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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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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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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清水崖乃至整座乾吕山头上,仍在泥塘里摸爬滚打的武林看客,登山石阶上并肩而行的两人,无疑是江湖上真正拔尖的一撮人。 蜀中岁月峰张寒山,约莫三十四五的年纪,身为实打实的剑仙人物,却没有寻常剑客那般锋芒毕露的气势,简单的直身长衣,腰不别剑手不提刃,莫说与江湖宗师相比了,就连与富贵锦衣的香客比起来都毫不起眼,若不是相貌还算出众,怕是泯灭众人都无人注意。 李敬便要出采的多,仪表气宇不凡。 只是这位枪仙自登顶江湖后,就再也不曾配枪出游,君子枪李不让的名头,少了“当仁不让”的锐意,便只剩下了君子儒生风度。 二人虽是第一次照面,但同处武评前三甲的位置,少不得被好事者拎出来或高或低的品论比较一二,再加上这一路都是同行,还算相熟。 张寒山悠然踱步时,随意抬头望向乾吕清水崖方向,似乎遥遥望见了山巅那袭白衣,出神片刻后,对身旁人问道: “你会出手拦我?” 李敬停下脚步,想了想,实诚道:“到幽州之前的确是打算拦上一拦,可等到了山脚下,忽然就改了主意,决定再观望一二。” “那倒是可惜。” 李敬置之一笑。 这位蜀中剑仙虽与他一样无佩剑在身更无剑客锋芒,但实则剑锋内敛于心,藏气不藏神。 练剑的果然还是要比练枪的更加锐不可当啊。 张寒山也停步驻足,再次抬头,视线没有在那白衣身上过多停留,转而看向乾吕主峰乾清殿方向,久不回神。 李敬像是随意瞥了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你这是要半剑之后再问一剑?” 听着耳边询问,张寒山平淡道:“这位可是许多年不曾下过山了,若是错过今日,又得不远千里跑一趟江州。我这本家虽是修道之人,但我听说他当年的脾气可算不得多好,上去挑衅几剑,不怕他不出手。反正迟早都是要交手的,二三分胜算也好,四五分赢面也罢,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区别。 “你这趟不远千里从广陵来漠北,难道不也是抱着这种念头?” 可令他意外的是,李敬摇了摇头。 张寒山先是惊讶,而后似乎想通了其中关节,点头道:“明白了,你与我不同,我剑心纯粹,与那位交手无论输赢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你李敬却不一样,虽不在乎一场架的胜负,可无论怎么说都顶着天下第一的名头,赢对你来说或许没多少裨益,可输就不同了,江湖人的言论倒是其次,武道心境的缺失才是个中利害,弄不好境界一退千里,再无“第一“可言。” 可李敬却再次摇头。 张寒山奇怪道:“那是为何?” 李敬坦诚直言:“没那么多说道,只是因为赢不了而已。” “你们两人别说交手了,连面都尚未碰过,你就这般笃定?”听见这番话的张寒山略显诧异。 他身边这位可是当今武评第一,十九岁便被誉为“不让枪仙“的人物,杀人都不让丝毫,与人交手而已又不是生死搏杀,怎会退让?能否胜过那位大天师是两码事,可不战而退,岂不是自损心境? 许多江湖人都认为李敬的第一人名不副实,可张寒山不这般认为,他虽被冠以杀力无出其右,但真论杀人的功夫,这位枪仙怕是不弱自己半分。 那龙虎天师当真这般高不可及? 只听李敬轻缓道:“若是今日动手,武道输天道输。三年后,我武道胜,天道输。” 张寒山摸着下颌细细琢磨起来。 可李敬的话尚未完: “再过三载,武道,天道,皆胜。” 语不惊人死不休。 就连张寒山都惊讶不已。 武道胜也就罢了,作为以力证道的江湖武夫,以气力之争与三教人较长短,算是某种“得天独厚”,作为武道第一人的李敬,超过那位龙虎天师也是早早晚晚的事,不足为奇。 可天道亦能胜之? 张元安是何等人物,当今龙虎山十四代大天师兼掌教,南地乃至整个天下的道家扛把子。莲花峰姜女冠参悟玉碑子后,就被誉为百年难遇的莲花玄女,可张元安却早就被称为几百年不出一人的谪仙道人。 不仅肩挑阴月天道,武道亦如旭日傍身,江湖数百年再无圣人证道飞升,可这位天师却是被天下人赞誉为坐镇人间的真仙人,足以见其巍巍修为多么高深莫测。舞象之年,张元安初次下山挑翻整座江湖,第二次下龙虎时,持道剑神荼,御剑千里,蜀中斩蛟龙!此举不仅使得张元安一下声名远扬,同样让龙虎山坐稳了道教魁首的宝座。所幸这位大天师,已经许多年未曾踏足江湖这座小水潭,这才使得武林池水再次生机勃勃,而后才又提前有了如今的半甲子武评,否则的话,怕是连十人之数都凑不出来。 张天师不入武评,却胜似列榜。 前两次下山便闹得整个江湖不安宁,而今这位从小匹夫变成老匹夫的牛鼻子道人,第三次下山,又当如何?! 李敬的这番话,张寒山不可置否,只不过对于这位广陵枪仙,他倒是比以前多出了几分欣赏。 而李敬则是转头看向了南方。 “你这半剑,还不如一剑。” 半剑不如一剑的意思不难理解。 杀力稍逊,动静威势却是远胜。 张寒山也望向南方,表情没什么变化,当初在岁月峰问剑天幕,即使为了致敬剑道前辈,同时也是随心境而为。那引天雷而残留的半截雷击木,对那世子而言还有几分用处,他来说倒没什么重要的,蜀地旧皇宫的那些锁龙困心的旧事,他更加不在乎。 但你陈令秋既然得了山巅剑道馈赠,那就得替人接下这一剑。 道理?漠北马蹄再多也无用,他手中的剑才是道理。 张寒山再看天幕,轻缓道:“这位世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先是四方坪以仙人之姿临世,与那大龙象武夫杨闯以拳对拳,甚至武圣三拳都来了,而后东嵇山一品身引得天象齐动,这两举不可谓不惊世骇俗,更不是什么巧借他人之力,便能轻易做到的事。再加上乾吕山上还有几位气象天成的高人,这一剑递出若是被轻易接下,那多没面子?陈令秋能不能接住这半剑不重要,但好不容易出一次手,自然闹得动静愈大越好,能引得那位本家出手就更好了。” 李敬轻轻摇头,没再言语。 动静的确不小。 从蜀地横跨漠北。 约莫是个一剑百里又千里的水准。 清水崖内,陈令秋望着石阶两人,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压制下腹中黄庭燥如炙火的滚烫内力后,抬手招来暗中的燕鲤楼死士,吩咐道: “将崖内清场。” 为了应对这剑仙一剑,他早已从洛水河燕鲤楼各自调集了不少人马死士,山下许旌带队的千骑骊驹已经在严阵以待,崔邑所领的燕鲤楼死士暗桩也动了半数,只是陈令秋知道,对于杨闯或是张寒山这种拔尖武人来说,这些人的作用实在微不足道。 更别说这一剑还是从蜀地天幕来。 乾吕山那群老道都不知躲去了何处,陈令秋也只好让人去打个招呼,而后没搭理那些莺莺燕燕的师太道姑,转头看向徐洛水姜漱。 二女早就心有灵犀,同时点头。 陈令秋再看舒语。 舒语淡淡道:“张寒山答应了本王,今日只会出半剑,余下半剑会在三日后再问。而此番问剑之后,张寒山也说过不再插手蜀王宫的旧事。” 半剑... 陈令秋苦笑一声,不过这样最好,接剑之后少了一个大宗师干预,这场泥焯困龙便不再那么复杂,率骑入蜀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姜漱怕世子心生侥幸,又担忧道:“张寒山杀力冠绝天下,这次虽然只有半剑,但仍是不容小觑,徐姐姐和我的真气终究只是外物,令秋你的玉碑子又尚未彻底勘破关隘,还是要小心。” 徐洛水轻轻点头认可:“这小寒头境界不高,但还是很厉害。不过不怕,小姜漱刚才说只要你真正接下这一剑,彻底掌握玉碑子神封胎息,你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修行了,怎么样,有动力了?” 下一步的修行? 陈令秋目光疑惑的看向姜姑姑。 只见姜漱目光闪烁了一下,别开视线迟疑道:“嗯...是舒王爷告诉我的...说是玉碑子心法的遗漏。等乾吕事罢回洛水后,姑姑再带令秋你...试试。” 舒语见陈令秋望来,平淡点头:“不用着急谢本王,你要是死了,什么都不必多想了。” 陈令秋无奈一笑,没去多想,拉起姜姑姑的手沉默了一下,而后不再迟疑,转头喊来洛小霞,让她跟着一起远离崖畔。 陈令秋平刀而立,再看天幕。 有青虹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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