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边风光万里沙,富饶中州府城家。
南来北往风光地,明枪不见暗难防。
齐,道宗五十四年,万里江河八方来朝,说是古来盛世到不至于,但大齐朝国运亨通,文臣泰斗武曲长虹,亦算的上百姓安居百业向荣,但可惜的是,老皇帝已近八十高寿,至古皇权跌宕多春秋。
这老皇帝虽其一生也勤勉,但亦干下过许多荒唐,特别在晚年闹出过不少笑话与悲凉,实可谓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褒贬满天下,但以当下而言,不管是那昔日的风流,往日年少的癫狂,或此时年迈时的荒唐,好也罢坏也罢,一切一切早已是过眼云烟一场往日旧梦罢了,逼近这卧床久病的老皇帝早至天命,安康不再,百病缠身。
老皇抱恙之事,于当下的大齐朝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隐秘,要知道那老皇帝,是三日一小灾十日一大病的,前后已有五年未登过朝堂,虽说至今仍是那满堂的文武嘴里的圣上,百官口中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可私底之下,不知多少文武官员暗通了门路,而皇亲贵胄甚至皇子公主以及那些妃嫔娘娘们,对于老皇随时变先帝之事,均皆自有了盘算,这不,打年头算起举国备丧亦已不下两回了。
说起来也是个丢人,一个皇帝老儿驾鹤西去这事儿,对这屹立了数百年的老皇朝而言绝非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这回的确有点儿乱,乱在哪儿?老皇帝自个都快成先帝了,但本应镇压国运代理朝政的太子还没定个儿准呢。
哎,这也属巧的,大齐朝廷虽然延续了数百年,然而皇家血脉却一直单薄,老的要是去了,兜兜转转横竖也落下一个半个,自就没啥可争抢的了,而这老皇年轻时却偏偏是个细数风流的勤奋种,竟凭着一己之力,到是硬生生地将一个人丁单薄的皇族,给折腾得儿孙满堂。
这本也不是个什坏事,就是不知怎地,早年册立的皇太子竟是个夭折的短命货色,真不知道是阴司的勾魂使者断错了案还是就那般巧合,老皇虽然三日一小灾十日一小病的,却始终还喘着气。
但那个随时备着接手大权龙椅的皇太子却在御花园内骑马时失足给摔死了,因此才落了如今这暗涛汹涌宫廷纷争的局面,正所谓天下最哀是皇家,老皇久病,太子早折,再牵扯上各妃嫔的娘家朋党,后宫的涟漪瞬间化作直卷满朝文武朝野角落的惊涛骇浪。
往日皇帝还健壮,嫔妃们暗地里斗斗还算收敛,昔日太子尚在,各路皇子世子也未起心思。可如今,每日眼巴巴地瞧着那张空荡荡的龙椅还有那病怏怏的老皇帝,试问又哪个皇子坐得住?那些个朝廷贵胄又谁人能挣脱得这皇朝更迭之争?
言归正传,今已寅时过半,在齐朝帝国的边陲处,一个地属中州的边关要塞“府城”,此处虽说已是帝国边陲,但因大齐朝积年下来的太平,让这座要塞重镇,改头换面成了那南来北往各族商贩买办聚集的圣地,兵锋不再却反而变得越发繁荣富庶,这倒造福了一方百姓福佑了满城的水土,竟成了齐朝内外各地民众趋之若鹜的梦想桃园。
哦,不对,不管在哪,也不管何时,哪怕如府城这般人人向往的富庶的城邦中,依然有那么几个倒了血霉运的倒霉蛋,摊上一些倒了个血霉的破落事。
这不,就在这狗不鸣鸡不叫的寒夜里,几个黑着脸的仆役无奈地忙碌着,说起来这些个仆役还真是倒了血霉,熬夜干事也便罢了,可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分,冒着冷飕飕的干风,却干着预丧撤丧这种倒霉活儿,不管怎么说绝对是一件倒了八辈子大霉的事儿。
何为“预丧撤丧”?这就是皇朝更迭前,那些个皇子为了拉拢自家势力彰显威望,逼着各路地方官员表忠心的闹腾。
老皇帝病重眼看兴许要不行了,这不得举国哀悼?但想来大齐幅员辽阔,各地风俗有异,万一哪个不上心的或缺心眼的,皇帝老儿人都走了,地方官员还在胡吃海喝,成何体统??!!那就办一个“预丧”把白事给提前备妥当了,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万一的时候不就用的上么?
但如果是虚惊一场呢?这又白又黑哭爹喊娘的不是大不敬嘛?那就要赶紧收拾了,名曰:“撤丧”,日丧夜撤,虽然说是十分胡闹不孝,但这种事却切实在齐国各地不断演着……
三日前,京城方面传来了皇子易的旨意:“皇帝或将龙御归天,为表隆重各地官员,早备预丧,各府门前需摆两盆白菊已示忠诚。”
无独有偶,同日抵达的还皇子继、皇子禹、皇子卫等,所置之事均是“预丧”的事儿,内容大同小异不过是修词略有不同罢了,然重点均在门前的摆放之上,有要求放一对响鼓的,有要求跪童子的琳琳种种各不相同,其意不过是此地的官老爷,尊的是谁家的旨,听的是谁的命,表的是哪家的忠心罢了。
不孝儿如何先不说,这老皇帝的病也怪得要紧,看着回天乏术,可说病就病说好呢也一下子又好了,这下皇帝没成先帝,宫中那些个本来都快打起来的妃嫔又忽然化作个个贤妻泪人,一股脑地跑皇帝寝宫闹腾。
至于那些地方上那些办了个半笼统的“丧办”自又得赶紧撤下,毕竟在这风云变幻的风口浪尖,任谁也不想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责,自然而然日丧夜撤便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这么个摆来弄去的谁人也捞不得好便是了......
“娘的晦气,真他娘的晦气,大半夜倒腾这玩意,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一个满嘴恼骚的仆役一路收拾一路咧咧地叨咒着,他看了看手里抓着的纸人,露出一脸的厌恶,大半夜来摆弄丧办之物可说是晦气到了极点,若不是碍于管事的鞭子,说什么也不会碰这些个玩意一下半下。
仆役虽然骂咧个不停,可手脚却始终不敢怠慢,将纸扎胡乱堆放一起后又踹了一脚,才转过头顾做其他去了,然而也不知什时起,仆役总觉得自个耳边,莫名其妙的有人些许细风,还冷冷的,他回头看过几次啥没有。
“呸~这啥鬼天气,冷的还直直往脖里吹,真他娘的邪性。”
“咚...咚...咚咚......”
“谁??谁???”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娘的三更半夜的,哪个不合眼瞎整?大半夜敲什么鼓?”
脖颈已被夜晚的冷风吹的浑身寒战,本就厌烦的仆役听到这没头没脑的摇鼓怪响,那是无名火冒,他正欲扭头开骂,然让他心寒的一幕却出现在眼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仆役脑内一片空白,一个白花花的脸蛋此时与仆役的脸只隔了拳头大小的间隙,更要命的是,都不知什时候,一个花白的纸扎童子双手搭上了仆役肩头,双脚缠绕其腹,被仆役背着不知多久。
而那惨白之中印两个夸张的腮红脸蛋,此时却歪着脑门一边扯着让人汗毛倒竖的诡笑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仆役,用它那条煞白手臂,拎着一个小巧的摇鼓,冲着仆役的耳旁,没什节奏地摇着。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大爷有怪莫怪,无、无、无、无冤无仇......俺......给您烧,不......不是,是俺给你烧钱,烧大把大把的钱.......”
语无伦次的糊涂话未说完,那仆役实在惧得绷不住,便“哇”的一声,掰烂了“缠挂”在自个肩上和腰间的纸扎,便哇哇大叫的撒丫子往前乱窜,然让他绝望的是,他直至把自己跑累跑瘫了,脖颈处的冷风,耳边传来的“咚...咚...咚咚咚......”声却从未间断,也不知就这样跑了多久,仆役力竭摔倒于地上,而当他踉跄的爬起之时,绝望的神色已遍布脸庞。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纸扎还是眼前的那个纸扎,摇鼓依然在咚...咚...咚咚咚......的摇着,而此处,还是方才仆役“撤丧”处,干冷的凉风依旧,身旁不远处啪啪作响的柴火依然再烧,唯一不同的是哪张煞白的脸蛋,已蹲在他的身前,那张煞白的鬼脸正挂着诡笑,面对面贴着,直勾勾地对着自己。
“咚...咚...咚咚咚......”
“啊!哇啊!唔......”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
“来人啊!死人拉!!快来人啊!!!死人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并未过许久,另一个倒霉仆役发现了这一个尚有余温的尸体,惊恐地喊叫了起来,然不过眨眼的功夫,随着那诡异且让人胆寒的咚咚咚......就好似毒发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再接着便是寻来的甲卫所发出的喝骂及“叮叮当当”的兵火碰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道带着颜色的烟火喷射而起,一时之间,“府城”内各处,数不清的灯火被齐齐点亮,先迅速围聚在撤丧的之处,随后不过短暂的停顿,刹时之间那些灯火犹如水银泻地,以东大街尽头为中心迅速四散,而后城中各处有序地升起一片又一片的亮堂,并飞快地在城内各处巡荡了起来……
人死了,又有人死了,死的毫无头绪,死的鸿毛不如,死者谁不知,杀者谁亦不知,甚至不知是人、是鬼、是神、是佛!!!反正这半夜三更的美梦算全被搅和了,大队的甲卫在城中逐户搜捕,府城各处的要害处便如炸锅一般沸腾了起来,小户且不提,大户人家得信的也已动了起来,护院伴着主子丫鬟女眷都聚了后院,而家丁管事则领着巡查的甲卫一个一个房门地筛,一时间女眷惊闹,乳儿闹啼,护院杂役,各路的探风八卦,各种的小道消息,竟在天亮之前就传开去了……
“听说了嘛?”
“究竟咋得了?”
“听说,咋府城又闹鬼了,都死了十几口了都……”
“啥子?莫听她胡扯!”
“那是啥子?”
“啥子?昨夜里蛮匪进城杀了人,还折了个正品的校尉,现在还正逮着呢……”
“莫胡扯,刚听游走的巡查说是几个商队护卫绞起来了,为了满园春的姑娘,刀刀见血躺地上好些号人呐。”
“啥子?不说是江湖大侠追的剿残匪,据说还是惊天一战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