地图,叹息道:
“你没有感觉,是因为你不在官场,大梁的很多事情你都无法接触,不然你恐怕比我还要忧愁。”
“......”
.......
江风呼啸,吹的人思绪不宁,阴云重重,压的人心神难安。
水鬼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江面的空隙,悄悄地来到了陆鸣身后。
“大人,风向不对。”
陆鸣先是看了眼身侧闭目凝眉的李正信,随后压低声音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
水鬼看了眼偶有波澜的江面,随即解释道:
“大人有所不知,三乌江虽然开阔,但江风却是奇诡多变,再看眼前,虽然江风依旧,但江面却过于平静,小人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从未见过如今这般诡异的情况。”
听了水鬼的话,陆鸣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相信水鬼的判断,其一是因为他没有必要骗自己,其二在于吕秀才对水鬼的推崇。
用吕秀才的话说,“陆地上的功夫不算,单论水上功夫,大梁境内,能与水鬼比肩者不过一掌之数。”
思考片刻,陆鸣微微侧过头看向水鬼道:
“你能弄清楚原因吗?”
没办法,即便陆鸣天赋异禀,他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水鬼闻言没有迟疑,越过陆鸣来到岸边。
他先是在江边位置观察了半晌,然后又回到了陆鸣身边。
“大人,江风是自西向东来的,且上游的风力明显小于下游,属下初步判断,源头应该是来自三乌江的上游淮安。”
听到水鬼的解释,陆鸣的眉头不禁再度沉了几分,因为京察的船队便在上游。
见陆鸣皱眉不语,水鬼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上前一步道:
“...大人,需不需要属下...”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沿岸的捕快队伍中便传来了惊呼。
“江上有人!!!”
惊呼声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注视,陆鸣也寻声望向江面。
就见在三乌江的东边,正有一艘“小船”在顺着江面随波逐流。
说是小船,其实也不过是多块破碎的木板拼接成的。
大约过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在捕快们用刚刚准备好的绳网的辅助下,小船终于被拉上了岸边
陆鸣走上前去查看,周围人自动让出位置。
小船上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已经奄奄一息,但身上却没有看到伤口。
另一人虽然浑身是伤,且血流不止,但看起来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来人!大人受伤了!快救人!快救人!”
那浑身是伤的汉子此刻依旧中气十足,让陆鸣不禁侧目。
事实上他已经认出了,另一个人就是负责这次京察的天门巡抚。
因为他虽然样子虚弱,但他身上的官服却没有完全破碎,确认身份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