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
李敬让？
陈令秋扯了扯嘴角。
素来武无第二，这位枪仙作为天下第一人，还怎么敬让？
“师兄你来的正好，刚刚看见了吧？这小蛮子分明是想杀了我，师兄你快先动手！”
李念见到自家师兄后，顿时神态一变倒起了苦水，那幅咬牙切齿却又潸然泪的姿态似乎做不得半分假。
远道而至的秦几道却没有冒失动手，眼中惊讶未消，看着对面轻声道：“陈令秋，师妹只是戏言，还望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戏言？你说了可不算。”
陈令秋嗤笑一声，没搭理秦几道的劝解，眯眼看向李念：“杀了你这青雀倒是不敢，本世子还怕你那天下第一的老爹让我以命偿命，人命换鸟命，那岂不是亏死了？不过将你掳进王府，再拔了羽翼好生伺候一番，本世子可丝毫不惧，怕也没人敢说半分不是。等你爹杀人杀到手软闯进王府的时候，你李青雀早已被本世子调教差不多，届时怕是舍不得跟你爹离开。”
李念原本还是一副弱风杨柳神态，听见这番话后，又气得破口大骂。
“别急，李青雀。”陈令秋笑眯眯补充道：“调教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而且本世子一向说到做到。”
李念疾言怒色，秦几道却是默不作声，手边素缨倒挥平地，节节攀升的气势表明了态度。
陈令秋自是不惧半分，甚至对于这位实力杀力皆胜他一筹的枪仙首席弟子，生出了好战之心。
据说这位枪仙首席入一停武夫的年岁更早于他师父，不过十五岁便是真正的小宗师高手，而且有意压境于宗师之前，一手六字霸道凌厉枪法，最善破龙象金刚杀玄品宗师，即使面对内家外家浑然的天元高人，也能不落下风。
可惜，他不在此列。
更可惜的是，这次没带上一柄名枪大紫锥或是春浊过来，不然也能以山巅枪圣顾大家的枪道掂量掂量此人斤两。
让洛小霞站远一些后，陈令秋屏气敛声不再多想，反手倒持峨眉名刀雁峰枝，便欲以听潮起手，以最快的速度压于秦几道身前抢占先机。
可脚下刚刚一动，陈令秋却发觉身后衣衫被人拽住。
转头一瞧，竟是徐洛水那个妮子。
陈令秋顿时有种不好预感：“怎么了？”
徐洛水瞥了眼对面，尚未来得及开口，清水崖登崖方向传来人群骚动。
“那是...姜玄女？”
“身披云霞袍，额头紫金印，舍她其谁？之前我便在乾清殿遥遥见过这位仙子，只觉仙姿玉色不似凡尘人物，没想到如今近距离一见，竟更胜远观...”
“这么说来，那小陈仙长...陈世子，好像正是先前替姜玄女喂水的那位公子...三者他娘的竟是同一人？！”
“啧啧，广陵李氏世家，蜀地莲花玄女，还有那陈二世...世子，这趟果真不白来啊。”
“噫，那女子又是谁？容貌竟不输姜玄女！难道是那位辽王妃？”
“听说这位王妃是世子的禁妗...”
陈令秋蹙眉看向如潮水分开的人群，便见一袭紫袍的姜漱款款而来，甚至一连消失多日的舒王爷也破天荒露了面，身着大红宫装，容貌气场不输姜姑姑。身后跟着那位黑裙舒碧琼。
后头紧跟着一群好事者，甚至比清水崖上的人都要多。
场面可谓是不小。
只见姜漱舒语二女走近后，一位负手站定神色严肃，另一位则神情娴柔的更近一步，替那“小陈道长”擦去头上汗水，而后牵起他的手，像是把脉似的细细探查了起来。
这两手一出，人群的喧闹议论声比之前两次交锋切磋更大了。
就连洛小霞都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说...不熟吗？！
“王兄，姜玄女这是...什么意思...”场外的拥挤人群中，络腮胡大汉声音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再抬眼一看，姜玄女不仅替那白衣公子擦汗拉手，甚至还在用玉指轻点那人胸膛，动作无比轻缓温柔，好像怕用上一点力气，就会弄疼那位世子一样...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儿？！
佩剑游侠早已面如死水，收回视线，长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莲梦早已破碎，何必又再让他雪上加霜...你们就不能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去风花雪月么？
陈令秋自是没理旁人的非议，闭眸细细感受姜姑姑为他点指调息，玉碑子心决经人身周天，内力一停不落窍穴，只为将体魄神气养至最佳。
养气不停之外，陈令秋袖内紧握刀柄的右手，也开始细细摩挲起来。
好一场崖畔生死局。
他本以为清水崖约战是一场随性而为的闹剧，毕竟李念这种娇蛮性子，买凶伤人而后接连挑衅，再引师兄秦几道出手，这些都不足为奇。
直到姜漱舒语二人同时现身，他这才后知后觉。
可陈令秋万万没想到，等那位张寒山等了这么多日，竟是李念来请君入瓮。
对于这位江南青雀，他之前一直都抱着懒得与之计较的心思，毕竟当年京城的争执算不得多么苦大仇深的宿怨，最多双方言语交锋一二也就罢了。可李念显然不这般认为，也不仅仅只是随口说说。方才那二人的出手若不是洛小霞拦阻下来，断他手臂都是轻的。
只不过李念当真只是因为京城的睚眦小忿，就一直怀恨在心，甚至不惜众目睽睽下杀了一位异姓王世子，只为解心头之恨？
是她疯了？还是江南李氏疯了？
“好了。”
数十息的功夫后，姜漱落指，陈令秋睁开双眸。
姜漱沉默了一下，垂眸轻声道：“早知道就不让秋儿你陪我来乾吕山了，无端端惹了这么件事...或者我们更早一些走就好了。”
陈令秋笑着宽慰道：“不碍事的，这几日准备的足够充分了，若是今日接不下这一剑，换作哪里都是一样。”
姜漱抿嘴不语。怎么能够不担忧？这几日她坐道房内，便是想调养黄庭真气，不说恢复到到刚下山时，哪怕是当初东嵇山头松亭聚气时也行。
可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回去该怎么跟王爷潇儿交代...
见姜漱眼中自责又担忧，陈令秋无奈一笑，见还有些时间，便用两指抵上姑姑的檀口旁，将唇儿往上扬了扬，轻声道：
“姑姑笑起来好看，多看你笑一眼，我便能多出几分赢面。”
姜漱先是愣神，似乎不敢相信陈令秋对她作出这种亲昵动作，好像拿她这位姑姑当小女子哄一样...可转念想到二人之前的玲珑指探曲骨后...
反正都是自家小辈...亲昵一些又何妨？抱着与冯潇儿这位姐妹一样的心思，姜漱便也释然了，眨了眨眼睛，抬眸轻柔一笑。
红袖仙子评第一的女子笑颜，陈令秋都舍不得给旁人看了。
望见这一幕的舒语嘴角微扬，看来这几日不白费她花心思。
可有人不乐意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
“姓陈的，当真以为你是漠北世子，我们就不敢砍你？！二十万边军算得了什么，我等振臂一呼，中原江湖人何止千千万？！”
“小陈仙长世子哥哥，你别摸了...真想捏来捏我好了...”
“灵儿你羞不羞，我们是修道之人，堂堂妙妙山女冠，与男子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成何体统？”
“师父你还说我，刚才是你紧随黄师太第二个站出去的...”
“你这孽徒...”
洛小霞见陈公子被两位倾城女子围在其中，倒是没什么被冷落的神色，而是目光熠熠，觉得自己可算是抱上大腿了。
她方才都竖耳朵听见了，陈公子与姜玄女有这等关系在，她还怕结识不了这位莲花真人？
远处的李念和秦几道两人虽是同阵营，但似乎却是不同的心思。
秦几道无奈摇头道：“师妹，师父自有安排，你又何必这般冲动行事，若是陈令秋今日当死在乾吕山，幽王府岂会善罢甘休？”
李念神态清冷，再不见方才的娇蛮，面对师兄的责问，也没有言语。反正冤有头债有主，幽王府要找也得找那位蜀中剑仙，与她何干？
宽慰二女几句之后，陈令秋面无表情的远远看了一眼李念，没再多言半句，转而走向崖畔，远眺登山道方向。
乾吕登山石阶，有两道身影并肩来。
一位是当今蜀中剑仙。
今日问剑之人。
另一位名字就两个字——李敬。
或者说，李敬让。
若说枪道一斛珠，那此人就不是独占八斗，而是溢满十二分有余。
被江湖人誉为枪道第一。
也是“名不副实”的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