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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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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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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刑狱牢房。 一名衙役装束的人打开监牢大门后,提着灯烛跨步走入昏暗地牢,沿着石阶绕转之下,踩踏脚步声和手中一大串钥匙的晃动声响,顿时引得牢内犯人的骚动。 壮班衙役无视了这群牢犯,径直来到后边儿还算干洁的一间牢房站定脚步,用钥匙敲了敲木门。 不一会儿,灯烛烛火映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便传来铁链晃动声,一个面黄枯瘦的年轻人从晦暗中走了出来。 “李公子,今日你的案子了结了,可以走了。”案子了结,那说明又恢复了公子哥儿的身份,所以衙役的表情显得有些谄媚。 里边儿的人正是被关了十来天的李元。 牢狱环境不好,待了这么些天的李元消瘦了不少,但是相比于其它犯人吃都吃不饱,自然强的多,只是成天面对湿漉草席屎尿,显得精气神有些不足。 李元走近之后,那衙役微微抬高了手中微弱的灯烛,想要让这位李公子看清自己的脸,毕竟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关照。 即使面对微弱的烛火光亮,李元也显得有些不适应,眯起眼睛抬手躲了一下,等恢复一些后,方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问道: “我大哥...李潍平呢?” “已经被提出来在外头等着了,你们兄弟俩今日一齐出去。” 衙役又回答了李元几个问题后,见他不再开口,便打开牢房大门解开李公子腿上的镣铐,带着他朝外走去。 李元这次算是二进宫,上次出去的时候还是被人从牢房强行劫走的,都没走正门。他自然知道这次能够被放出来,是自己娘亲托了外公那边的关系施压,要不然就凭被惊动的那位别驾大人秉性,怎么也要等个一年半载。 至于那个老爹... 李元脸上没有什么太多表情。 大概是自小大到习惯了。 走到上层牢房拐角后,那位亲大哥已经在此等着了。这么些天不见,李潍平两颊凹陷,破烂的囚服在身上肆意晃动,瞧着更加消瘦,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几分俊朗的底子。 得亏他们是独立牢房,要不然... 因为之前的一场闹剧,所以李元没有再与这位亲大哥交谈,反正长大以后二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两人亦步亦趋跟着衙役朝外走去,行走时的姿势,就仿佛仍旧镣铐锁着一样。 李元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浑浑噩噩的签字画押后,慢腾腾走到了府衙外头。 终于重见天日。 可他刚刚闭眸昂头沐浴暖阳,还来不及生出太多念头,眼前便又是一黑,像是有一堵墙挡在了身前。 睁开眼睛一瞧,身前站着两名铁塔一般的壮汉,正笑脸盈盈盯着他。 “李公子,我们殿下有请。” “殿下?”李元似乎脸上太久没有表情,半响才生出一丝疑惑:“世子殿下?” 那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对。” 李元还未开口说话,身边的大哥李潍平一听是那位世子找上门了,当即折身就想逃回府衙里。 只是在牢里带着脚镣呆这么多天,身子骨都软了,如何能跑得动,没迈出两步便被那壮汉一手擒住,拎小鸡崽儿似的单手塞进了身后马车。 壮汉又看向李元:“不用我请吧?” 李元畏缩一笑:“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犹豫了一下,李大公子还是一头跳进了马车。 壮汉四下环顾一圈,上了马车驾马驱车驶离... ... “被接走了?” “是,两位李公子一出了门就被接走了,我还以为是都尉大人派来的...” “怎么会呢...” 宫装美妇人口中嘟囔了几句,说罢又看向一直与自己待在一起的丈夫,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猜忌。 一身便装的李沅谕却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微微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美妇人见状,便又开始责难起那名小吏,叱骂几声:“你们府衙是干什么吃的?人刚刚出来就被人带走了,都不知道拦一拦?” “小的怎么会知道接李公子的是何人...” “你还敢嘴硬,把你们公府刑狱大人喊出来,我倒是要瞧瞧这洛水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已然被带走,在府衙吵闹也是无济于事,李沅谕劝解了几句,见夫人依旧跟个泼妇似的争执不休,便懒得再拦,挥袖独自离去。 美妇人见丈夫都走了,也是有些没了底气,咬咬牙撂下几句狠话后,转身追了出去。 一路上,严姓美妇不断埋怨丈夫,娇泣哭得是梨花带雨,身为娘亲,好不容易将两位儿子盼了出来,结果刚出虎口便入狼群,这可如何是好? 府衙门口,李府马车旁的一位青衣男子在此等候已久,结果见只有李沅谕夫妇吵吵闹闹的二人走出来,有些不解的快步迎上去。 “姑姑姑丈,这是...” 李沅谕阴沉着脸没说话。 严美妇则哭哭啼啼喃道:“你两位哥哥又被绑架啦,刚出刑狱大门就被...就被人带走了...” 青衣男子一愣,“这怎么会...” “晏儿你是不知道,近来幽州的这群匪贼可是太猖狂了,之前便是,将你元儿哥生生从牢里劫走了,前阵子更是在宣平坊杀了好些人,如今...如今...” 严美妇抹了把眼泪:“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都敢在府衙门口夺人绑票了,我这次非得回雍州,让你外公带人过来剿匪不可。” 严美妇转头瞧见丈夫默不作声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你早些将元儿平儿接出来,你非但不听,还一直阻拦我,就为了你都尉大人那点破名声,这下好了,可能...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说罢,严美妇忽然白眼一翻,身子软软倾倒晕厥了过去。 李沅谕赶忙搀扶住夫人,无奈叹了一口气,“晏儿,将你姑姑扶上马车,我们回府再细说。” 严晏连声答应,帮忙将严夫人扶上车后,本想一同登上马车,结果余光却瞧见了街道不远处,有一名玉冠公子在向他招手。 犹豫了一下,严晏还是借口去药铺替姑姑抓副草药,跟李沅谕告罪几声。 李沅谕心乱如麻,也并未在意,道了一句有心了之后,便独自上了车让车夫驶回李家。 目送马车驶离,严晏这才返身穿过街道,走到那名玉冠公子哥儿面前,轻声问道: “佘哥,你有事找我?” 佘景山双手抱胸乐呵呵一笑,下巴尖指了指驶远的马车:“什么情况?你小姑怎么哭那么惨?” 严晏摇了摇头,似乎不想提起家事。 佘景山也没在意,勾过他的脖子便朝一处阴暗巷道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兄弟,你可别怪哥哥,这都是为了咱漠北的大局着想,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读书人不是都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么?” 严晏一头雾水:“佘哥,这是佛家的用语。” “嗯嗯,佛儒一家亲么。” “哦,对了佘哥,你不是去找之前动手打你那人了么?怎么样了?” “还行,被教训了一顿。” “那就好,其实我看那公子...那小子也有几分不舒服,比佘哥你长得都俊,跟小白脸似的。” 佘景山随口对付两句,勾肩搭背的拉着严晏,很快便消失在了晦暗巷道内... 不消片刻,严晏便鼻青脸肿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原本洁净的青衫已经沾染了不少脏兮兮的污泥,屁股后头还有几个大鞋印。 严晏小心揉了揉脸颊的淤青后,顿时疼得直吸凉气,在原地缓了缓,这才拖着步伐一瘸一拐的走了... 晦暗巷道内,佘景山放下撸起的袖管,看向身边的白衣公子。 “大哥,这招管用么?” 白衣公子轻轻一笑,怕寒似的双手拢进袖子里:“等等就知道了。” “哎,谁让我这位兄弟家里摊上这么个亲家,要不然我也舍不得动手,毕竟打小就在一块儿撒尿和泥巴认识了,看寡妇洗浴的时候都是他替我把风,这么些年的放哨情谊...” “刚刚你用脚踹那么起劲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这茬儿?” “打兴奋我给忘了...” “行了,走吧。” “大哥,王爷啥时候从边关回来?听说王爷的亲兵当中有一支骊甲具装铁骑,比边关的铁鹞子龙骧军都厉害,能不能把我也搞进去?” “我考虑考虑。” ... 李沅谕驱车回到严家后,先让府上的婢子安顿好了夫人,之后便径直走到书房,将那封尚未寄出去的信件翻找了出来。 原地思索片刻,李沅谕还是走出门唤来一名下人,叮嘱再三,让他将信件送到城外的三里刘家屯子,之后便有人交接。 下人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自然了然于胸,快步走出书房后,从李府后门绕了出去。 只是他却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一名鬼鬼祟祟的青衣男子跟了上来... ... 长仁坊的某处花柳巷。 此时乃是响午时分,各家章台窑子尚未开门,昨夜操劳过度的红倌儿小娘也都酣睡未醒,街边自然没晚间张灯结彩、莺莺燕燕那般热闹。 街面人少,所以两名身上江湖气息颇重的男子出现在了此地后,便尤为惹人注目。 只是慑于近来洛水城内不太平,祸事频发的消息,所以偶有来此踏青踩空的外乡客,倒也不敢多瞧两人,别开视线快步离去。 曾在鱼市出现过的江湖客不知为何只剩下两人,正是那名为韦靖的铁塔壮汉,以及那腰悬匕首的中年男子。 铁塔壮汉韦靖似乎不怎么愿意动脑子,转头看向身侧: “我们来这儿干嘛?逛青楼?” 他身边的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一袭墨衣面如刀削,腰侧的青色匕首更是为其添了几分阴鸷。 听见同伴的话后,男子眼神直勾勾望着街角的一间不起眼庭楼,神色平静道: “刘勇就是在这儿死的。” “那小子为了个娘们儿,死有余辜。”韦靖视线也看了过去,嗤笑几声,似乎有些不屑。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好色归好色,但他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听见这番话后,韦靖也皱眉思索了一番,疑惑道:“那娘们儿有问题?” “不知道,找出来问问就知道了。” “听说被幽王世子收回王府了,这怎么找?” 中年男子正低头沉吟时,身后忽然来了一名短褐男子,脚步匆匆来到韦靖身前后,小声说道:“大哥,稚楼那边儿来消息了,像是打听的事有了线索。 “还有,三成子在洛水城外也发现了...” 韦靖与中年男子对视一眼,不再停留,跟着那人快步离去... 红袖阁二楼的一处雅间内,一位锦衣公子哥站在窗槛处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离去的三人,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雅间内一位清倌儿小娘正在拨弄素筝,琴弦叩动弦声轻缓,如伊人窃窃私语。 只是不到一会儿,雅间房门便被人推开,之前曾在李家出现被李沅谕称为“廷尉”的彭姓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见窗边的公子仍在静思,他也没有打扰,只是在房内束手静立。 直到一曲琴毕,宋濂方才回过神,转过身挥了挥手,让清倌儿小娘退下。 待房门重新被关上后,宋濂这才看向那位彭廷尉,平淡问道: “人接到了?” “回殿下,接出来了。” “没有与人起冲突吧?” “不曾。”彭廷尉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用不用我点一点李沅谕...” “画蛇添足。”宋濂嗤笑几声,“虽然李沅谕是身靠雍州严氏才能够走到今天,但你真当他是个废物不成?” “殿下英明。”彭廷尉自然明白这一点,但做下属的太聪明可不好,犹豫片刻,又递了个话:“那幽王府那边...” “等着吧,那姓陈的既然有胆子朝本殿下递爪子,就该有胆子接着。” “是。” 宋濂垂眸想了想,又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句:“冯家那件事,有消息了么?” 彭廷尉摇头:“不曾。” 宋濂微微蹙起了眉:“那群西域人呢?也没动静?” 彭廷尉迟疑道:“入秋之后西域那边的局势有些复杂,再加上之前接连两次在漠北受挫,还损失了三名宗师,所以...” 听到这话后,宋濂重新转过身,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柩:“藏在洛水多年的文鱼郎被连根拔起,从京城带来的人也接二连三受了重创,连赵温山那小子都不见了踪影,还有李家那名书生...” 见殿下提到这二人,彭廷尉神色有些惶恐,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了。 宋濂指尖一停,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我记得绣衣吏当中,有一名出身蜀地的暗桩还未被幽王府揪出来吧?” “是,还在洛水城内。” “李家的事,就让他去办吧。” “喏。” 待彭廷尉转身出门后,宋濂静静望着鳞次栉比的洛水城楼,无奈一笑:“陈令秋,你让我无可用之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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