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济公大师吧？”
“怪不得刚才那么莽撞，原来是为了救人。”
“就知道济公大师肯定是修行者，看上去就气度不凡。”
围观群众低声交谈，话语的中心变成了济公。
看见济公一来就蹲在吕松身边，不少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少年伤得不轻啊，叫什么来着，吕松是吧？”
“从那个门里直接飞出来，摔都摔死了，我看他嘴都不动了，看样子是有进气没出气了，这能救回来吗？”
“不知道，你看那和尚，拿出了一个什么？那是一朵花吗？好漂亮。”
“那是两朵，你眼睛瞎吗？”
小黑蹲在老妇人身边，突然动了动鼻子。
“喵……？”
（好香？）
“怎么突然这么香？”
众人的目光被突然出现在场中的许平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两根仙草。
异香，正是从他身上传出。
但花香慢慢变淡，片刻之后，便消弭于无形。
“像栀子花一样，好香啊。”
“这个时候，哪来的栀子花，是不是传说中的仙草啊？”
“仙草？我在宁远府有个亲戚，听说国师在收集世间仙草，还排了几个榜单呢？”
“天地玄黄是不是？”
“对对对。”
“看，他在涂药，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草了。”
许平手中仙草，就是之前拿给圆海救人的那两株。
其中一株可以救治外伤，他用手碾碎，均匀地涂抹在了吕松身上。
圆同背对人群，手掌虚浮在吕松头顶。
少年的嘴巴随之张开。
许平又将那根续命的仙草，剔除枝干，用手揉捏成团，轻轻塞进了少年的嘴里。
圆同嘴中念念有词，绿色草团如同受他驱使，沿着食道钻入腹中。
蛮横的药力在吕松体内肆虐，流经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随后悬停在心脏的位置。
一团淡蓝色的光球，似乎代替了他的心脏，轻轻柔柔地外散发着光芒。
“这是？荆棘蔷薇和不死草？”
道童一边为少年孩童以及零星的几个大人测量根骨，一边时不时转头看向此处，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这两株仙草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荆棘蔷薇倒也罢了，虽然是天榜神草，但排名不算很高。”
“这和尚手中，竟然还有传说中的不死草，就连白淑志都没找到，这和尚直接就拿出来救一个普通凡人？难道他不只有一根不死草？？”
越看这和尚，越感觉不对劲啊。
怎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他怎么好像见过那个和尚一样？
道童心中暗中思忖，一心两用速度也不满，排队的童男童女，少男少女，已经越来越短。
后来之人根骨，的确都不如那个少年惊才绝艳。
但那个和尚怎么会物色到一个剑灵根的徒弟？
许平自然是不曾见过小道童的，他蹲在吕松身旁，时不时查探一下少年的呼吸。
圆同双手合十，站在两人身边护法。
佛光悠悠环绕在他身体周围，隔绝处一方安稳静谧的空间。
时间过得很快。
日上三竿，很快就要到中午。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自家种田的，要去准备中午的吃食。
大奉仙朝早已实行三餐制，一日三顿早已走进千家万户。
吕松家境算是比较贫穷的，也是早午晚三顿顿顿不落，只是吃什么菜，配什么米饭的选择。
而在幽州城中长住的富民，自己孩子没选上的，早就带着回去了。
仅剩下十几个少年还在排队，等待道童宣判自己的命运。
许平的手轻轻覆盖在吕松的心口，脸上依然如水般阴沉，他低声自语：“广济，如果真是你干的，我一定杀了你。”
“阿弥陀佛。”
圆同默念佛经。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济公这样愤怒。
平常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云淡风轻，而且无论何时话语中都带着几分不正经。
但这句话里，却有很明显的杀意。
“佛子，这位吕松是你物色的小徒弟？”
“不是，是我路遇的一个好人。他奶奶很好，他也很好。”许平摇着扇子，抚平内心的燥热，“别傻站着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不如圆海精通医道，看不出来，但此刻他魂魄已经慢慢稳定下来，至少不会有离体之虞，只是。”圆同低眉顺目，“这位施主被使了暗力，打碎了灵根，身上灵气已十不存一。如果一炷香内醒不来，恐怕灵气尽失，灵根难补。再也不能踏上修行之路了。”
听到这句话，许平心情已然跌落谷底。
他不了解修行，不代表他没有修行常识。
灵根毁坏，意味着吕松断绝了未来修行的可能。
“他资质如何？”
“我不善卜算，也不会捏骨，但那人将他浑身经脉打碎，顺便打碎了灵根，我才看到，他身负剑灵根，先天灵力流了两个时辰也没散尽，想必是天灵根。他这资质，不管进入当世哪个宗门，都是天之骄子。”圆同眼含慈悲，低声道，“先毁灵根，再断心脉，最后敲碎全身骨头。那人只出手一次，竟然凶狠到这个地步。”
“不知两人是有什么仇怨。”
天灵根，剑灵根，而且很有可能是先天满灵力。
一个修行的天骄苗子，毁在了广济手上。
他感觉自己心脏之中有一处地方在狠狠地抽动，一股无法压抑的暴怒从心底升起。
“老和尚。”
“我不知道那个叫广济的和尚为什么对吕松出手，我完全想不通，他有任何对这个孩子出手的必要。”
许平眼睛通红，看着吕松。
如果是广济出手，那只有一个可能。
汉生说过，烂柯寺最善卜算之道。
“假如真有杀了他的必要，那一定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牵连到了这个孩子。”
“阿弥陀佛，不知佛子何出此言？”
圆同问道。
“如果我不来，他已经死了。”
许平看向那个时不时偷窥自己的道童，嘴角带着讥讽。
“一个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孩子，来到寻仙楼求仙，结果因为一些与他无关的恩怨，差点死在了这里。”
“你就在这里看着。”
道童心里一颤，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忤视。
这眼神，杀气充盈得快要溢出来了。
“阿弥陀佛。”
圆同了然。
“因果缘法，如同将我们汇聚在一起。”
许平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旋即睁开。
“狗屁因果缘法，天天算来算去，真他吗恶心。”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救了一个小妖怪，就让他要杀了一个小孩子泄愤。”
“不管今天谁来，谁护着他，广济都必须死！”
许平手掌覆盖在吕松心口，感觉少奶奶心脏传来了跳动，久无呼吸的鼻窍终于有了气流的流动，身体内的蓝色光团骤然散去，遍布四肢百骸，随后肌肉抽搐了几下。
如此种种，代表他已经还阳。
虽然吕松双眼紧闭，但毕竟福大命大，又有“不死草”相助，总算是活了过来。
“阿弥陀佛，吕松施主福大命大，终究是保住了灵根，只需妥善修养，就能康复。”
圆同越说，声音越小。
济公大师已经走向了寻仙楼的大门。
他看了一眼还躺在坑里的吕松，犹豫片刻，还是站在原地。
吕松神魂还没有稳定下来，此刻仍需要静养，不能受到打扰。
“请回吧。”道童面无表情地宣判了最后一个男童寻仙之旅到此结束，随后抬起头。
便看到一个破烂的蒲扇，招呼到自己来脸上。
他下意识地捏起法诀，脑中一刹那闪过一百多种遁术。
却只听到“啪！”的一声。
许平站在道童身前，一扇子拍在了他的脸上。
“嘭！”
只见道童倒飞而出，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脸慢慢地肿了起来，像是年画里的大脸娃娃，只不过一边是圆圆的，红红的。
“握草，仙人被那和尚打了？”
“谁？”
“济公，济公，快看。”
只听得围观群众大喊道，原本将要走的人活生生拉了回来。
就连驻扎在此的兵士都看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吃瓜群众的喜悦。
神仙打架，这场面真不多见。
道童此刻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面带狠厉地看着许平，紧咬着牙关，却不敢说话。
这扇子有点儿邪门。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百种遁法，最后选择了最妥善的一种。
不用掐诀，只需调动灵力的缩地成寸的遁法。
结果还没等自己用出来，就被扇在了脸上。
难道是参加问仙大会的天骄？
那些天骄不都在招收弟子吗？
“这一巴掌，是赐你不作为。”
许平之丢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迈步走进了寻仙楼中。
雪白的光芒，将他身影吞没。
“阿弥陀佛。”
圆同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朗声道。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济公竟然这么厉害？”
“那可是神仙，就算是守门的也是神仙。”
“你们看到了吗？他用扇子把那个小道童的脸都打肿了。”
“嘘，人家生气了。”
道童捂脸，拂袖而走。
人群看过了把戏，一哄而散。
从今之后幽州城里百姓的谈资，又多了一个。
打过神仙的济公，就在幽州城里，你说厉害不厉害？