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王府侧门时,远远便瞧见赵菱禾埋着脑袋,像是有心事般沿着墙檐在来回踯躅。
赵菱禾今日的穿着也极其可口。
一袭红锦沃裙,裙幅娟绣白簇花缎,踏着绫鞋踱步时褶褶如月华流动。衬上皓雪的肌肤和绾起的双马尾长辫,粉嫩的好似小瓷人一般。
只是等陈令秋走到她身后不远处时,赵菱禾却仍是埋着脑袋浸于心神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
陈令秋板着脸,大声喊道:
“禾二丫,干什么呢?”
“呀——”
本就胆小的赵菱禾顿时被吓一激灵。
转身瞧见来人后,惊吓的神色虽恢复,却仍是低下头在原地唯唯诺诺半响,这才迈着小碎步走到陈令秋面前,盈盈一礼。
“世子殿下。”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也是有些低落。
“嗯。”陈令秋打量着她:“怎么,找本世子有事?”
可这一次见到陈令秋后,赵菱禾脸上却不见往日的欣喜,神色间反倒是有几分拘谨。甚至还将脑袋埋进平平无奇的胸口,两只小手揪着衣角:
“禾二...是小时候的名字了,殿下现在不能这样叫了。”
“哦?你还管到本世子头上来了?”
与赵斐不同,赵菱禾与陈令秋自幼便相熟,称得上是你在你家玩儿我在我家玩儿的青梅竹马。禾二丫是她从小的乳名,陈令秋这般叫习惯了。
赵菱禾小声嘟囔:“就算是世子殿下,也得讲理呀...”可话一出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抿嘴不语。
望着她神情拧巴的模样,陈令秋无奈摇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一直摆弄衣角的赵菱禾温声细语:“殿下可还记得前几日在红袖...跟我哥像是说了什么...”
陈令秋想了想:“所以,是你哥有事儿找我?”
“好像是。”赵菱禾抬起头轻声开口:“但我哥只是跟我说,让殿下你今日入夜后去飘香楼赴宴...”
赵公子大摆筵席相邀的目的,估摸是为了上次夺走名刀红炉,以及答应他的一件事。红炉赠送给了柳新儿,事儿也应了下来,陈令秋自然没理由推辞。略加思索后,点头应下:
“行,知道了。”
“好...”赵菱禾再次埋低脑袋:“那...世子殿下,我走了。”
“好。”
可嘴上说要走的赵菱禾,却仍旧站在原地踟蹰身子,轻轻踢弄着自己小巧的绫鞋不动弹。
陈令秋斜下一睨:“还有事儿?”
“殿下前几日在红袖阁...”唯唯诺诺半响,禾二丫方才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儿,却又再次被她咽了回去。
安静等了片刻,只听赵菱禾声音轻轻继续说道:“其实那个李公子我之前也见过,他还纠缠过我...是挺让人讨厌的...”
陈令秋没有应声,面无表情听着。
“可是他虽然做错了事...”见陈令秋神色一冷,赵菱禾连忙摆手解释:“我心里其实不是觉得世子殿下在红袖阁的举动不对...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吧...”
声若蚊蝇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禾二丫低下头,说出了与秋夷一般无二的话语:
“我只是在想,殿下是不是这两年在京城有些不一样...不太好的经历,所以才会...”
两年未见,一见面便见到自己的“青梅竹马”悍然拔刀杀人,赵菱禾除了心惊肉跳之外,似乎也有些担忧当初那个少年郎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浪荡子。
陈令秋也大致理解了她这番话的意思:“所以你这是...心疼本世子?”
像是鼓足勇气的赵菱禾,终于抬起头,亮盈盈的眸子注视着陈令秋:“这是知己友人之间的关心,殿下你不要想歪了...”
陈令秋扯了扯嘴角:“好。”
“殿下身为幽王世子,漠北六州之地的小王爷,肩上的担子肯定很重。”禾二丫掰着小手开始碎碎念:
“虽说“惟仁者宜在高位“,可殿下毕竟尚未及冠,年岁还小,平日里也难免会遇上什么烦心事,郁结失意躁火难忍,这也是正常的啦...”
见她竟反过来宽慰自己,陈令秋着实有些无言以对。
“所以我是想说,世子殿下以后若是压力火气太大了,其实可以找我的。虽然我能力有限,可能帮不到殿下...”
吐露完心声的赵菱禾展颜一笑:
“但我会尽力帮殿下开导。”
陈令秋睨了一眼她那双白嫩小手:
“怎么导?”
“怎样都可以的,只是殿下要对我坦诚相见。”赵菱禾抿着粉唇,认真想了想:“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用其他的帮殿下...”
望着眼前像个红衣小瓷人一样温软的赵菱禾,和她那微合的娇嫩小嘴儿,陈令秋气血上涌,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比如我们一起抄抄书啦,静心经之类的,或者将我的小猫借殿下摸一摸...”
“......”
丝毫没有察觉到陈令秋脸色不对的禾二丫还在喋喋不休,炫耀自己养的猫:
“我家那只小白可乖巧了,摸它的时候还会往你怀里钻,很黏人的...殿下摸完它之后,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就不会那么大火气啦。”
“行行,再说吧。”陈令秋摆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
“哦...”
见殿下不买账,赵菱禾语气低低:“那世子殿下,我先回去抄书了,先生还给我留了课业。”
“赶紧走。”
朝着世子殿下屈膝施礼后,禾二丫慢吞吞转身走开。
只是她刚走出几步,却又迈着小碎步返身走了回来,再次行礼:“世子殿下,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
一直在原地没动弹的陈令秋气笑道:“你们兄妹俩没完啦?”
赵菱禾神情无辜的垂眸不语。
见她这幅模样,陈令秋没好气摆手:
“说吧。”
“殿下,你能不能不要打我哥了...”赵菱禾声音糯糯道:“我哥本来学业就不好,这次其实是被北沣书院赶回来的...
“他本来就脑子笨,以前家中先生给他布置的课业完不成的时候,老让我替他写。”禾二丫哭丧着脸,满是委屈:
“如今殿下一打他,他就更笨了,课业也不会写,我就又得替他抄书...”
听完赵菱禾的话,陈令秋脑中回想起赵大公子瞪着三角眼的机智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看本世子心情。”
“那我就当殿下答应了哈。”
说完不等陈令秋回答,赵菱禾转身步伐轻盈的雀跃离去。
望着蹦蹦跳跳行远的红衣小瓷人,陈令秋无奈一笑。
这兄妹俩倒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