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低路短无人觅，西陵九曲通淮安。
淮安虽是曹阳的上游，但相比于曹阳的雄扩，却多了几分独到的细腻曲折。
“大人，前面就是淮安了。”
马匹停在不过两人并行的小路上，墨阳指着远处的城墙道。
淮安城的脚下是一处盆地，因此水灾多发。
加之洪水刚过不久，此刻由青石垒起的城墙上，依稀可见多处刚生不久的青苔。
不同于植被的茂盛，城门处的人群三三两两，熙熙攘攘的涌向不高的城门。
大水让淮安的烟火气去了大半，如今还留在淮安的，也多是因为已经扎了根。
望了眼城门前两个将要昏睡的城卫，陆鸣平静道：
“走吧，我们进城。”
踏踏踏~
马蹄声拂过，两侧人群纷纷避让，留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包子！，卖包子喽～”
“烧鸡！淮安特产的瓮卢烧鸡~”
“甜果～，脊州特产的甘泉甜果～。”
...
“娘，那是来给我们送粮食的吗？”
“嘘！快躲开，小心丢了性命！”
“...”
...
“大人要买一个吗？”
墨阳突然拉住缰绳，看向沿黄石街巡回叫卖的小贩，并对陆鸣问道。
陆鸣同样停下马匹，顺着墨阳所指的方向看去。
布帽灰袄，麻裤草鞋，小贩不时的停下脚步，搓搓手，跺跺脚，再继续前行。
他怀中抱着的，是一只半开的木箱。
一根红色麻绳环在脖颈处，两端连接的，是木箱两脚的铁环。
箱子中的红果色泽光亮，却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看的人垂涎欲滴。
两人一路上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陆鸣也早就有些渴了。
不过出于上位者的矜持，他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渴望。
“你去吧。”
墨阳很少说话，能让他主动提起，已经是他表达的极限了。
所以在得到陆鸣的首肯后，他便下马走了过去。
墨阳已经离开，陆鸣也趁着空隙观察起淮安的街道。
沿街叫卖的小贩不多，街上不见衣衫褴褛乞丐。
虽然人少了些，却一点也不见灾后的萧条苍凉。
“看来这淮安的总首还是有点能力的。”陆鸣心中暗道。
恰在此时，墨阳已经从小贩那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人，我回来了。”
陆鸣扭头看向墨阳，奇怪的是，却并没有看到小贩木箱中那红色的果子。
“你没有买吗？银子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不少。”
在对待下属这方面，陆鸣从不吝啬。
墨阳没有急着否认，而从腰间拿出一个羊脂色的方形挂坠，指着它解释道。
“不是的大人，甘泉甜果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此果质地如顽石，且轻易不腐。
甘泉甜果的种子随风而游，落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发芽，这种随性自由，正好印证了脊州游侠儿的“性随心而无所束，云游四海以为家”。
在脊州，那些初次离家的游子，会将这种果子雕成挂坠带在身上，久而久之，便在形成了一种风气，”
能让平时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变得不再沉默，想来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不平凡的故事。
可惜，虽然一个尘封的故事如美酒般香醇，但陆鸣并不喜欢品酒。
“收起来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夜阳司了。”
墨阳盯着手中的吊坠看了好一会，听到陆鸣发话，他才默默地收起了挂坠。
陆鸣此行第一站，便是淮安的夜阳司，之前从吕秀才那里看到的竹简就是从这里来的。
此次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船队遇袭的事情。
但有了吕秀才的叮嘱，他也正好顺带着将东西还回去。
...
两人来到夜阳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因为夜阳司性质较为特殊，所以位置比较偏僻。
加之陆鸣他们是突然到访的缘故，所以两人到时，夜阳司并没有亮起预留的灯火。
墨阳还是很警惕的，他上前一步，伸手横在陆鸣身前，小心观察着远处的房子。
“大人小心，我先进去探一探情况。”
因为以前与七老爷一起共事的原因，墨阳的行为动作上，多少还留有一些之前的习惯。
比如此时此刻的警觉与执行力，以及第一时间冲在前面的觉悟。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身侧的人并不是七老爷。
“...大人。”墨阳不善言辞，也只能以退到一旁来掩饰刚刚的冲动。
陆鸣倒是没有在意，他知道，这是墨阳良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这些东西不知救过他多少次性命，所以陆鸣自然不会责怪他。
“走吧，这里是夜阳司，我们是来查东西的，又不是去面对那些神，没必要这么紧张。”
墨阳点了点头，识趣的来到了陆鸣的身后，跟着陆鸣走向了夜阳司。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因木材腐烂而产生的腐败气味。
陆鸣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那股刺鼻的气味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相比之下，墨阳的表现就显得好很多，他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看样子他以前没少经历过这种事。
墨阳习惯性的想要驱散烟雾，从而恢复视线。
但他忘了，视线之所以不好，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夜晚。
陆鸣目光打量着四周，没有多余动作。
墨阳则是抽出了唐刀，东敲一下，西碰一下，尝试着想要找到油灯的位置。
“喂！你们两个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客栈酒肆，想要找地方休息就向东走两条街，那里有的是，别在这里撒泼。”
突然被人训斥，陆鸣一时间有些失神。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等人连敲门与问候都没有，却不过拔刀乱翻人家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与墨阳正在做的事，看起来确实与刚入城愣头青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
陆鸣赶紧拱了拱手，对着声音的方向歉意道:
“抱歉，我们是曹阳夜阳司的人，来这里是想借阅牍库中的卷宗，另外还有归还之前借走的东西。”
那人本来还是将信将疑，但在听到陆鸣说是来归还物品的时候，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因为借东西这件事，只有两地夜阳司的人知道。
“好吧，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们是要先休息一晚，还是现在就跟我去牍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