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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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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世子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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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城外的一处小溪。 秋寒凛冽,潺潺低语的溪水凉的几分刺骨,旖旎水绉将溪底石子儿揉得愈发圆润光洁。 蹲在溪边的一名黑衣人并未在意冷冽的溪水,掬起一把覆上脸上,似乎觉得这样不够痛快,又将脸埋入水中清洗了一阵,这才抬头长舒了一口气。 面覆的黑巾已经被取下,脸颊虽裹着水痕,但嘴唇却干裂生出了裂口。先前的一场混战之中他虽未没受伤,但身上仍是沾染了不少血迹,粗衣被水一沾湿,不住滴落着暗红色的清血,平白为这儒雅中年人生出了几分戾气。 望向被溪水淌走的丝丝血痕时,赵温山神情有些恍惚。 这几日做的这些事... 赵温山心中的江湖其实一直都很简单,无非是“一马一剑平生意,手提三尺龙泉游。”可即使简单,他如今却依旧是背道而驰,甚至还成为了那些高高在手的权贵手中,一柄见不得光的杀人刀。 家中几十余口妇孺家眷都在京城,他似乎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大概从成为天子家门的一只堂前燕开始,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便会伴随余生。 或许要更早些。 从儿时跟随爹有模有样的递出第一拳时,这一切就已注定。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名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事情办妥了?” 赵温山似乎早已察觉到身后的情形,表情没什么变化。又伸手掬了一捧溪水饮上几口后,方才回到现实,看向身后之人。 来人一袭青色儒衫,面容俊朗,正是先前与陈令秋生死一战的书生,看起来似乎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 一个是朝廷堂前燕的武夫,一个是幽州别驾之子,却不知二人为何牵扯到了一起。 赵温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那群西域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潜入洛水的都死了。” 李霖又问道:“李家呢?” 赵温山轻轻摇头:“李家不能动。“ “为何?” “若是动了他们,相当于与漠北真正撕破脸皮,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赵温山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少,不应由我们来动手。” 稍作思索后,李霖便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没再多问,呵呵一笑:“原本还想找幽王府先收点利息,但那位世子殿下似乎命不该绝。既然被人救下,那便罢了,省得说我误了你们的大事。” 赵温山心中虽觉得他冒然动手的举动有些过火,但想了想,也没有当面指责,毕竟二人也算不上什么同伴,只是利益相同罢了。 “在我出现之前,宣平坊可有一名女子现身?”沉默之际,李霖忽然问了一句。 “女子?”赵温山微微蹙眉:“你是指蜀地江湖的那名女冠?你不是与她交过手么,为何要问我?” 李霖平静注视着他:“你知道我说的并非是她。” 赵温山没有言语,同样不动声色的与其对视。 “怎么?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么?”李霖饶有兴致的端详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若是不然,你家主子怎会对冯家...” “慎言。”听见这番话的赵温山,破天荒动了几分火气。 见他当真动了肝火,李霖也没有再火上添油,笑了笑,不再言语。 而赵温山也没再作声,转头看向洛水城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溪水潺潺,衣角滴落的暗红色黏稠鲜血已经被清冽流水稀释,化作藕断丝连的纤细红线流淌远去... … ... 幽王府。 天色渐晚,铜雀楼二楼的一间卧房内,冯萧儿凭栏而倚,几绺鬓发轻轻抚弄,弯若柳枝的凤眉微蹙,美眸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凄怨。 冯潇儿本以为自己万万不会再踏入铜雀楼,毕竟有关这间楼阁的风言风语太多。但没办到自己这次一住,便住了小半旬... 算是印证了那句“小住几日”的话。 因为自那夜之后,世子陈令秋,已经昏迷半旬未醒了。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托陈令秋帮忙找寻冯家丢失的那件东西而起,不仅害得世子受了这般重的伤,还有许多人因此...她如何能不愧疚,如何能若无其事回冯府? 虽然听那位女子说,世子性命无忧,伤势只需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可若真是如此的话,怎么会接连好几日都不见醒转呢... 若是陈令秋因此...或是遗留下后遗症隐疾,她该如何向幽王陈尧和死去的幽王妃交代? 想到此,冯潇儿更加后悔之前莽撞找上陈令秋,还自以为二人达成交易的让他帮忙。 悠悠叹了口气之后,冯潇儿低头看向手中的湘妃簪,心中愧疚更深。 神色痴痴良久,轻轻唤了一声门外的婢女荷香,再次问道: “世子醒了吗?” 婢女走入房间,“小姐,你都问了十几遍了,而且咱们从殿下院子里回来也没多长时间。”见冯潇儿眼中担忧未减,又只好宽慰道:“秋姑娘说了,殿下若是醒了,会第一时间喊小姐的。” “嗯...” 冯潇儿没再言语,转头呆呆望着不远处平静湖面,重复方才的心境。 见自家小姐昨夜照顾了世子一宿,今日也不去休息,就这么呆呆的坐着叹气,荷香心有不忍,小声劝道:“小姐,先去小憩一会儿吧,这几日本就劳累过度,别世子殿下没醒,小姐你又...” 听见身后的轻音后,冯潇儿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荷香心中无可奈何,也没再言语,只是静静的陪着。 房间内沉默一阵儿, “荷香...” 早已习惯的荷香心中轻叹,正打算重复方才的话,门外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秋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冯夫人,世子殿下醒了。” 正在心中暗暗怪罪自己的冯潇儿像是没能反应过来,神色依旧显得有些呆呆。 直到秋夷再说了一遍方才回过神,当即搁下手中玉簪,快步走出房门询问了具体情况。 得了秋夷的肯定回答后,几日来冯潇儿第一次舒颜而笑,忙拉着秋丫头一齐下楼,快步走向陈令秋所在的庭院。 ... 因为南吕和那位女子都说过世子受伤需要静养,所以陈令秋并不在铜雀楼后方的院落,而是在自己的寝房。平日里也只有秋夷月柳二人照料,免得一干莺莺燕燕的丫鬟婢女们扰了清净。 步入庭院后,院外只有王府的二管家在门外静候。 随口询问几句后,心中忐忑的冯潇儿没再言语,跟随秋夷推开房门走入。 幽王世子的寝房自是大气宽敞,分作两侧侧室,进门便见一张黄花梨木书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发帖和数十方砚宝,下方青瓷器画缸则搁着不少珍贵的大家墨宝。 那柄狭刀听水吟,也格格不入的斜靠其中,刀鞘还残留着血色和某种肃杀之意。 冯潇儿看了一眼桌上的木匣,视线没有停留,转头望向左侧。 中间有一扇海棠屏风隔断视线,隐约可见后头的楠木雕花大床,以及那位已经下了床,正在月柳服侍下宽衣的公子哥儿。 虽然有浅薄外衫和屏风相掩,但还是能隐约瞧见高挑的身形轮廓。 见陈令秋竟然不顾伤势起了身落地,冯潇儿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要走过去瞧瞧他的状况。 可等逐渐走近,屏风后头的那道身影和脸颊也逐渐清晰时,她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 二人只是名义上的亲戚,又并非真正的血脉亲人。即使是,也仍要懂得避嫌,更别说自己还是孀妇的身份... 想到这时,冯潇儿便停下脚步,想先去门外等候再说。结果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男子的温润声音: “来都来了,妗娘为何要走?” 身后轻唤的声音像是有种道不出的蛊惑之意,冯潇儿下意识停步驻足,眼中有些迟疑不决。 反正都是自家人,又不是没穿衣裳...而且自己只是把这小子当成小孩子,怕什么... 心中本就牵挂陈令秋身体的冯潇儿没再犹豫,转身之后,视线小心避开屏风后头的影影绰绰,担忧的问道: “世子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听着倒是中气十足,看样子也不像重病之人... 可冯潇儿仍是有些疑惑。 自己清晨刚离开的时候,还一直昏迷不醒呢,怎么这么快就落地下床了。而且这才半旬,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得休养几月半年才是,怎么会好这么快。 心中的巨石虽落了地,但她又怕陈令秋是在逞强,或因此落下暗疾,于是便走近了些细细打量。 视线小心翼翼的一点点上移,见屏风的人儿已经穿好了内衫,冯潇儿迟疑一阵儿后,还是绕过屏风,步入内室。 四目相接。 第一眼气色的确好了不少,最少比晨时躺在卧榻的时候,那幅面无人色的样子强了许多。 可冯潇儿心中却仍是有些忧虑,埋怨似的说道:“世子怎么无端端的起身了,你的伤势还未好,怎么也仍需卧床月旬,好好休养一番才行。” “不必了。”陈令秋笑了笑:“几天静养下来,其实伤势已经渐渐痊愈,只是因为近来劳碌,这才多睡了会儿。” 听他将“昏迷不醒”说成了“多睡会儿”,冯潇儿对这个说法有些不买账: “那也不行,伤筋动骨还需一百天呢,眼下这才小半旬,即使身上的伤口好了些,也不能这么快下床。” 说着,见陈令秋没有动弹,王妃又像哄小孩儿似的想要拉起他的手: “世子乖,听话,我们上床再躺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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