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荒原,一骑疾驰。
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手持辔头,轻盈身形随着马蹄的策奔起伏不断。而这位倾城女子身后的一名男子,则是闭着眼眸,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若是再细看便能瞧见,那男子的双手正浅浅搭在白衣女子杨柳腰肢上,像是想搂却又不敢。
一路西行间,晚霞悄然不觉中便铺满了天空。
西北的天空本就低矮少云,晴晴万里的天幕犹如肌肤胜雪的俏丽女子羞红了脸颊,煞是好看。
几十里路程,若是纵马一路疾驰,几个时辰便能赶到。
但二人座下的马匹不过是普通青驹,并非边军那种上等军马。又是一骑两人,路途上难免缓下了马蹄。
马蹄踱步间,徐徐风起。
柳新儿如瀑的长发虽有帷幔遮挡,但二人的身子接近负距离。
随风而起的青丝不时在眼前撩动,淡淡的女子体香也乘着风势窜入陈令秋鼻喉间,心猿意马的同时又勾起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相距咫尺的距离,更是让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怀中女子气若幽兰的吐纳气息。
但陈令秋心中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当下的他,只是在感受着柳新儿呼吸吐纳间的律动,同时也在照猫画虎,试图窥探这位武道天才的气息流转法门。
吐纳,二字的释义很简单。
吞进、吐出。
幽王府抱朴阁收录的一本道家典辛《云笈要诀》中有言:微而引之,名曰长息。气机暗蓄黄庭,一息流蕴周天。
江湖武夫以力证途也好,三教中人寻真修道也罢,无外乎此道。
寻常武学吐纳法门,其实与真气内息运行之道一般无二。无非是借以外息引气入体,运以人身大小周天,循序往复、生生不息。
如此方可养气于丹田黄庭,一气流转。
得益于王府家中供着一位武道大宗师的老姐,陈令秋虽然对于三教中人的入定静坐的法门,了解不多。但武夫坐桩吐纳却是他自小便学会的事,直到这些年才荒废了下来。
所幸这本就与体魄无关,重在心境。
伴随着一口浊气徐徐吐出,陈令秋逐渐抛开了身前若即若离的曼妙身形所带来的腹中躁动,心念定了下来。
坐桩入静,天地清明。
秋风覆面,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就仿佛将头贴在了柳新儿起伏不断的胸口上那般,就连怀中女子的心跳呼吸声都明晰了起来。
扑通。
扑通。
似小鹿轻撞。
扑通扑通扑通...
似神人擂鼓,鼓声如雷。
陈令秋皱眉一皱,猛然睁开了双眼。
斜阳残照,风沙拂面。
周遭的一切并未有所变化,可怀中的柳新儿却不知为何,除了心跳骤然间加速之外,先前极有规律的气息吐纳也荡然无存。
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胸腔处,呼吸急促,气机更是变得紊乱至极。
感受到她的异样后,陈令秋连忙从她手中夺过缰绳。轻拽辔头让马蹄减缓,赶忙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此时的柳新儿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更是软弱无力的靠向了他。
察觉到她的情形不对后,陈令秋只得先将其搀扶住,率先翻身下马,随即一把将柳新儿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她的身子很轻,柔若无骨。
一直佩戴的笠帽已经从头顶滑落,白皙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粘黏着几根青丝。
毫无瑕疵的俏脸不知是被晚霞照映还是为何,肉眼可见的变得晕红。像是极为痛苦般,银牙紧咬着下唇,薄唇甚至都已经咬出了血丝。
即便这名女子是一位女侠悍匪、武道宗师。可眼下的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头衔,只是陈令秋怀中的柔弱女子。
不敢再耽搁,将马匹留在原地,陈令秋抱着她快步找到一处阴凉胡杨树下,将柳新儿平躺安置,眉头紧锁。
方才还在好好的练功吐纳,怎么忽然之间会这样?走火入魔?还是先前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难道与茶铺时的出手有关?
眼见柳新儿似乎愈发痛苦,陈令秋连忙将她的柔荑从袖摆中拿出。三根手指搭在皓腕之上,学着那些大夫诊脉时的模样,闭目仔细感受着脉搏。
脉象与呼吸一般无二,紊乱无章。
正当陈令秋探着柳新儿脉象之时,耳中传来虚弱的轻音:
“你...还会看脉象?”
陈令秋偏头望去。
即便有了树荫遮掩,可柳新儿的两颊依旧泛着病态的晕红。好在原本迷离的双眸睁开了些许,意识也还算清醒。
听到她尚能开口说话,陈令秋勉强松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腕,极为实诚的摇头:
“不会。”
随后又替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轻声问道:
“柳姑娘,你...”
话音未落,痛苦的神情再次攀上柳新儿的脸颊。自幼习武的她虽然能够强忍住不吭声,但脸色却是不会骗人。
这次也再不似先前那般酡红,而是面无人色的惨白。
看着眼前女子落入痛苦之中,陈令秋心中也有些不知所措。岐黄青囊之术他可是一窍不通,眼下荒无人烟之地,也根本找不到医馆。
思索再三,终于想起了先前赠给柳新儿疗伤的龙虎小金丹。
低头看着她胸膛高低起伏不停,陈令秋仅仅犹豫片刻,便以事急从权说服了自己。
可右手尚未探上雪峰,柳新儿袖摆处便滚落了一个小瓷瓶。
“......”
失落的神色一闪而逝,陈令秋伸手将其捡了起来,随即立马去开瓶塞将里面的小金丹倒出一枚。
乳白色的丹药色泽光润,带着几分清沁药香。
不敢耽搁,将小金丹送至柳新儿小嘴儿边上,食指轻轻点了点微凉的樱唇,示意她张嘴。
可闭眸的柳新儿轻轻嗅了嗅唇间的丹药,莫名偏过头去,避开了嘴边的小金丹。
见她这般举动,陈令秋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道本世子给你的丹药还不曾服用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还是说你到如今都不信任我?”
柳新儿尚有一丝意识,听到他的话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陈令秋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幽怨:
“就是吃了才这样的。”
“......”
陈令秋将手中的丹药默默收了回去,神情有些尴尬。
算下来,这小金丹自出炉之后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除了当初的陈世子外,倒也并没有其余人服用过。
难不成是过期了?
这种灵丹妙药,武侠剧中不是隔了几十年还能吃么...
将小金丹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药草香味扑鼻。
味道不曾有错,与记忆中的一样。
只是...
低头一瞧,柳悍匪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望着柳新儿再次变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和快速起伏的胸膛,陈令秋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瓶,口中喃喃:
“难不成这小金丹还有催情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