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林间。
枝繁叶茂，光线昏暗。
湿润的空气夹杂着草木特有的气息充斥着墨梓安的鼻腔，也将他手中【老单响】变得湿漉漉的。
一片承载着太多雨水的树叶终于不堪重负，将它背负的沉重抛向了大地。
雨水落在了黑色的铳管上，溅起了一小片微型的水花，四散而开。
深呼吸。
感受着湿润的空气进入鼻腔，在墨梓安的感知下，四周的时间蓦然粘稠起来——
据他的师娘枫叶说，这是一种类似反应加速的状态，不是人人都有的，与刻苦与否无关，主要在于天赋。
墨梓安记得第一次出现是14岁，那一次他成功地击中了一只狐狸的眼睛，截至去年为止，更小的目标，墨梓安也成功过。
只不过目前来说，这种状态还不太可控。
思绪拉回现实。
墨梓安扣动扳机的手指缓缓发力。
原本安静蛰伏的【老单响】铳身微微向后震动，激起了弹仓与护木连接处的积水。
砰！
一声不太清脆的开火声击碎了潮湿而宁静的空气，惊走了树梢的飞鸟，留下了一只染血的灰色石鹰被贯穿了眼睛，从半空坠落，伴随着几根散落的羽毛，掉在了远处的地面上。
墨梓安如释重负般轻吐了口气，站起身，低头清理着身上的杂草和泥土。
此时，枫叶从一旁的树上无声落下。
“不错。”枫叶走到了墨梓安面前。
墨梓安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石鹰不算什么值钱的猎物，不过这只石鹰还算肥硕，能出不少肉食。
“视线不好，石鹰不慢，值得肯定。”枫叶淡淡开口道，“带上，东面小溪，扎营。”
“好的，师娘。”
枫叶跳上了高大的树木，在树枝间借力跳跃，身影快速消失在了墨梓安的视线中。
路上，两道人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李薪火背着【老单响】，手里拿着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看向墨梓安道：“老墨，怎么样？”
“看着时间差不多，我们就顺着叶姨的指示赶过来了。”李远星道。
墨梓安提起了手中的石鹰。
“还成，外围没遇上什么东西，总算没弄个大白脸。”
“打眼啊，兄弟！？”李薪火一脸的惊叹，“总是听说你枪法好，这回算是见识了。”
“没什么，猎人的必修课。”墨梓安谦虚了一句，“你们俩怎么样？”
“我们哥俩收获也不错，嘿嘿。”李薪火有些得意的说道。
墨梓安撇了一眼李远星手中两只还带着冰碴的野兔，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什么都没说。
“咳咳，这天也快黑了，叶姨有说接下来的去处吗？”李远星把手里的野兔往身后藏了藏。
“东边的那条小溪，离这还有些路程，快出发吧。”
。。。。。。
等三人到达了小溪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云层遮住了月光，仅有一群萤火飞虫在漆黑的林间徘徊。
“希，埃尔（光明涌现）”
伴随着低声念动的咒语，一团柔和的白光骤然出现在李远星手中，驱散了几人身边的黑暗。
“先把篝火点上吧，薪火跟我去弄点树枝。”墨梓安说道。
树林内，最不缺的就是树枝。很快，足够使用的柴火就被推成了一个小堆。
“若萨，埃尔（火焰涌现）”
砰！
拳头大小的火球从李远星的手中射向木材堆，火球带来的冲击直接将堆好的木材炸得七零八落，正好被命中的几根树枝冒着几缕青烟。
“额......”李远星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要不，我先点一根儿试试？”
墨梓安挠了挠脑袋，道：“刚下完雨，就没有几根干柴，没法子的事儿。重新堆起来吧，我带着火油了，淋一点。”
这一次，火油没有辜负三人的期望。
篝火终于被点燃，三人各自放下手中的【老单响】和行囊，准备处理手里的猎物。
“小心。”
淡淡的声音突然从墨梓安身后不远处传来，弥散在整片空地上。
三人在一瞬间吓得身子一抖，墨梓安则下意识地拔出了背后的长刀，发现身后的声音来自枫叶。
“警惕性，太差！”
此时的枫叶，左肩竟然扛着一只成年山羚，右手还拎着一大捆草药，背着如此多的重物，之前却没有人能发现她的靠近。
“小心背后，记住！”枫叶盯着墨梓安说道。
“是，师娘，我记下了。”墨梓安心中一凛，低头答道。
“嗯。”枫叶点了点头，语气微缓，“收拾出来。”
说罢，直接将山羚扔在了地上，自己拎着草药去了小溪边。
“梓安，我们该怎么做？”
李远星走到墨梓安身边，低头看向地上的山羚，发现猎物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只有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血洞，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
虽然之前墨梓安打得山雀也是眼睛，但山羚的冲击力显然更高，让李远星看得有些脊背发寒。
“薪火跟我收拾吧，弄这玩意儿得有膀子力气，远星你去把咱们打着的猎物收拾出来，先烤上。”
三人依照墨梓安的安排行动起来，负责收拾山羚的墨梓安跟李薪火各自从身上猎装取下了随身的短刀和匕首。
墨梓安之前只是观摩过几次师父和师娘处理大型猎物，李薪火的经历也仅仅止步于集市上买来的鸡鸭鱼。
好在山羚的皮毛不算什么太值钱货色，否则墨梓安可不会上手剥皮。
两人费了好一番手脚，终于将山羚收拾了个大概，而李远星那边的猎物已经上火烤了好一会儿了。
“哎呦喂的，我还以为没那么复杂呢。”李薪火直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身体。
墨梓安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李薪火，二人均是一身的血迹。
“先去溪边洗洗吧。”墨梓安无奈道。
“接着做，还没完事。”枫叶淡淡的声音再一次从墨梓安背后传来，墨梓安又是一激灵。
“该留的留，剩下的扔。”枫叶继续开口。
李薪火看着墨梓安挑挑拣拣，只留下了羚皮、一小截羚角、筋和一小瓶心头血，鲜美的位置留下当作晚餐和预备的干粮，最后又留了一些当作打猎的诱饵。
有些犯财迷的李薪火肉疼地开口道：“啊？这么多都扔啦？这也太可惜料了吧。”
这种野生的山羚肉，集市能卖到八十块钱一斤，猎人卖给肉铺也能达到五十块一斤，以这头山羚的分量，确实能买几个钱。
“师父给我讲过，血腥味会招来野兽，所以必须处理掉，这里虽是芒山外围，但规矩不能破。况且这么多，咱们人少也带不走的。”
墨梓安解释后，将剩下的肉扔得远远的，回头又把地上的血迹掩埋掉，最后终于到溪边清洗过了身上的血迹。
等二人回到篝火边，猎物已经被李远星烤得油光直冒，四溢的香气让早就饿透的二人眼睛有些发直。
李远星最后在烤熟的猎物上，撒上一些带在身上的盐和混合香料，先递给了枫叶一份，之后又依次分发给了墨梓安跟李薪火。
不得不说，李远星做饭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只是简单的烧烤，墨梓安却吃得唇齿生香。
“我哥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啊。”李薪火略带一丝满足地感叹道。
墨梓安有些惊讶，问道：“远星你经常做饭吗，感觉你不像是个近庖厨的人啊？”
李远星跟李薪火却同时露出了一丝尴尬夹杂着后怕的表情。
看着李氏兄弟二人的反应，墨梓安先是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见自己师娘略微上扬的嘴角，墨梓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墨梓安见李氏兄弟二人不愿意说，他也就没再追问。
他也隐约意识到，他们家为什么非要请一个保姆养活李氏两兄弟，这其中一定有关联。
吃过晚饭，准备休息，墨梓安三个小辈主动揽下了守夜的任务。墨梓安坐在篝火旁，负责守第一班夜。
夜里的林间十分安静，几只会发光的飞蛾从溪流表面飞过，撒下了点点光尘。
墨梓安听着篝火里不时发出的噼啪声，默默取出了一盒松油和一块羊皮，白天的雨水会腐蚀灵能铳的表面，他必须清理干净后上油。
给自己的【老单响】上过油后，墨梓安一边将用作干粮的肉架在火旁制成简易肉干，一边开始在脑中回忆他这半天的经历，回忆着枫叶所教的细节，寻找着自己的不足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