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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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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张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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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吕山山脚的一处凉亭。 宋幻铃凭栏而倚,弯若月牙的凤眉微蹙,稍显媚态的美眸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愁怨。 “宋师妹,不过龙虎基础心法而已,倒也不必这么愁虑,大不了等回梁州之后,我去门内山藏书楼替你找几本替代心经就是。”剑客少侠吕星洲也在亭中端坐,见宋幻铃连着几日愁眉不展,便随口劝慰了一句。 说完后,吕星洲又从怀中拎出一枚小巧酒葫芦,故作姿态摇了摇葫芦,方才拔开盖塞,小酌了一口。入口眉头微蹙,连忙龇牙吸上一口凉气,似乎是在感叹美酒辣喉。 不过用来这枚装酒的葫芦,里面装的实则是水。 因为他不会喝酒。 可江湖人素来对美酒美人有种执念,就好像武人军伍策马必定披甲携刀,文人士子提诗则需妙娘清倌儿陪吟,诗词即成后再来一场春梦锁帘的秀榻雅趣,是一个道理。 跑江湖不会喝酒,那混个什么劲?装也得装出个写意风流来。 醇酒佳人,这就是吕星洲的江湖。 若酒色均沾后,剑道也求得精进那便更好了。 虽然美人也不是他的。 坐在吕星洲身侧的许铁柱,正双目圆睁盯着他手中的酒葫芦,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馋。 何幼芸也同坐石桌,单肘抵在桌面撑着脑袋,懒洋洋道:“对呀,师姐,一本心法而已,那陈小骗子不教了,大不了我们再找一本就是了嘛。” 她是不懂为何师姐这几日愁肠百结,莫不是当真看上那小道士了?俊俏是俊俏,可又不是龙虎山道长,有何可惦念,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而且那心经念得人腿脚酥软,心头火热,也不知是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旁门淫术,学来干嘛? 宋幻铃闻言苦笑几声,勾人心魄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无奈。 基础心法,而已? 龙虎上清玄道心诀。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无有相生、灵台清幽。单单凭借这十六字,对她而言,便如暗室逢灯。 她打小所修炼的一门武功,是某种阴阳合欢双修法门。这种采阳补阴功法对武学提升极快,可代价同样不小。除了极易走火入魔外,心念神思亦会身受其影响,武学大成之时,便也会真正沦为侠女泪。 身世清白的她,若不是沦落异乡被师门强逼,断然不会练此等妖冶武功。 毕竟哪位闯荡江湖的女子不想做一名策马仗剑、恣意江湖的侠女仙子。 媚骨天成、妖惑尤物,很好听么? 所以她才会想尽办法自救,尽力守住本心,否则又怎会在听闻那陈道长能教授功法时自甘堕落、自荐枕席? 侍奉一人,总比人尽可夫要好。 之前虽然因为念诵那心经弄得心神气海紊乱,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可等之后再细细揣摩其中几句道经的真意时,她便察觉到了个中玄妙之处,好似丝丝凉泉涌入灵台,天生媚相都清明了许多。 可惜心决不完整,更可惜的是因为自己的眼拙,已经得罪了那位不知来历好戏谑人心的仙长。 宋幻铃微微叹了口气,柔婉淡雅却又妩媚的俏脸上惋惜不已,丹凤双眸举目望天,似乎想看看这老天爷为何要这般戏弄她。 可刚抬头,宋幻铃美眸中忽然显出一抹惊愕。 这是... 老天爷真开眼了? 碧空之上,一道青光突兀现世,璀璨夺目、耀人心神,犹如天幕睁眼! 眨眼间,青光渐近,谹谹啸如雷。 其余几人忽闻头顶上声震九霄的动静后,纷纷走出凉亭惊疑不定地望向天空。 许铁柱看着天空中那雷鸣声响,面露惊惧,也不知怎么想的,砸吧两下嘴,吃惊喊道:“娘的,天外降物!陨石!” 宋幻铃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陨物?!那要是砸到乾吕山上她们还能有活路吗。 何幼芸却是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垫脚朝天空不断张望,“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瞧不见。” 吕星洲最后走出长亭,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呼在许铁柱脑壳上。 “是飞剑。” 出身剑阁的吕少侠身上的佩剑自然不是装饰之物,武功稀疏平常不假,但眼光还在,头顶上这冲天的剑气,别说他,只怕瞎子也能看出来。 吕星洲抬头凝望高空,随后又望了望清水崖方向,脸上表情由惊讶转到惊惶。 不仅仅是飞剑,更是御剑!分明是有人身处乾吕,御剑千里! 这是何等剑仙人物才能做到的事?! 莫说剑阁,即使放眼偌大的天下,能够做到以剑气剑意驭剑的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千里御剑这种神仙般的举动。除了武评那位名副其实的蜀中剑仙之外,吕星洲打破脑袋都想不出第二号人物。 这位来者不善的张剑仙莅临乾吕山,那他所要问剑之人,又该是多么霸道的大宗师?! 该不会是躲在乾吕山内,还未登顶武评的老怪物吧? 可惜,张寒山的剑可不能多看,若是多看几眼,难免让人生出高山仰止的心态,剑心破碎落下阴影后,怕是一辈子都再不敢握剑了。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他吕星洲爱美人美酒不假,可身为蜀地剑门嫡传的用剑之人,如何不想领略一下剑道山巅的壮阔景象? 张寒山的剑学不了,但要是能与那武道大家学几招就好了。 吕星洲最后看了一眼天幕青光,便收回视线,低头望着装满清水的酒葫芦,苦笑一声。 这下真的想喝酒咯。 ... 乾吕主峰敕书阁内,小道士李乐圣正独自在此看书,而且边翻书,一边鬼鬼祟祟瞄向四周,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书本封面是一本道家经典,但书中内容却与书名不太符。 倒也并非什么污秽淫书,而是一本志怪小说,里边古怪妖魔,仙人神通皆有。 李乐圣平日虽喜欢品读百家经典,但同样钟情这类被圣贤列为杂家的小文,通读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看到会心处时,也不由得咧嘴傻笑,像是将自己代入其中了。 恰好此篇正讲到一处人间圣人执剑力战仙人的桥段。里边所述的剑仙一剑寒光百千里,仙人术法亦是江翻海沸、天震地骇。 枪声刀影,好似构织成了一副蔚为壮观的画卷,看得少年开眉展眼。 可正当李乐圣看得津津有味时,殿门被人推开,三位道人相继走入,顿时将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合上书籍连忙起身。 “乐圣啊,看看谁来了。” 仙风道骨的邱郸原本还笑呵呵的,等走近瞧见桌案上的典籍以及李乐圣的表情后,脸色微变,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的将书往旁藏了藏,这才回身笑道: “你张师叔祖来接你了,换作旁人可没这等待遇。” 李乐圣感激的将书藏好,先看张禄,而后再移低视线望向那中年道人,瞧见那身龙虎道袍后,赶忙做了个道家稽首礼: “见过张师叔祖。” 中年道人摆了摆手,和蔼笑道:“喊小师叔就行,天师府元字辈我最小,不必这么见外。” 张禄听见这句话却是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你要真把我当师兄,至于这么晚才来?” 中年道人无奈笑道,“这不是路途遥远,耽搁了一阵。” “是挺远的,一趟走了十多年。” “师兄...” 见两位龙虎师兄弟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邱掌教连忙出来打圆场。 好言好气宽抚了几句后,邱郸这才转身看着李乐圣,说起了正事:“乐圣啊,你小师叔这次来乾吕山,就是要带你回天师府修道,之前在清水崖你张师叔应该与你说起过这件事吧?” 李乐圣其实并不想去什么江州龙虎,但是不愿辜负两位长辈的好意,于是便点点头:“说过的。” 邱郸语气落寞:“那就好,江州路途遥远,怕是这次论道事毕,没多久就要启程了。哎,怎么晃眼就这么大了,贫道怎么觉得当初替你洗尿褯子的日子也没多远呢...” 张禄扯了扯嘴角,但也没打断,只是轻叹了口气。 中年道人则面带笑意耐心听着。 交代了一大堆后,邱郸又最后叮嘱道:“到了龙虎山也需多加勤勉,力学不倦,记得天道酬勤。” 李乐圣点头,“记下了,跟世子殿下那般,学会卧薪尝胆。” 邱郸凝噎。 张禄也扯了扯嘴角。 正闲聊时—— 中年道人微微侧头看向南方。 而几息之后,张禄眉头蹙成川字。 邱郸近乎同时噫了一声,神色惊叹道:“这是...” 张禄看了一眼自家天师府的师弟,轻声解释道:“蜀地来剑,冲世子来的。” 话音落下,屋外天幕便忽来破空声。那响声既似虎啸山林、龙吟云层,又像是书中所描写的清越剑鸣声。 李乐圣自是不知三位师叔各自心中所想,但听见这声音后,也有些惊疑。 刚刚书中所写的情节跑到现实啦? 等三位师叔相继走出门,少年也拿起小书找到一处熟悉的书架小心翼翼藏好,准备走之前再来拿。满意一笑后,李乐圣连忙跑出门,见师叔们都站在平地举目望天,他也疑惑的看向高空。 碧空之上,这一抹青色点缀其间,像是白日星辰,极为耀眼。 声响初时还远,像是从九霄外而来,又如潺潺溪水流动声,细不可闻。可霎时便近,变作大浪奔涌,声势贯彻九天。 李乐圣虽然不通武学,但好歹也自幼长于乾吕仙山,更是这次乾吕论道的主心骨,道法通万法通,眼界还是有的,瞬间明白过来那道青光是为何物。 书中情节真的照进现实! 李乐圣望着那道青色剑光,眼神明亮至极。 他其实最大的愿景并非当一名道士,寻仙问道,而是暗自里憧憬着山下的世界,每每听见山上有老道士讲着当年山下轶事时,他都会走不动道。听说这位天师府小师叔就曾下过两次山,每次都闹出不小的动静,什么御剑千里,蜀中斩蛟,听着就让人咂舌不已。 龙虎山作为道家祖庭,天师真人不胜枚举,本就对自己道法没什么信心的李乐圣,此时忽然觉得若自己以后去了天师府泯灭众人矣也无妨,到时候无人关注,就能偷偷溜下山了... 坐道念经书,怎么比得上下山走江湖?学小师叔来一场仗剑斩蛟才不枉。 邱郸自是不知李乐圣心中所想,抬头看天幕时,小心翼翼问道:“张天师,这一剑落下来后,不会殃及池鱼斩掉乾吕山香火气运吧?” 中年道人轻轻摇头:“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乾吕山等了这么多年,可不能一朝丧。” 张禄想了想,也问道:“那位广陵枪仙也到了山脚下,不会上山?” 中年道人笑道:“他不敢。”而后停顿了一下,又道:“最少现在还不敢。” 两人齐齐噎住。 天下第一人,不敢登山来... 可这句话由这位坐镇人间的“真仙道人”说出,没人会怀疑是否当真。 因为道人出世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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