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醒后已经好多了,她本来就吃的不多。
她在晕过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父亲,她刚醒还以为是自己是做梦了。
她猛然一怔,屏风后面穿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淡淡的,冷冷的,听起来很悦耳。
她确实想过这次会见到父亲,没想到会这么狼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晕头转向的不知干些什么,仓皇又茫然的。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骑马射箭,她经常跟父亲撒娇卖乖,后来聚少离多变得陌生。如今她什么都知道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让她望而却步。
她羞愧、心虚、尴尬、无所适从。
林让辞端了一碗药进来,见她已经醒了,淡漠渐融。“先将药喝了。”
林晚乖乖的喝药,也没闹着嫌药苦,杏帘跟绸嬅看见了指定要对林让辞肃然起敬。
“这次在闹什么,近期有两个人给我递信。你打算帮老二,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林让辞很久没见过他这个女儿,记忆中白白糯糯的一小团。总喜欢缠着他,跟他撒娇。现在懂事了几分,也不在缠着他了,也端庄了不少。
黎疏影将她养的很好,仪态端正,气质沉肃。一身淡淡的书卷气,待人有股不远不近的距离感。做事有主意。十一二岁的年纪就敢插手立储的事,不但敢欺君还敢在两国和亲的事上胡闹。
林晚长相圆糯,他以前生怕她被人欺负。后来事有不顺,他去了边疆,再回来就见她与自己生分许多,也慢慢的冷淡了。
林晚心里暖暖的,她笑道:“父亲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想请外公入仕.........”
说着,她还悄悄的打量林让辞的脸色。见他面色并无波澜,才继续道,“二哥想站稳必须有文官支持才较为稳妥,二来也能防止宋家权力过于集中。”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林让辞接过她喝过药的碗,“这件事对不对沈家自有考量,见风使舵惯了。你还要仔细着别被绕进去了。”
林晚乖顺的点了点头。
林让辞猛然看见林晚手上手串,往事如海,瞬间涌上心头。莫名的近乡情怯。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破土而出。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的占据他的脑海。
他早就后悔了,在出征那夜就后悔了。
相思豆红艳如血,如情之一字,纵难圆满。也刻骨铭心,药石难医。
在宫里很多人都说她任性无礼,平时的请安行礼从来都没做过。后来还是皇帝宽厚免了她的请安,林晚才能整天睡懒觉。
也由此传出皇帝对郡主宠爱异常的流言,毕竟就算是公主也不可逾矩。
这些天林晚晨昏定省,从不懈怠,林让辞事务繁忙只有早膳会陪她一起吃。
林晚帮他盛了一碗粥,林让辞伸手接过,“这些事你不必亲力亲为。”
林晚敛眉温声道:“有一事女儿不只当讲不当讲。”
林让辞知道她想干什么,没说话,眉目沉肃。他久居高位,沉着脸的时候威严的能骇人。
“父亲,我想去西北。”
眼前的少女有着不符年纪的淡然,不知是久别重逢的陌生还是父女离心。他竟然看不懂这个女儿,眸子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将力量蕴藏着乖巧的皮囊之下,时时筹谋着什么。
让他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试图掩盖什么,直接将本色摆在他面前,不像在宫里用圆糯可爱的样子迷惑别人。
汤匙碰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特意来问我。”
眼前人清冷儒雅,气质沉敛。岁月给他增添不一样的魅力,和传闻中那个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形象截然不同。
林晚知道父亲在生气,不敢看他,只敢看他衣襟上墨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父亲只要对这件装作不知,剩下的就靠云宿还有南蛮解释就行,反正是在他们地界出的事,他们理亏。”
林让辞无话可说,女儿性子执拗她是知道的,认定的事改不了。“你既胸有丘壑,为父也不多劝,给你拨几个称手的人,你且先用着。”
“谢谢父亲。”
待林让辞走后,林晚就悄悄地去了后院找陆直。
她记得陆直是顾时昀身边的亲信,怎么跟着林祳的人一起?
陆直一群人被软禁了许久,南淮王不让他们见郡主,怕他们直接将人糊弄走。
这简直多此一举,他跟一群兄弟都快闲出花来了,终于见到了郡主。
陆直不敢怠慢,忙问她有什么吩咐。
南淮王是很宠爱这个女儿的,府里丫鬟婢女很少,还都穿的死气沉沉的。而林晚来了后,就属她的衣服穿的亮眼。粉嫩粉嫩的,衬的人格外的软糯可爱。
陆直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料子,但想必也是极其贵重考究的。
“西北的事怎么样了?我二哥可还好?”林晚问道,“听说此战不易,没有受伤吧?”
“世子一切都好,战事也一切顺利。”
林晚皱眉,“那我二哥呢?”
“嗯?”陆直猛然如梦初醒,“二皇子也很好,世子将人护的很好。”
“.........”
顾时昀的亲卫还挺忠心,句句不离顾时昀。
陆直在心里崩溃抓狂,原来殿下是单相思!郡主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们近日去西北方便吗?听你的意思是西北现下大局已定?”
陆直立马保证,“别的不说,我们世子肯定会护好郡主的。卑职现在就为您安排。”
陆直是顾时昀的心腹,如今顾时昀得势陆直自然水涨船高。何必来招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就算是跟林祳共事想表情谊,也用不了如此费心,她听院子里不少士兵都是西北口音。
派来救她的人是林祳的亲卫,一般都是京城人,带的自然也是京城腔调。
不过林晚也没有孤芳自赏的闲心,眼下多事之秋,西北之行她也没有十分把握去说服沈家。
若真的失败了,兜了这么大一圈就是白费力气。
她伸手拨弄着手腕的霜花细银镯,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分外好看。
她从来没有信心沈氏一家会因为她而回京入仕。她只要一个能在翰林立足的人,到时候借着沈家的名号,自然有不少文人愿意买账。
但外祖父一家并不是顾及亲情的人,若不是也不会举家迁回祖籍地,就她母亲一人在京城这个漩涡里苦苦挣扎。
她也曾想过许多,怨过许多。但后来也释然了,良禽择木而息。她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去埋怨。
她问陆直,“什么时候出发?”
“一切看郡主的意思,不过郡主走之前还是要跟南淮王好好说一声。相见时难别亦难,且行且珍惜吧。”
林晚没说过,良久才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