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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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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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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开醮仪式。 幽州乃至漠北近些年极少有道家盛会,这次的乾吕山斋醮还是为两年战事受难的士卒百姓超度祈福,所以洛水府衙那边颇为重视,据说连王爷和冯刺史都亲自过问,弄得下面一干官员跑断了腿。 盛会规模自是比不上周天大醮这些隆重大醮,但阵仗也不算小了。乾清殿前共设六坛奉祀天地诸神,主坛高筑,再分设度人坛、救苦坛等,四周供奉一千二百诸神牌位,诵经拜忏,日夜供奉香灯,向神灵祈福庇佑万民。 邱郸张禄两位辈分最高的道长各任监斋都讲,身披褐帔紫衣,一如既往的仙风道骨。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姜漱竟被乾吕推举出来当了此次的高功执事。 姜漱境界虽是实打实的大真人,但要作为主持大小法事的高功,无论是辈分还是功德其实是不太够,之前也从未有过这般年轻女道主持斋醮的先例。不过陈令秋知道这是乾吕山对王府的示好之举,也没有推辞,顺势答应了下来。 为了给姜姑姑攒些功德。 此时的姜漱一身紫纱洞玄法衣,高坐当中法坛,头顶莲花宝冠,身披天仙洞衣袖帔,法衣对襟披袖上绣满五色云霞、九道山水。 真正的仙姿佚貌。 陈令秋站在一干人群中,静静看着那位女子真人虔诚祈愿,同样心如止水。 大殿广场外,除了乾吕道士与其余洞天福地的道长在此共同祈福,还有许多远道而至的江湖客百姓,又或是幽州官场的官老爷也聚集法坛外。 有些是真正虔诚向道之人,有些则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少人来此的目的,即使为了能一睹诸位真人的风采,又希冀着能与这些道门大佬结交。那位紫莲女冠不奢望,但若是能够结识乾吕,或是其它道家仙山的真人也是好的。 哪怕只是简单搭上几句话,那日后出门行走江湖便又是一桩酒桌谈资。 官场之人考虑的便是政绩和人脉了,乾吕山本就有下山入世,为高官名爵当幕僚或是客卿的道长,若是能够结识他们山门长辈,自然再好不过。 无论有无江湖,都从不缺人情世故。 一晌午的的斋醮仪式在诵经声中结束后,姜漱还有许多事尚需主持,陈令秋也没多打搅,只是在一众道长男子的艳羡目光中,走过去替姜真人擦了擦额头香汗,边亲自喂水边关心了几句。 姜漱内穿自己的紫袍,外罩的乾吕山天仙洞衣法袍宽大臃肿,不怎么合身,两手自己端碗喝水有些勉强,便只好乖乖让世子殿下一口口喂。 “姑姑站了一晌午了,累不累?”陈令秋望着低头咕噜噜喝水的姜真人,笑着问了一句。 姜漱眨了眨眼睛,抬头咽下清水后,轻轻道:“怎么会累呢,为民祈福是件功德事,这么些年在莲花峰上闭关一直都没怎么下过山,正好借此机会弥补一二,也能为你和新儿漱儿她们积攒些功德。” 说完,似乎还是有些口渴,又低头在陈令秋手中茶碗咕噜噜小口喝起了水。 头一次见姜漱这幅清丽小女子模样的陈令秋不由得轻笑几下,“慢些,别呛着了,不够我再去倒一杯。” 姜漱几口喝完茶杯剩下清水,轻轻摇头;“不用了,一会儿还得去随坛作仪,身上的道袍这么臃肿,要是喝太多一会儿就不好...” 说到这,姜漱小脸微微变了几下,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跟世子说这个... 陈令秋却是没在意,笑着伸手拭干净姜漱檀口边的水珠,“这有什么,到时候让秋夷陪着姑姑一起就好了。” “嗯...”姜漱粉舌下意识舔舐了一下唇儿,轻轻点头,很快恢复,又说道: “午后的仪式有些繁琐,令秋你就不必再陪着我了,可以陪徐姐姐去逛一下乾吕山,或者回房去温习一下我昨夜教你的心经。” 提到昨夜,姜漱破天荒有些生气,不等陈令秋说话便又道:“昨夜让你好好随我温习胎息心决,结果呢,秋儿你非得拉着我推窗赏月。之后不是借口肩膀酸就是胸口疼,闹得我小半宿光替你揉肩推拿了...” 陈令秋有些汗颜,实在是因为姜姑姑手法太好,玉指随意挑逗一二,就弄得他无心参道... “而且秋儿你...你睡着了还不安分,拉着不让我走...你知不知道我昨夜在你身边打坐了一宿?”身着道家法衣的姜漱生气时,瞧着庄严娴雅,又有几分女儿家的可人。 陈令秋昨夜枕着姜姑姑的玉腿睡得极为香甜,得了便宜哪里还敢说什么,连连赔罪。 见姜漱跟冯妗妗上身似的,还想喋喋不休,陈令秋赶紧保证之后会好好参道,将秋夷留下后,带着徐洛水灰溜溜跑了。 望着世子远去的背影,姜漱轻轻摇头叹气。难怪漱儿之前老是说令秋这小子不老实,留下了几分当纨绔的不良癖好... 好在姜漱不是冯潇儿,这么些年修道下来早已清心寡欲,即使与不小心世子亲密了些,道心也没有丝毫涟漪,仍旧沉静如幽,更不会干什么昏头的出阁事儿。 见世子殿下的姑奶奶在愣神,秋夷便走了过来,提醒道:“姑奶奶,乾吕山的道长喊我们了。” “好...” 姜漱点点头,转身走向殿内。 秋夷跟上前,小声问道:“姑奶奶,昨夜殿下是不是修行可艰苦了,奴婢听殿下房内的铃儿响了一夜呢。” “......” 秋夷猜测道:“是不是铃儿每响一下,殿下的修为境界就会高深一分呀?” “......是吧。” “真的呀,奴婢昨夜数了,铃儿摇了上千下呢,那殿下岂不是更上一层楼了,这些怕都是姑奶奶的功劳。” “上千下...” 姜漱忽然停步,低下头看着裙摆下。 那道心...岂不乱成麻绳了... ... 走出主殿后,陈令秋本想带着徐洛水一起沿着山道踱步赏景,结果这小妮子还不乐意了,说是走路太慢,还不如踏风远游,一跃山巅独揽众山小。 说完后,就见徐洛水目光瞄准乾吕山最高的山峰,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陈令秋赶紧摁住她的脑袋,“别乱来,要是惊扰了旁人,察觉到你体内仙象的残余,到时候又引得人垂涎。” 徐洛水皱眉:“那就得一步步走?” “也就你这丫头是真正的一步登天,除此之外,谁不是步步攀峰?”陈令秋转头望向山头,轻缓道:“别说我了,即使是姜姑姑也是如此,十年参道问深山,才换得如今莲花真人的名声,我怎能让她一朝丧?” “小姜漱很厉害。”徐洛水先是应肯了一句,然后又瞥向陈令秋,呵呵笑道:“你不行。” “放屁。”陈令秋恼羞成怒:“谁敢说本世子不行?四皇子宋濂?还是大龙象境的杨闯?不全都被我一拳一脚撂倒?! “一刀破龙象金身不假吧?四方坪引得天象也是真的吧?我如今只是一停境界不假,但本世子刀枪剑戟拳,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炉火纯青?如今更是由外转内,已有了真正宗师气度!” 徐洛水笑而无声,没言语。 陈令秋眼巴巴望着她半晌,才等来一句轻描淡写的“厉害”二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来来来,要是不信,今个儿我就跟你比比。别拿那眼神瞧我...我承认现在还不是你对手行了吧?我们不比打架只比谁能先登乾吕清水崖,如何?要是你徐小水赢了,下山之后糖人糖画任你挑选。” 徐洛水忽地一愣。 陈令秋已经撸起袖子摆好架势,见她没反应,困惑道:“怎么了?” 徐洛水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头一次露出不似未及笄小姑娘该有的表情,“一百多年没人喊过我名字了。” 听到这句话的陈令秋心中一揪。 这么多年,这小姑娘有过许多名字,徐洛水、徐什甚至是“什物”,但徐小水这个名字,似乎只有他一人知道,也只有他一人喊过。 缄默许久,陈令秋重新撸下袖子,拉起徐洛水的手如百年前那样,朝清水崖方向步步走去,“行了,给我说说当年你在梦里见我时的情景。我记得你说过,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吧?蓄着短发?” “有时长有时短,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快。” “......那更早些的时候呢?有没有现在这么副样貌英俊?” “呵。” “徐小水你冷笑是几个意思?” “老多了,不然怎么睡个觉就睁不开眼了?” “有了仙人气象又不代表是真仙人,更不是什么落人间的谪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侥幸浑然天成...” 一路磕磕绊绊,沿着如诗词平仄高低错落的峻峭山崖步步行远。 朝着乾吕山最富盛名的清水崖走去,期间鹤羡赵斐两人也凑了过来,瞧见身着道袍样式的世子殿下后,鹤真人眼神一亮。 “陈世子这是上哪儿弄的一字巾龙虎袍,果真出尘。啧啧,这风韵气度,说出去世子乃是天师府天师都没人不信。” “龙虎道袍?”陈令秋低头瞧着身上衣物,有些不明所以。 “噫?”鹤羡走近些再仔细打量几眼后,摇头笑道:“似乎也不算,只是山下常见的长袍而已,不知被哪位真人着手缝补,瞅着有些相似。” 陈令秋蹙眉思索起来。 赵斐之前被世子殿下调侃,眼下自然不会错过,笑眯眯道:“世子殿下这是对道家感兴趣了?别藏着掖着嘛,我瞧你陈令秋也颇有几分修道天分,不然也让老鹤教你几招?” 鹤羡也在一旁乐呵呵称再好不过。 见这两人如此幸灾乐祸,陈令秋没好气打赏了一句滚。 说来也巧,一行人随口攀谈时,清水崖上方走下一名老道,瞧那身紫衣法袍,正是身在乾吕却又与龙虎山有渊源的真人张禄。 如今时机正好,陈令秋暗忖一番后,独自走了过去。 午后的斋醮仪式似乎不怎么需要张真人去操心,于是便停步和气的与世子攀谈了几句,之后两人便沿着山道同行。 “世子殿下这次不远到访乾吕,除了陪姜女冠来此之外,还有其它的事想要问吧?”张禄眺望群山,随口问了一句。 陈令秋也没有隐瞒,点点头:“既是受人之托,也是与己有关,有一件事想要问道长。” 张禄不可置否笑道:“问贫道不一定管用。贫道离开龙虎山多年,在这座山头终日闲所无事,春时赏花夏时观雨,别说什么推衍天象的本事了,对于山下事都不甚了解。” 陈令秋想了想,还是坚持道:“道长不妨先听一听?” “世子且说吧。” “很简单的两个问题。” 陈令秋背负双手望着如墨远山,平静道出了舒语告知他的话:“古蜀局势何解?而今的蜀地又该如何自处?” 张禄沉吟片刻,轻缓道:“第二个很简单,城内人城外去又或是反之,都没什么区别,如何做都算顺应天时。 “至于第一个...” 张禄垂眸看向山下山道,“贫道恐难回答,世子殿下不妨去问问另一位...应该是两位。” 陈令秋也转头望去。 山下有两男两女登山来。 其中一女子身姿袅娜面色妩媚,一男子腰佩宝剑目如朗星。 看样子,是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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