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湖水渐渐平息。
雾在湖心，氤氲水汽冉冉，远处河岸庭楼犹抱琵琶半遮面。云藏湖底，日光揉碎薄雾，青山白云水乳交融恰似无间。
待一切平静之后，姐弟二人继续沿着湖畔散步。
“姐，”陈令秋转过头：“这次回家能多待几天吧？”
方才这一手断江，自己应该是学不太会，但趁着这段时间，让陈北霜教教寻常拳脚功夫，再指点气机运行之道还是不成问题。
“嗯...”陈北霜轻轻点头，只是沉吟片刻，又说道：“但再过几日，便要南下中原一趟。”
“去中原干什么？”陈令秋皱眉：“为了我离魂症一事？”
上一次陈北霜南下中原江湖，好像都快十年了。
“这是其一。”
“其二呢？”
陈北霜平静道：“打架。”
“打架？”陈令秋更加不解。
半步武圣的老姐，还用得着寻人打架？那对方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心中正猜测之时，陈北霜下一句便印证了陈令秋的念头：“天下武榜上新晋的一人，据说是黔南道江湖的头把交椅。”
陈令秋小心翼翼：“打得过？”
认真想了想，陈北霜还是摇摇头：
“不好说。”
“你就非得去？”一听见有可能打不过，陈令秋顿时挑起了眉头，语气不满：“怎么出门就与人打架，又不是什么生死世仇，较这个高低做什么？”
陈北霜轻睨了他一眼：
“你出门就非得去青楼？”
“......”
有些无言以对了。
“放心，这次我并非独自一人南下中原。”像是察觉到弟弟的担忧，那袭青衣忽然舒眉一笑：“与故友一起，那人你认...见过的。”
“那个姓许的？”
陈令秋一愣，旋即又垮着个脸：“姐，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本事不大说话却傲慢至极，对你还有些龌龊心思...”
对于颇为自来熟，一上来便自称为自己姐夫的许宁，陈令秋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况且一介书生，能有个什么用？怕不是观战时都要躲得远远的。
“许宁...”
陈北霜脚步停滞，声音轻轻：
“境界比我高。”
“......”
“！”
陈令秋这次是真被惊到了。
那个瞧着便弱不禁风的书生，实力竟犹胜陈北霜？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老姐承认有人比她强，对方还不是什么古稀耄耋老人，而是一名与她同龄之人。
作为漠北江湖第一人的陈郡主，似乎在踏入中原后，也没办法做到一枝独秀。
陈北霜如今半步武圣，
那...姓许的该是什么境界？
“当然，境界归境界。”察觉到陈令秋的失落，陈北霜笑着解释了一句：“气力之争、生死之争都不尽相同。若是没有真正打上一场，孰高孰低也不好说。”
这番话，倒是与山巅剑客陈言之霸气绝伦的说法一般无二。
杀力归杀力，境界归境界。
什么狗屁圣人仙人，一刀下去，照样鲜血涌如泉柱。
看着低头若有所思的弟弟，陈北霜轻轻笑着，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柔柔：
“不必担心，我与许宁相识已久。这次南下中原，他若敢有其它心思，你姐我非把他腿给敲折。”
陈令秋哈哈大笑，“要是打不过姐你就写信回来，我非得带着陈尧的人马踏中原不可。小小的武榜算什么？全他娘从上边儿揪下来给本世子牵马。”
陈北霜也跟着轻轻一笑：“好。”
...
...
酉月十八，白露降。
陈北霜离开王府，南下中原江湖。
刚过完中秋这个老姐便匆匆走了，只是让陈令秋没想到的是，陈北霜还留了一样东西给他。
铜雀楼前的凉亭内，世子殿下慵懒的倚躺在藤椅上，吃着秋夷递过来的水嫩鲜果，半眯着眼，望着眼前的一名健硕男子问道：
“所以说，我姐将燕鲤楼留给本世子照看了？”
一身劲装的高大男子微微躬身：“回殿下，郡主走之前是这般吩咐的。”
“嗯。”陈令秋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这些人的花销和月钱，用不着本世子给吧？”
似乎没想到世子会问这个问题，高大男子微微愣神，方才答道：“这些琐事自有王府专人去管，殿下不必为此操心。”
“行，那没什么问题了。”陈令秋收回视线：“先下去候着吧，本世子今儿没那闲心思听你述职。”
此言一出，那名站如青松的健硕男子脸色颇有些难看，可世子殿下的身份摆在这儿，沉默之后，他还是默默躬身行礼，扭头退下。脚步匆匆的样子，颇有几分遇人不淑的怨气。
陈令秋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咀嚼着秋夷递过来的嫩荔，神情悠然。
啧，燕鲤楼。
这便是陈北霜当年暗中组建起来的漠北武力情报机构了。名字也取得不错，堂前燕、池中鲤共聚漠北王府。
可这显然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儿。
这群桀骜的武夫对陈北霜心悦诚服，却不代表能瞧得上眼他这名浪荡世子。
从方才那名为崔邑的燕鲤楼二档头态度便不难看出，有出于对世子身份的尊敬，但缺了新主子的敬畏。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陈令秋也没指望仅凭自己王霸之气一展露，便让人心甘情愿的卖命。
没这种道理。
“殿下。”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秋夷软糯糯的轻音。
陈令秋转头望去，只见秋丫头微微红着小脸儿，指间托着粉嫩的樱珠松入嘴边，语气轻柔：
“奴婢这几日缠着绀香新学了一段儿舞...殿下要不要瞧瞧...”
秋夷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齐胸襦裙。
淡蓝镂空上坎肩衫，翠烟纱长裙倾泻而下，隐约可见里边儿的乳白内衫，云锦绸带在胸脯间一围，顿显那雪色滑嫩的脖颈和袅娜有致的身段儿。
见到陈令秋的目光后，秋夷还用手小心翼翼拉了拉裙摆，露出秀气的红粉绫鞋，和白色丝绸罗袜包裹的雪嫩脚踝。
瞧着便水嫩嫩的圆润，若是伸手把玩一番，掌中的触感只怕更加光滑细腻。
“在这儿？”
听见秋夷的话后，陈令秋一愣：“这大白天的...”
“那...那...”
秋夷环视一眼周围，不远处都静静站着几名王府的丫鬟下人。
若是此时褪下绣鞋罗袜翩跹起舞，的确有些不合适...于是秋丫头便将身子凑近，伸出小手拉了拉陈令秋的袖摆，声若蚊蝇：
“那殿下要不去奴婢的庭院...院内偏静，奴婢屋子里还有...还有许多不一样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秋夷一直埋着脑袋勾着小脚，丽质小脸儿红扑扑的，胜过粉嫩樱桃。
瞧见她这幅含苞待放的羞嗒嗒模样，陈令秋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就跳个舞么？
这么害羞干嘛？
“还有许多不一样的什么？”
秋夷本想说自己的屋子内，还有许多形式不致的蚕丝云锦罗袜...
只是话到唇边儿却怎么也迈不出口。
正在秋丫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时，王府大管家不合时宜的从远处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的旖旎。
“殿下，赵家二小姐在王府外转悠一早上了，像是有什么事，您看...”
“哦？”
正好闲来无事的陈令秋顿时有了几分兴致。
赵菱禾自上次红袖阁一别后，好几日不曾见到了。也不知是被赵家禁足，还是因为之前见到了血腥的一幕后，有意避开。
“去把她请进来。”
王府大管家喻青苦笑一声：“去请了，只是赵小姐一见到老奴，便径直走了，过一阵儿又在府前徘徊...”
想起赵菱禾从小那死犟死犟的性子，陈令秋无奈摇头：“行，知道了，一会儿我亲自去寻她。”
应付完后，转身又瞧见秋夷期冀的目光，陈令秋只得安慰道：
“小妮子，上次的学舞留下的扭伤还没完全好吧？脚踝都还青着呢。乖，先不跳了，歇一段时间再说。”
说完又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儿，这才起身径直朝王府外走去。
眼见即将到嘴的殿下被赵菱禾截了胡，秋夷顿时欲哭无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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